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宮砂》七十五
鄧家慶花了一個多月才把這邊的事情全部處理好,房子他說我想住就住下去,不想住就把鑰匙交給他那個開健身中心的胖子朋友,臨走前他一再說耽誤了我的青春對不起我,然後告訴我,他幫我存了一筆錢,卡在書房抽屜第一格里,並告知了密碼。說實話,我跟他既沒有什麼長期的關係,又沒有舉行什麼儀式,現在他要回到他太太身邊,又幫我開了個美容中心,就算不再給我任何東西我也不會有什麼怨言,但是,當我帶著一種好奇的心思跑到櫃員機去刷卡時,我還是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到大腦上了!你無法體會我的心情,那一串數字讓我傻了,起碼有好十幾秒我無法呼吸和思維,開始我以為是十萬,數了那一串零覺得不對,又數一遍,我才確認,那是一百萬,那真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走在路上腳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看路上的行人心怦怦直跳,老懷疑他們知道我口袋裡揣了張一百萬的現金卡隨時來搶似的,回到家裡半天還不大相信這事是真的。我又有一筆錢了,我又靠近我的理想一大步了!第三天鄧家慶從英國打來電話,問我現在好嗎?我故意裝作有些悲傷地說:你走了,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呵呵,」他笑笑,「如果有時間多出去走走,你這麼年輕,有很多東西都應該去嘗試一下的。」「我知道,」我說,「你太太還好嗎?」「就這樣子,情況不算太好,我準備帶她去教堂舉行婚禮。」他說。「嗯,真浪漫,你兒子肯定高興死了。」我說。「是啊,我也希望你幸福開心。」他說。「嗯,謝謝你,你……那個,太讓我意外了。」我終於說了出來。「這些只是身外之物,記住,真正的那個自己開心快樂才最重要,保重自己。」他說。保重!掛了電話,我還是怔怔的,其實有一句話我真的好想好想問他:你真的認為我跟你第一次**的時候,是一個純潔的處女嗎?可是,我沒有問出口,也一輩子可能沒機會問。(後來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覺得太符合鄧家慶的心理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上床見了紅,就算明知她是假處女,也會自欺欺人地感到虛榮和幸福,並有有可能的時候向人暗示炫耀這種虛榮和幸福。)我美美地跑到樓下小食店去吃了點小炒,打的到了仕女美容中心,一到那裡,還沒接過主管遞過來的水,我看到了一個讓人無法面對的人:張福榮。沒有語言能形容我此時的感覺,羞愧,難過,思念,自責,還有很多很多,收銀小姐說:噢,經理,這位先生昨天就來找過你,當時打你電話你關機。我認識他!我笑笑說,然後對張福榮說:我們找個咖啡廳坐一坐吧。張福榮沒有表情地看我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出門。我跟著他走在街上,半天思維無法運轉,他也不說話,然後我停下來說:我帶你去一個咖啡廳吧。他還是不說話,我說過他跟我一樣自尊而敏感。我們坐到一家僻靜的小咖啡廳的角落裡,他要了一杯藍山咖啡,我要的是炭燒咖啡,他開口譏諷道:我是叫你肖塵塵還是要叫你劉媛媛?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我愣了一下,轉變話題。「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況且你的騙人手法並不高明。」他說。我不再說話。「怎麼不說話呀?其實我也沒什麼話要說的,就是有點好奇,看叫做肖塵塵的那個女人在這邊過得怎麼樣。」他說。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我走了。我看他這樣子,突然有些不高興。「隨便你,要走就走吧,本來我是想找到你跟你離婚的,因為我覺得我傷害了你,雖然離婚對我的前途有影響,但現在看來大可不必了,原來我們的是無效婚姻,真搞笑。」他嘲弄地說。我看著他那依然熟悉的臉、那乾淨沉思的眸子、那修長白凈的手指,想起第一次在夜總會認識他的樣子,想起那一次我們牽手在那個叫菩堤的城市沿著街道一遍一遍地走,想起第一次搬進他幫我租的房子,想起那個送傘的雨天我跟只落湯雞一樣回到家,想起他的同學們的聚會時他那燦爛的笑容,想起……突然有種流淚的衝動。「肖塵塵,劉媛媛,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子,說你是個騙子,你那幾年又好像沒有誠心騙我什麼,房子也在臨走前改寫成我的名字,說你不是騙子,你又何必用假身份證來和我結婚呢?我真的想破頭也不明白。」他苦笑著說。「我也不明白,就到此結束吧,以後我們沒有任何牽連。」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