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九仗 奇怪的小孩

半個月後，早上，明媚的陽光鋪灑在醫院樓前方的草地上，很多病人的家屬正陪護在他們身邊，小心地照應著。

一群穿著病服的小蘿蔔頭，在草地上嬉鬧著，跑得臉紅彤彤的，完全不見病容。

可是草地中央的長椅的中間卻坐個五六歲的清秀小男孩，他穿著病服正對著陽光，一臉憂鬱的表情，小臉上的眉頭竟還皺著。

這時石燕從病房裡走下來，正要走到她往常所呆的長椅上，曬暖呼呼的太陽浴時，卻看到這樣的情景。她瞥了小孩一眼，看來應是個新來的小孩，要不然怎會不知她已經把這當早上的「根據地」半個月了。

無奈啊！她還是不想放棄福利，大闊步走過去，坐在小孩的身邊。小孩感覺到旁邊忽然多出的人，不悅地瞪著影響他憂思的大人。

石燕本想故意不去看小孩冰冷的視線，只想閉目享受自己的平靜時光，無奈那小孩就是不放棄盯著她。笑話，她會輸給一小屁孩，所以……她也不客氣地回盯。

就這樣，兩人的大眼瞪小眼，直不下十分鐘。到後面連石燕都覺得眼睛很累了，可小孩還是鍥而不捨地盯著，終於石燕撐不過了，把頭轉過另一邊，這時便聽到了小孩鬆了一口氣。她回過頭來，才知道這漂亮的小孩原來不是不怕累，而是太不服輸了。

原來還有這麼有趣的小孩，石燕不自覺地彎起嘴角，像痞子般邪邪地說道：「小孩，曬太陽啊。」

「嗯！」好像因為剛才的「人盯人遊戲」持續地太久了，所以結束之後他反倒忘了兩人的「前仇」。

看著鬱鬱寡歡的小孩，石燕心中總是感覺隱隱有些影像閃過，好像她在夢裡也曾遇到過這麼不開心的小臉，然後她拚命說著什麼，那夢裡的小孩就會露出如花的笑顏。

「你什麽時候來得。」石燕問道

「昨天。」還是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生什麼病。」

「沒有。」沒有，你住什麼院，她忍住沒說出這句。

「你父母呢？」靜默中，這小孩什麼越說越沒話，石燕不滿地看著小孩，發現那孩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一個母親正抱著一穿著病服的小女孩，不時溫柔地對自己的孩子說著什麼。

石燕剛好與身旁的小孩坐在同一平行線，小孩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她探出身子，擋住了小孩的視線，意外地看到小孩的雙眼早已染上水霧，但卻緊抿著小小的嘴巴不讓自己流下淚。

她大概猜到了什麼，問道：「你爸爸早上有來看你了嗎？」

小孩勉強答了句，「有」

「現在在哪裡」

「醫生那裡。」

「昨天來醫院之前你在哪裡？」

「車裡。」小孩終於習慣地回答石燕的話。

「跟媽媽在一起嗎？」

「嗯」

答案呼之欲出，昨天他在車裡跟媽媽在一起，如果是因為出車禍進來的話，這小孩未免也太毫髮未傷了把！那麼他的母親呢？自己的孩子出車禍，母親什麼會不陪在身邊，除非她自己受了更大的傷。

可是如果是這樣，這孩子和他爸爸怎麼可能不陪在母親的身邊，而且這麼小的孩子會露出那麼悲傷的神情，應該是跟他的母親有關。

「告訴姐姐，在車裡的時候，媽媽最後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石燕一邊心疼地揉著小孩的頭髮，一邊溫柔地說道。

她有心幫這個孩子，這麼小的孩子很容易因一些事在心中留下傷痕，即使現在看不出，但將來卻可能成為他致命的傷，讓他一輩子心都不會完整，所以她要他直面那時的情景。

「媽媽抱我抱得好緊。」

「她說了什麼？」石研耐心地詢問著。

「她叫小藝不用怕，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我覺得難受就睡了，後來就沒看到媽媽了。爸爸對小藝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等小藝長大才能見到她，但小藝知道這是爸爸騙我的，昨晚小藝睡覺時偷聽到護士阿姨說小藝很可憐，小藝的媽媽死了。」這美麗的小男孩不自覺得說出那麼多的話，可是說到「死」字時，並不見悲傷，他應該不是很懂這個字的意思。

「小藝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嗎？」小孩搖了搖頭。

「那麼你是以為以後都見不到媽媽是嗎？」他點了點頭，又默默低下頭。

「小藝，其實你以後是見不到你媽媽了，『死』就是你的媽媽就在你身邊，但你看不見她，摸不著她，只能想著她，就像你剛才坐在這邊做的事。」對於小孩更不能忽悠他們，應該讓他們越早知道殘酷的真相，而不是躲躲掖著，讓他們自己從別人處知道，再自己妄加地揣測和煩惱。所以應該一開始的據實以告，但要說得輕描淡寫。

小孩因為這句話而小臉滿是迷惑的表情，畢竟從來沒有人真正告訴他『死』的定義。

「但是小藝，你知道昨天你媽媽為什麼會在『死』之前，一直抱著你嗎？」從現在開始她要一直跟他講那個字，直到將來再聽到別的人對他指指點點，一直說著這個字時，他會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特別。

「你看過電視里有武功的叔叔阿姨吧！基本上你媽媽也會武功的。」小孩新奇地盯著石燕，「而且你媽媽的內功深厚，她在死前把她的內功通過抱著你傳給你。」這回他攤開自己的雙手，看看。

「那是一種叫守護的武功，以前小藝的媽媽最喜歡的是小藝和爸爸，是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繼續說道，「那麼你得到這內功之後，你就要做你媽媽以前做過的事，替她愛你自己和你爸爸，守護你自己和你爸爸。現在你不了解這武功，但再過幾年你就能看到它的威力了，而且不能告訴別人，否則這武功就會消失掉。」石燕神神秘秘地說道，彷彿這世界真的有這她都沒見過的武功。

他想了想，看著這一臉真摯的阿姨，他決定還是相信她，因為他這阿姨的話，讓心的地方不再痛痛的。

正在他還要問這阿姨更多有關武功的事時，後面傳來一聲呼喊：「小燕」。

聽到熟悉的聲音，石燕轉過頭，看到了身後幾百米處的曉蘭竟提著大包小包。真是的，再兩個多月就要生的人，還這麼讓人擔心。

石燕一邊嘀咕著，一邊跑過去。跑到一半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後面有一沉穩的聲音叫道：「小藝」，接下來傳來一聲越來越遙遠的稚氣聲，「阿姨，再見。」

聽到這句話，石燕停下跑到一半的腳步，一臉黑線地轉過身子，卻看到那小孩和牽著他的手的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的背影。哇！好高啊，從遠處看，那一矮一高，一白一黑形成鮮明的視覺衝擊，小孩應該也就六十厘米左右吧，他的父親好像足有他的三倍多，應該有一米八五吧！

沒辦法，一米七的石研總會不自覺地注意別人的身高，也代表著她忘記吼出一開始想說的話，「死小鬼，要叫我姐姐，不是阿姨。」

現在的她只是甩甩頭，不在去注意那對正走向醫院樓的父子，而是轉過身，奔向曉蘭，卻沒有注意到之後的那個西裝革履的父親也轉過頭來，看著她奔跑的樣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