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去處
場面一度十分慌亂尷尬。
薛知遙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覺得有些譏諷,趁著人群嘈雜,悄悄從酒店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刺目,照在皮膚上有些刺痛,薛知遙閉上眼睛,又睜開。
現實的世界依舊如常運行,不論是誰來了,或者誰走了。
陸家別墅里,薛知遙一下車就匆匆跑進門。
屋內有幾人正在對峙,分成兩隊,一邊是陸老爺、陸夫人和陸竹兒,一邊是那個酷似陸宴北的服務員。
陸夫人一見薛知遙進門,便趕緊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知遙,你快勸勸宴北,他說什麼也不肯認我們……」
說著,陸夫人就已經捂住嘴哭出聲來。
陸老爺也嘆了口氣。
薛知遙扶著陸夫人在沙發上坐下,才抬眸去看「陸宴北」。
他的眼神冷漠,確實就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
薛知遙看著看著,眼眶也濕潤了,情不自禁地上前撫摸他的臉頰,指尖顫抖,聲線不穩:「宴北,你臉上的傷還痛么?」
就在薛知遙要觸碰到他臉頰的時候,他忽然閃躲了一下,皺眉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認識你們說的人,讓我走吧。」
「別再撒謊了,你就是陸宴北。」薛知遙含淚笑了笑,有一種凄涼的美,越發讓人心悸。
他偏過頭:「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剛來西城打工的服務員,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把我認成陸宴北。」
陸竹兒在旁邊有些遲疑地說:「也許我們真的認錯了,他只是一個和陸宴北長得相似的人呢。」
「怎麼可能認錯,他是我兒子,我能認錯他么?」陸夫人氣得直哭。
陸老爺也欲言又止,反正臉色不妙,就差要站起來責罵陸宴北六親不認了。
薛知遙趕忙上前一步,對他們說:「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讓我和他好好談談。」
陸夫人有些猶豫:「可是……」
「放心吧。」薛知遙堅定地看著他們。
陸老爺沒再說什麼,直接站起身背著手走出了門外。
陸夫人和陸竹兒便也沒有辦法,一前一後三步一回頭地跟著走了出去。
薛知遙關上門,轉身盯住「陸宴北」:「現在沒有人了,你可以放心和我說實話了。」
他聳聳肩:「我真的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確實是搞錯了。」
「錯沒錯,我們都很清楚,你一定要這樣偽裝么?」薛知遙不解地問,心裡有委屈有氣憤,更多的是為他而生出的悲傷。
薛知遙苦苦望著他,希望他能承認一句,可他卻偏偏不說,反而轉過身又往後走了幾步:「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走了。」
薛知遙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哭道:「你不要走,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這半年多,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如果不是為了孩子為了你的公司,我早就一死了之了。現在終於把你盼回來了,你真的忍心不相認,就這麼走了?」
他的手微微顫抖,搭在了薛知遙的手背上,用力將她的手掰開:「不,你認錯……」
可當他轉頭看向薛知遙淚汪汪的雙眸時,那句沒說完的話終是卡在了喉嚨處,緩緩嘆了一口氣,眼中的憐惜也漸漸顯露出來。
「是,我就是陸宴北,我回來了。」
薛知遙愣了愣,隨即笑了,可淚水還是忍不住一直流淌。
她就知道,她不會認錯人,這就是陸宴北,她的陸宴北!
陸宴北伸手摟住她,任由她在自己懷中放肆哭泣,把這半年多的委屈盡數發泄出來。
等到薛知遙哭夠了,陸宴北胸前的衣襟都已經濕透了。
「這段日子委屈你了。」陸宴北為薛知遙擦拭掉臉上的淚痕。
「你去哪裡了?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薛知遙紅著眼睛追問。
陸宴北抿抿唇,伸手觸了觸自己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神色縹緲地望向前方的虛空,緩緩敘述:「那場車禍確實很嚴重,幾乎要了我的命,掉下海里之後,我被衝上了岸……」
那時候,陸宴北只覺得渾身沒有一處是好的,除了疼痛就是疼痛,可即便這樣,陸宴北也拚命告訴自己,他還有愛人有親人,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絕不可以在這裡放棄。
於是,陸宴北拼盡了全力游到了岸邊,此時已經是強弓末弩,幾乎支撐不住了。
就在這時,陸宴北聽見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勉強抬起眼皮去看,只見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正朝自己跑過來,再往上是一截白皙纖細的腳踝。
「你怎麼了?沒事吧,堅持住啊,我馬上給你叫救護車!」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耳朵嗡鳴作響,陸宴北卻聽得很清楚,勉力抬手,一把握住了那女人的一隻腳踝。
冰涼刺骨的觸感讓那女人嚇了一跳,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陸宴北這才看見她一張秀美的面容,只不過此刻上面布滿了驚慌恐懼。
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陸宴北顧不了那麼多,冷聲囑咐:「不許叫救護車,更不許報警,不然殺了你!」
說完這句話,陸宴北再也支持不住,一歪頭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間充滿粉色女生氣息的房間里,只不過,這套房間里的東西十分簡潔,反倒是和這房間的裝潢有些不相稱。
陸宴北試圖坐起來,沒想到根本使不上勁兒,甚至是,陸宴北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手指頭動一動,渾身都像是沒有了知覺一般,動不能動,叫不能叫。
一種未知的恐慌湧上陸宴北的心頭。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陸宴北拚命轉動眼珠去看,方才見一個妝容精緻衣著不菲的女人走了過來,他仔細想了想,便確定這個就是在海邊救了他的人。
「你醒了?」那女人說,伸出右手,「我是宋清。」
陸宴北眨了眨眼睛。
宋清才恍然想起:「對了,我都忘了,你傷了脊椎,現在等於是個不能動的廢人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直接砸懵了陸宴北。
什麼叫「不能動的廢人」?所以,他才一動不能動么!
陸宴北努力嘗試移動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可似乎除了眼睛還能眨動,沒有一處是在他感知區域內。
絕望漸漸從陸宴北的心中升起。
宋清似乎從陸宴北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的異常,趕忙說:「你別激動啊,醫生說了,你這傷勢雖然很重,但好好養養,以後還是有機會痊癒的,慢慢來調整嘛。」
陸宴北急切地看著宋清。
「當然,這需要先把你送回家。」宋清笑眯眯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紙,上面寫好了26個字母,「吶,這樣,你現在沒法兒說話,就用拼音代替吧,我指哪個,對了你就眨眨眼睛,等把你家的地址拼出來,我就送你回去。」
陸宴北看了看那紙,又看了看笑容滿面一臉為自己的聰慧感到自豪的宋清,果斷閉上了眼睛。
宋清愣了,伸手去推他:「你什麼意思啊?嫌我這個方法low么?可這明明是最有效的辦法啊。」
陸宴北就當連觸感都遺失了,全然當做沒有看見過宋清,也沒聽過宋清說話一樣。
此時此刻的他毫無還手之力,如果二房的人想對付他,根本就是無法防禦的。
而且,知遙還懷著身孕,他只有徹底「消失」了,她和孩子才能暫時免受傷害。
一旦他回去了,只會給自己愛的人增添無盡的麻煩。
所以,就算真的要死,也讓他死在外面好了。
無法讓陸宴北配合自己,宋清泄氣地一叉腰:「我可和你說了啊,我馬上就要搬到隔壁的H市去了,你要是不給地址,想一直賴在這裡,我也不會管你的。」
陸宴北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又恢復了沉寂。
宋清沒辦法,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朗聲道:「我遵守你的意思,不報警不叫救護車,甚至還請了私人醫生來給你看診,你不要好心沒好報碰瓷我好吧?搞得像是我把你弄成這樣!」
陸宴北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向那張有些可笑的拼音字母。
宋清笑開了,立刻拿起那張紙,說道:「這就乖了嘛,來來,說說你要的第一個字母,認為是的就連續眨兩下眼睛。」
陸宴北很配合地隨著宋清,直到眼睛都快抽筋了,一句話也寫完了。
宋清興緻勃勃地拼起來,反覆念叨了幾次,這才漸漸順暢了,可宋清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因為上面寫著:「對外面任何人說起我,你就得死!」
宋清氣得不行,一把丟了紙條:「我救了你,還不感謝我也算了,居然還捉弄我,早知道,我就該讓你在海邊自生自滅!」
陸宴北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臉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宋清看了看他的臉,也就沒有再說話了,畢竟作為一個標準的顏控,顏值即為正義,就算他臉上有傷,也不影響他的容貌,反而更添一種男人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