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刻不容緩

在地圖上，紅菱礦區很像是比奇省西北方的菱形補丁。

這裡曾經是比奇的重要經濟支柱，黑都經濟騰飛的動力源泉。過去，比奇人常常以紅菱自豪，那是瑪法帝國工業版圖上的一顆璀璨明珠，也是外省人了解比奇最直觀的名片。

30年前的世界戰爭幾乎徹底摧毀了比奇省的所有工業化能力。紅菱礦區更是敵人的重點打擊目標，在高科技戰爭武器面前，脆弱的地質環境不堪一擊，紅菱礦區出現了大面積的恐怖坍塌，易於開採的天然礦脈也變得斷裂和蜿蜒。

從最有開採價值的寶藏到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廢墟，沒過去多久時間。現在的紅菱礦區，是黑都附近一塊半死不活的灰色工業區，與美好不沾邊，全是些窮途末路的淘金客和肆意妄為的暴徒，在這片法外樂土混跡餘生。

魏以剛緩緩放下望遠鏡，腳踩紅菱礦區標誌性的鬆軟紅岩土，他長舒一口氣，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被放下來。

這是阿瑪山脈的邊緣高地，正好能遠眺到紅菱礦區山谷狀的環形地勢，紅菱礦區的地形頗有種陀螺的層次感，建築坐落在層層環形的階梯結構上，街道也是彎曲的環形，一圈又一圈，直到最中心，是一棟37米高的紅色人形雕像。

魏以剛正好能看見那人像的側臉。

「真他嗎丑。」

他嘴裡罵歸罵，眼睛絲毫不敢瞧向身後。

從石墓鎮出來到礦區邊緣的路上，他做了無數次噩夢，他夢到了手術刀、支架和血粼粼的內臟，不過這還不是讓他害怕的東西，最讓他恐懼的是那張帶著金邊眼鏡的男人面孔。

他甚至不敢提及任何與醫生有關的關鍵字眼。

魏以柔挽著力龍的胳膊，神色親昵，他們間的關係在這場危機四伏的旅途后，似乎有突飛猛進的突破。都是三十多歲的孤男寡女，碰到一起如乾柴烈火，也沒那麼多扭捏的猶豫，直截了當地敲定終身大事。

「我打算嫁給他。」魏以柔告訴哥哥。

不用她說，只需要注意到她望向力龍的眼光，柔情似水，魏以剛就開始悶悶不樂。他想以大舅哥的身份講點難聽的話，但不忍心，也沒那個膽量。

因為那溫醫生和力龍是一夥的。

「妹妹，一生大事不能著急，更不能擦槍走火……」

魏以剛嘆氣，對貨物進行最後檢查，他寧願自己在幻聽。

魏以柔抿嘴笑道：「就當是沖喜。等我們把東西送到地方，大老闆答應過我們，黑都那邊立刻給媽媽轉移病房，安排最好的醫生……兩件好事加在一起，那就成了天大的好事了。」

「但願如此吧。」魏以剛瞥了眼力龍，這糙漢子正在摸頭傻笑，全然沒了先前的狠戾兇悍。

兩伙人在踏入紅菱礦區前就決定分別開。

力龍對魏以柔許下承諾，他會在魏以柔聯繫自己的第一時間立刻去找到她。

魏以柔伸出手，想要抓住明媚的陽光，嘴角洋溢著幸福弧度，她故意不去看力龍，道：「萬一你找不到了呢？」

「那我就在這尋找一輩子。」力龍虔誠又鄭重回答。

他不想分別，可他明白彼此都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他望著魏以柔頻頻回視又漸漸遠走的背影，不禁深深口氣，同時抓了抓脹痛的褲襠。

溫子升手裡提著一個小箱子。

裡面裝有十支A108型和五支A107型肌肉改造液。其中五支A107是魏以柔從他們的報酬中拿出來，額外送給溫子升的答謝。

力龍問他：「你打算這麼處理這些東西，賣掉還是留著自己用？」說完，他意識到自己在講廢話。

自嘲地笑了笑，在前面帶路。

溫子升全程一言不發，只是跟在後面。他又在思索，檢視著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他正在變得不像曾經的他。

名為憤怒的舵手，正在讓這艘來自未來的意識之船漸漸偏航。他不欣賞血腥和暴力，但也不會否認這是最方便快捷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他憎惡一切人類對立面的東西。

與反螺旋生命有關的所有，都讓他不可抑止地產生出無窮無盡的毀滅慾望！

此刻，他才明白樞紐系統的意義：這是一根韁繩，讓他在怒火中燒的狂暴里堅守最後的理智。

溫子升凝視手掌的一元硬幣，五指依次合攏成拳。他忽然喜歡上了瑪法帝國最流行的拳賽，這種落後的暴力活動，確實是一種行之有效的發泄途徑。

他也需要一次酣暢淋漓的發泄。

時間母河給溫子升意識留下的後遺症，正逐漸發酵，馬上就要來到爆發的隘口。普通人在小黑屋中關上三天都會發瘋，溫子升已經記不清他在時間母河中流浪了多少歲月。

「請您擴充新的【清洗名單】，為了保證人類族群不被反螺旋玷污，清洗工作刻不容緩。」樞紐系統突然出聲。

情緒波動：70%……90%。

力龍忽然聽見一連串的沉悶摩擦聲！他循聲轉身望去，瞠目結舌。那是溫子升身上肌肉擠壓的聲音，力量堪比大型液壓機般的內部衝撞。

溫子升鬆開手掌。

從指縫中滾落一枚燒得通紅的不規則鐵球，掉到雜草中，立刻燃起火來。力龍急忙用腳踩滅，望去，那枚紅色鐵球表面依稀還能看到扭曲花紋，讓他立即辨認出曾經是枚很常見的硬幣。

力龍對自己的聰明眼力沒感到一絲欣喜，反倒是如墮冰窟。金屬鍛造的原理不是很複雜，大多數人都能說出點名堂來。

一些喜好自己動手的人，肯定嘗試過用鎚子去擊打硬幣。打到變形成片時，硬幣會在密集的錘擊后變燙髮熱，沒法用手觸摸。

如果是機械，甚至是普通的鎚子，力龍反而會嗤笑驚訝的傢伙。

當換成人類的手掌時，力龍就徹底笑不出了。

那是何等恐怖的握力啊……

他蹲著等了一會，等小鐵球降溫冷卻，問溫子升道：「我把這個留作紀念，行么？」

「隨你。」溫子升低頭翻動手機。

他接到女兒溫素媛發來的簡訊。簡訊內容是先斬後奏，她說自己和朋友去外地旅遊，讓作為父親的溫子升不要擔心，她會保證通話暢通讓溫子升隨時聯繫。

溫子升第一時間就識破了這拙劣謊言，不打算戳破。

兩人終於來到紅菱礦區外圍。

他們發現，進出這地方需要登記，一群身著工裝的人設下一道道關卡，對來往的人進行檢查和登記。

力龍撓著下巴，道：「他們穿的是聖門集團的衣服。那群人真當自己是小政府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