第20章 愛了才痛
嚴厲冬是一個人回嚴家老宅的，神情憔悴，目光渙散。
他坐在車裡，沒敢敲門，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曾經從來沒有正眼看一眼的兒子。
向宸的長相是極像那個女人的，眉眼神情都像。
車子引擎的聲音到底還是驚動了屋子裡面的人。
向宸是哭著跑出來的，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以前還有通電話的，可是這些天，竟是一通電話都沒有。
向宸從來沒有離開媽媽這麼久過。
「向宸，我的小祖宗，外面冷，到太奶奶這兒來，太奶奶陪著我們家向宸一起等媽媽。」
嚴慧的聲音傳來，戳在了嚴厲冬胸口。
他們的腳步進了，他卻害怕起來。
他從後視鏡里看到他們靠近。
向宸怯生生的看著自己父親的車子，腳上就穿著一雙羊絨襪子，顯然是發了脾氣跑出來的。
可是面對嚴厲冬，他還是很拘謹。
「爸爸，我……」
向宸憋著眼淚，小小的身板兒站的直直的，但還是很倔強，及時怕他。
嚴厲冬看著他酷似黎盛夏的笑臉，呼吸間胸口一陣發麻，推開了車門，終於下了車。
他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和黎盛夏的兒子。
從沒好好看過他，現在正眼瞧他的時候，黎盛夏那個女人居然不在了？真的好諷刺！
嚴慧看到嚴厲冬一個人，有些不悅：「不是讓你和盛夏一起來的嗎？你現在連奶奶的話都不聽了？你和盛夏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嚴厲冬就這樣看著孩子，任由嚴慧責備，一聲不吭，看著孩子期待的眼，他只覺得心裡鈍痛。
第一次，他委身蹲下，和向宸平視，一雙生硬的手臂握住了向宸的肩膀。
「向宸想見媽媽？」
向宸點點頭，這樣的嚴厲冬，他不熟悉，神情有些戒備，印象里，媽媽每次在晚上偷偷哭泣的時候，好像都是因為爸爸。
「媽媽有事，今天爸爸陪你好不好？」
他想，以後無數個夜，都只能是他這個爸爸，陪在孩子身邊了。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啊，他不可能真的忍心。
這麼小的孩子，他怎麼告訴他，向宸，以後沒有媽媽了，只有爸爸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孩子，眼神不至於那麼的慌張害怕。
他將向宸抱起來，緊緊圈在懷裡，一雙大掌墊在向宸的腳丫子下，一下子，向宸覺得，爸爸的手，好大好暖。
找了借口，嚴厲冬帶走了向宸，他說想帶向宸一段時間。
嚴慧一開始不同意，可是想到孩子想媽媽，便也同意了。
如果他們能夠因為孩子而安分過日子，對向宸來說，也總算是好的。
晚上，嚴厲冬親自給孩子洗的澡，他沒有弄過小孩子，向宸又是被盛夏照顧得極好的，所以，嚴厲冬給自己洗澡的時候，向宸覺得怎麼都不對勁了。
「爸爸，媽媽說，小朋友系（是）不棱（能）用大人的沐浴露洗澡的，要用小孩擠（子）的！」
小傢伙很固執，嚴厲冬這方面沒經歷過，自然不會那麼用心的，浴室他們都是共用的，他隨手自然是拿了自己的沐浴露。
看了一眼小傢伙，他從柜子里翻翻找找，看到了小孩子專用的清潔用品，是洗澡洗頭一起用的，擠了一些，就要往孩子頭上抹，可是向宸有叫住了他——
「爸爸，小孩擠不可以這樣洗頭頭哦，水水進眼睛，辣辣……」
小傢伙抱著頭躲閃著，嚴厲冬有些惱，看了一眼，這分明是無淚配方，不會傷到眼睛的。
「把手拿開，爸爸給你洗頭。」
「嗯嗯嗯……」小傢伙抱著頭直搖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防備的看著嚴厲冬，這個爸爸，一點沒有媽媽用心，溫柔。
嚴厲冬沉默的看了一眼向宸，最終忍了。
向宸見他不強迫他了，於是拿了自己的小熊毛巾遞給他：「爸爸，抱抱……」
說著，小傢伙先一步躺在了嚴厲冬的大腿上。
毛巾擋在自己的額頭上，這樣正好可以擋住水。
原來，那個女人每天給孩子洗澡洗頭，都是這樣的。
嚴厲冬將向宸托著抱在腿上，仰著，用毛巾笨手笨腳的幫他遮著額頭，開了蓮蓬頭，打濕了他的頭髮，然後才給他塗上沐浴露。
「輕輕哦。」小傢伙閉著眼睛，雙手抓著嚴厲冬的手臂叮囑道。
「……」
洗澡的時候，向宸嘴裡總是在說：媽媽給我洗澡的時候……媽媽給我擦擦的時候……媽媽給我穿衣衣的時候……
也不知道是這浴室里水汽太重還是什麼，他真的覺得自己要透不過氣來！
可是他居然都一一忍下來了，換做以前的他，怎麼可能這麼耐心對待這個不待見的小蘿蔔頭？
他心裡到底還是可憐他這麼小沒了媽媽的。
他心裡到底還是覺得對不起那個女人。
好不容易將孩子穿好衣服收拾好，就該睡覺了，可向宸卻一把拽住了嚴厲冬的褲腳。
「媽媽會陪我睡覺的……」這時候，向宸的眼淚，有點控制不住了……
為什麼是這根獃獃的大木頭給自己洗澡，陪著自己？他要媽媽！
「我要媽媽……向宸不要寄幾（自己）睡，嗚哇……」終於，崩潰了，眼淚決堤了。
嚴厲冬不知道哪裡不對了，竟然跟孩子發了火！
「小兔崽子我告訴你，你媽媽不在了，以後，你也見不到媽媽了！」
「壞人，爸爸系壞人！我不要爸爸！我要媽媽！不要不要！」
小拳頭開始攻擊嚴厲冬，每一下力道很輕，可是砸在嚴厲冬心頭，卻是千斤重！
他激動的一把抱起了孩子，嚇得孩子猛地蹬腿，可他還是不願仁慈，一把將孩子砸在了床上！
「我說了，你媽不在了，那個該死的女人不在了！她不在了！」
他喘著粗氣，恨恨的說，也不知適合孩子較勁，還是跟自己發脾氣，說完，眼裡充滿了血絲，他真的受夠了，就從剛才洗澡開始這傢伙就不消停，媽媽媽媽媽媽……哪裡都是那個女人的印記！
而他清楚，這個家裡，錦園裡，再也不會有那個女人的痕迹了，再也不會！
他該高興的，可是現在為什麼，他慌什麼？
向宸被嚇到了，愣著看他不敢吭聲，甚至不敢動，但他的身子，卻抖個不停。
嚴厲冬發覺了，他狠狠地吞了吞口水，深深吸了口氣，吐出來的時候，卻覺得帶著血腥氣……
他的指尖在孩子瘦小的肩頭緊緊捏住又鬆開，最後，緊緊抱住了孩子。
對不起，向宸，對不起……
他抱著孩子，居然覺得，眼裡有些濕潤，好恨自己。
更恨黎盛夏，居然就這樣走了！
他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