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腥紅之月（上）

溫子升第一次聽說「八部眾」的名字。

力龍和魏以剛忍著噁心，在屍體身上摸了些能用的野外用具，簡單擦了擦臉和衣服的血，決定趁著夜色繼續趕路。

魏以剛和魏以柔在前面探風，力龍負責在斷後和警備，溫子升也放慢了步伐，他聽得出力龍有些話想告訴他。

力龍一邊檢查臂鎧性能，一邊把八部眾的事通通說給溫子升聽。

八部眾不是本地組織。不像聖門集團，即便總部在比奇省，但是在黑都依舊設有正式的分部。而八部眾則不然，它是地地道道的首都沙巴克勢力，十分神秘，極少暴露在公眾視野中。

「他們一直在管肌肉改造液的事，但凡與這有關，他們定要插上一手。」力龍眉關緊鎖，繼續說道：「有人說八部眾是政府旗下的秘密警察，我認為可能性不大。那群人的風格更接近私黨集社，和一些邪教有著不清不白的關聯，行事乖張，對我們很有威脅……」

溫子升跨過泥濘的草坑，道：「直接交代你這些話的目的吧。」

「想提個醒。」

力龍意外的笑了笑，還想說些別的，突然又被魏以柔叫了過去。她說前面有塊崎嶇岩石擋在路上，魏以剛一個人推不動，讓他幫幫忙。

魏以柔很信任力龍。

力龍報以全力，他奮力推動半人高石塊，即便是改造后的體質也吃不消，額頭青筋暴起，死咬牙關，石頭鬆動，同時呼的吐出一口吁氣，如同條白線穿出，僅憑藉氣息的力道就擊破了面門前的樹葉。

他想在魏以柔心目中留下保護者的深刻印象。魏以柔也發現了這一點……她望向力龍，感激地笑了笑。

自從擊斃了上一批襲擊者，接下來的行程就顯得安全許多。

除了些野外常遇到的小問題外，沒有其他麻煩，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補給逐漸見底，還好距離地圖上的永久補給點還有不到半天的行程，他們也沒有太因為食物的事著急。

再次停歇。

魏以柔細心地為力龍擦去額角的汗。

她當然不是鐵石心腸，越是身處人生低谷，越是更容易察覺到頭頂狹小又明亮的光。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力龍這樣有勇氣有性格的硬漢。她也不例外，隨著相處閑談，她漸漸發現力龍的性格和自己很合得來，常常會有令人驚喜的共鳴。這讓她放下了心底最後一絲防備。

女人早晚要找個託付終生的人，力王的傳人是個最不壞的選項。

魏以剛瞧見溫子升望向力龍的舉動，把他叫到一邊，道：「溫醫生，沒用的別瞎想，那不是你該摻和的事。這趟行程，我們出錢，龍哥出力，你算是個添頭，所以啊，你欠我們的，我也不用你還。等到了紅菱礦區，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自己的麻煩別牽扯到咱們身上。」

溫醫生認真地擦拭著平光眼鏡，對著陽光，確認上面還有沒有殘留污漬。摘下眼鏡的他，隱隱約約讓魏以剛有種極其不舒服的滋味，可他找不到溫子升到底是哪裡讓他感到不對。

究竟是哪裡呢？

重新戴上平光眼鏡，溫子升又是斯斯文文的模樣。

溫子升注意到魏以剛後背的箱子，問道：「你對肌肉改造液了解多少？」

魏以剛謹慎：「那是給力龍的報酬，和你沒關係。」

「我只是有些好奇。」溫子升搖頭道：「我在尋找一些本不該存在的東西，它讓我很困惱，甚至夜不能寐，閉上眼都是那些光怪陸離……你攜帶的注射劑對人類來說很危險，真的很危險。」

「危險？這些可是價值萬金的神葯！多少拳手搶著要的寶貝。管的真多啊你，又不是政府的人。」魏以剛不快地嘟囔著，不再理會溫子升。

溫子升的話似乎有依據，他醫生的身份讓魏以剛開始胡思亂想。

他邊走邊想。

危險？

唯一的危險就是太值錢了，還能有什麼危險。

這打消了他原本打算到紅菱礦區就給自己打一針的衝動，他自己又不是拳手，沒必要嘗試這種古怪的東西。

魏以柔捏著力龍胳膊的肌肉，抿嘴微笑，剛提起A108型的名字，就惹得旁邊魏以剛神經質般的喊了句：「那東西很危險！」

「哥，你誤會了，以力龍的體質也不需要注射這個。」魏以柔緊接著疑惑道：「它對人有什麼危害么？」

「前進。」魏以剛以為是自己太焦慮了，就沒去解釋。

小隊再次動身。

阿瑪山脈途中有一處永久補給點，是個正常運作的人類生活區。設有一處停機坪，靠進出的直升機補給物資。平日里依賴登山者和獵戶的生意，維持基本的收支平衡。

這也是個標準的三不管地帶。

法律是白紙空談。

前面漸漸出現了人造小路的蹤跡，魏以柔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略帶欣喜。他們的水已經快喝光了，食物也吃的七七八八，如果不能儘快進行補給，恐怕要活生生餓死在那片貧瘠的森林裡。

他們走過的地方，是片野獸都不會存在的死境。

魏以柔的開心勁僅僅維持了幾分鐘。

路邊草叢裡半風化的人類屍體，四肢被人用木錐定在土裡。這場景立即衝散了他們趕到補給點的激動。

阿瑪山海拔很高，氣候不適宜真菌生存，所以屍體沒有特別重的腐臭味。屍體更像是一塊提醒來人的標牌，告訴他們阿瑪山究竟是一片怎樣的無法之地。

更糟糕的是，魏以剛抬頭望向陰鬱的厚實雲層，估計不久之後會有一場傾盆大雨。

他沉聲道：「補給點過後是一片半沼澤地，下雨的時候穿越沼澤太危險了。我們可能得在補給點停留一晚上。我有個朋友在這補給點生活了兩三年，他應該能保證我們的安全，但也要做好最壞打算。」

魏以柔和力龍鄭重地表示同意。

補給點其實有它的名字——石墓鎮。

從外面看，是一個小型環形城寨，用鐵絲網充當圍牆，點綴著幾棟黑漆漆的水泥建築。最中央是一座高塔，頂端設有停機坪，上面正停靠著一架墨綠色的軍用直升飛機。

四人踏入石墓鎮的範圍，街道上看不見行人，但是在那一扇扇黝黑的窗戶後面，總有股有人在窺視的注視感。空氣中瀰漫著股燒焦的煙土味，有些嗆人。

「死氣沉沉。」魏以柔低聲道。

魏以剛示意大家不要聲張。他對這很熟悉，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棟牌匾為「石墓7」的建筑前，輕輕按動門鈴。

鐵門立刻被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他對魏以剛點頭，匆匆說道：「快進來，別站在街上。」

從進門的一刻開始，魏以剛就帶著股驚疑，目光沒離開老人的臉，注意到他脖頸處的星狀疤痕，更加震驚。

「阿坤，你怎麼……」

「我怎麼變得這樣老了，對吧？」老人沙聲低笑：「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你還能看到活著的我，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

若不是眉宇間還有股熟悉的味道，魏以剛絕對不會相信，眼前的暮年老者會是自己曾經的戰友。可說話的神色，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小動作，都表明他正是田坤。

魏以剛壓低聲音，問了件只有田坤才會知道的暗號。

田坤毫不猶豫地回答出正確答案。

魏以剛焦急問道：「阿坤，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的聲音還是……」

「當然是好事。」

田坤露出怪異微笑，縱生的皺紋隨著說話顫動，他說道：「自從那位大人到了紅菱礦區，石墓鎮也來了一批傢伙。他們在高塔搞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半個月前的大爆炸，就是他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