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命換一命
日子已經是越發的倦怠了,芳華孕期嗜睡的厲害,三天兩頭還總是吐。
醒來的時候發現二微坐在陽台上,今天難得有絲絲太陽。
她坐在陽台上,手裡在搗鼓些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芳華看見她那形單影隻的背影,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她整個人身上好像籠罩了一層死灰色的氣息一樣,看起來格外悲傷。
「嫂子,你怎麼在這兒?」
芳華出聲喊了喊她,二微勾完手裡最後一針。
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說:「在給我未來的小侄子織小衣服啊。」
「你看,已經織好了。」她舉起手裡的小毛衣,粉嘟嘟的,中間還刻意織了一隻可愛的小熊。
芳華也跟著她笑了笑說:「真好看。」
「對了,還有兩雙小鞋子,我不知道我未來是有個小侄子還是小侄女,所以就織了兩雙。」她戳了戳手,拿起放在腿上的兩雙小鞋子。
「你不必這麼急的,到時候生出來再織也不急呀。」芳華摸了摸那小鞋子,毛線針織的面料摸起來十分的舒服。
前面還有兩隻兔子耳朵,看起來可愛極了。
就連不怎麼喜歡肚子里這個孩子的芳華,也忽然變得開始有點期待了起來。
「再不織……後面就沒機會了。」
她低頭,掩下嚴重的落寞和悲傷小聲的說。
芳華沒有聽得真切,只覺得她語氣不是那麼好,感覺像是有什麼心事一樣。
今天是她待在陸家的最後一天,晚上的時候,她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她在榕城沒有去處。
雖然沒有提什麼時候可以搬出陸家,什麼時候可以離婚。
但是她習慣性的先將一切都做好,沒有讓芳華髮現,悄無聲息的離開。
那一夜,是陸秉琛最難熬的一夜。
不過只要想到她不會死,心裡的那種負罪感好像就沒有那麼強了。
只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什麼。
陸秉琛請了世界上最好的心臟醫生,來保證這場手術的成功。
夏大微還在陷入昏迷,她已經流產了,看起來格外的消瘦憔悴,像是一隻隨時都能逝去的天使一樣。
「如你所願,簽好了。」
筆落,尾端是她的署名。
那是一份器官捐獻書,且是無償捐獻。
她還活著,就必須要為那個女人無償捐獻出自己的心臟,為了救她的命。
而她最終會得到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還有一個億的離婚補償費。
「走吧。」陸秉琛站起來,想要最後簽一次她的手,卻被她面無表情的躲開。
渾身冷冰冰的,不知道是心死了還是人也會跟著一起死。
指尖一疼,男人垂了垂眸子,不再言語,只是在前面沉默的走著。
手術進行了整整十幾個小時,從將她的心從胸腔裡面挖出來,再到將她的心移植到夏大微的心裡,整個過程都是十分的漫長。
麻醉之下的她,只感覺自己被開膛,冰冷的刀子在她的胸口攪動著。
她至始至終都沒能睜開眼睛。
每一刀,都是刺在她的心口上,她曾經嘗試過很多種絕望,卻唯獨這種絕望是最要人命的。
「恭喜陸先生,手術很成功,目前看來病人並沒有出現任何的排異現象。」
手術完成了,夏大微獲救了,而她還躺在另外一邊,等著被救。
聽到這個消息,他本來應該很高心的,可是此刻卻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內心甚至連一點波動都沒有。
「她呢?」
喑啞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在問另外一個女人。
醫生臉色一僵,想起腦海之中那人的交代,手腳忽然就有些發涼了起來。
「不好意思陸先生,由於天氣問題,起搏器還未到達醫院,所以……」
「你說什麼!」
醫生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忽然就兇狠了起來,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目光凶的跟要吃人似得。
「對不起陸先生,我們是真的沒有想到院內的起搏器已經沒有了,所以昨天的時候才臨時像器材公司採購了一批,可是……可是由於天氣的問題……」
「夠了!」
一聲暴喝,他一把將醫生提起來抵在牆上,表情猙獰,一雙眼睛猩紅的嚇人。
醫生嚇得腿都軟了。
「我告訴你,如果她死了,我要你全家陪葬!」
他兇狠的像只惡鬼,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她現在還等著起搏器救命,可是有人忽然過來跟她說,她可能活不了了。
這無異於就像是在他胸口狠狠的戳了一刀一樣!
他從沒想過要她死,他只要她好好的活著,哪怕以後不在他身邊了,哪怕以後都看不見她了。
他也想要她好好的活著。
醫生嚇呆了,冷汗大滴大滴的從他額頭上滴落下來。
醫院好多人都被嚇到了,被這個男人恐怖的氣勢給嚇到了。
「陸先生,你先冷靜一下,事發突然我們也沒有料到。」
「你給我閉嘴,告訴我,現在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
院長聞聲趕了過來,看著眼睛的一幕,也是嚇得不輕。
他現在只想著怎麼救那個女人,陸秉琛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了起搏器,那個女人該怎麼活下去。
直到這一刻,陸秉琛才明白那個女人對於自己來說是有多麼的重要。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佔據了他心裡一半的位置。
他以為自己可以對她毫不在乎,甚至可以對她無情到捨棄她,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心居然是那麼的慌亂和害怕。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害怕失去她,他恐懼面臨她的死亡。
可是現在……
事情已經到了無法轉換的地步了。
她只能被宣布死刑。
「院長,院長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有護士臉色蒼白急匆匆的跑過來,拉著院長就說:「院長,那個……那個病人消失了!」
「你說什麼!」
……
夏二微消失了,從陸秉琛的世界里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到最後她什麼都沒有給她留下。
一張照片,一段回憶。
他帶給她的全都是痛苦,所以沒有美好的回憶。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從手術室里消失的,當所有人趕到的時候,只看見裡面凌亂的一片,和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血漬。
讓人觸目驚心。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皚皚白雪覆蓋了一切儘可能覆蓋的東西,包括那長手術之下的秘密。
當陸秉琛拖著疲倦不堪的身子回到老宅的時候,客廳的桌上,放著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陸秉琛拿起來一看,臉色瞬間就白了。
整個人像是失了所有可以支撐的點一樣,跌坐在了沙發上。
他面色痛苦,緊緊地捏著手中那份已經簽好的離婚協議書。
她的字端莊秀氣,陸秉琛還記得她以前老喜歡偷自己的字過去描紅,企圖能夠學會他的字跡。
可是後來到底是以失敗告終了。
「陸秉琛,我嫂子呢。」
樓上,陸芳華面無表情的站在上面,居高臨下的看著頹廢在沙發上的高大男人。
她從今天早上就已經看到那份離婚協議書了。
她都不知道,原來什麼時候,陸秉琛已經在預謀和她離婚了。
怪不得二微這些天會這麼頹靡悲傷,原來是她早就知道了一切,所以她提前將寶寶的衣服和鞋子都織好。
然後自己再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家。
「陸秉琛,是不是和她離婚之後,你就要娶夏大微進來?你到底有沒有心?」
她下了樓,站在他的面前盡情的指責著他。
男人眸光黯淡,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好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用她的心去換那個女人的命。
一命換一命……
「陸秉琛,你現在滿意了,她走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夏大微生生世世的守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她這些天都是怎麼過來的!」
「從你打了她之後,她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要不是我逼著她回來,那天她就有可能已經凍死在外面了!你什麼都願意相信那個女人,卻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妻子!」
「你以為你自己很能幹,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二微她那麼好,我從未看見過她傷害過任何一個人。」
芳華吸了吸鼻子,奪過他手中那份協議書,目光帶著濃濃的憎恨和厭惡。
「陸秉琛你說話呀,你不是很能幹嗎?為什麼不說話?」
她揪著他的衣領,眼眶泛紅的厲害。
從今天早上一起來,她就發現了不對勁,陸家所有關於二微的東西,就在那一剎那消失的一乾二淨。
彷彿她這個人也隨著那些東西消失了一樣。
「她死了。」
他平靜的說著。
轟的一聲,芳華只覺得一陣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忍不住往後倒退了去。
「你說什麼?」
陸秉琛從地上站起來,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幽深的眸子里沉寂的讓人覺得害怕,他似乎比以前更冷了。
生人勿看,閑人勿進。
「她死了。」他又重複了一次,繼而臉上帶著冷硬的笑容說:「失去了心臟,活不了的。」
他說著,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陸芳華聽的。
自此之後,陸芳華大病了一場。
似乎根本就不願意相信夏二微已經死了。
然而陸秉琛為她操辦了一場盛大的後事,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著,那個曾經一心一意愛著她的女人,已經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