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夜深。
聶江瀾睡在哪兒,成為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
起先,沈彤還懷抱著一絲希望,試圖用自己的最後一點人品去推開那扇窗戶——失敗了。
誰都出不去,他們註定只能孤男寡女,獨處一室。
沈彤看了看柔軟的白色大床,又看了看沙發。
最後,她妥協了:「你如果想睡床的話,我睡沙發。」
他舔舔唇,無所謂地點頭:「行啊。」
明明是答應了,卻還一直抄著手坐在沙發上。
「那你起來吧,」沈彤眼神示意,「你坐在沙發上我怎麼睡。」
「這沙發有點硬。」他說。
沈彤點頭:「我知道。」
「所以你就睡床吧,」男人語氣仍舊淡淡,「讓一個小姑娘睡沙發上,顯得我不像個人。」
沈彤:「……」
「所以你剛剛周旋半天是在跟我鬧著玩兒?」
「嘶,」聶江瀾抬眉,很有興緻的模樣,「不是,我剛剛考慮到這個沙發太硬了,你睡過之後可能會全身青紫。那個誰——豌豆公主不就是這樣的么?」
童話里,尊貴無兩的豌豆公主,因為睡了床單下墊著豌豆的床,細膩的皮膚泛起青紫。
聶江瀾這話也太誇張了點。
沈彤坐在床邊,撇嘴:「我又不是豌豆公主。」
男人沉吟片刻:「那你是什麼?小豬佩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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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關了燈,兩個人終於歇下了。
也不知道這兒是哪裡,晚上什麼聲音都難聽到,只有很淺很淺的蟲鳴聲。
沈彤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閉上眼睛。
睡前,她最後想了一下,拼圖裡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不想還沒事,一想就不得了了。
像是任督二脈忽然被人猛地敲開,蒙住她的那塊布也被人擊破——
她想起來了!
沈彤噌地一下坐起來,因為訊息太大,衝擊得她整個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必須要同人分享,否則無法一個人單抗這種爆炸性消息。
而現在,正好有個人就睡在距離她不過幾步之遙的地方。
她下意識喊出聲:「聶江瀾!」
聶江瀾抬手捂住眼睛,聲音啞得不像話:「……怎麼了?」
沈彤:「我知道我在哪裡見過拼圖裡的人了,一個反串節目里,他扮演的是昭君出塞那一幕!」
話還沒說完,只是斷了個句,就遭到男人更加嘶啞的反問:「……就這?」
「什麼叫就這?」沈彤跳下床,「你不想知道是誰嗎?這個人我們都認識。」
男人沒回答她的話,一片漆黑中,他修長手指指了指夜光掛鐘。
「沈彤,你看看現在幾點。」
沈彤:「兩點,怎麼了。」
「兩點鐘,這個時候的聶江瀾本來應該在做夢。你叫我叫得那麼急切,我以為有人要拉你去蹦極,頭都差點嚇掉,」聶江瀾咬了咬后槽牙,「結果你給我分享拼圖裡的那個男人?」
她差點忘了面前的是一個狂熱的睡覺愛好者。
「對不起,」沈彤重新躺下了,「你快睡吧,明早再說。」
她正閉上眼睛,準備一個人消化這個消息,猝不及防,迎面而來一股熟悉的氣味。
是他身上的清冷海香,混合著睡過覺的朦朧,添上一絲柔軟與歸屬感。
男人單手撐在她床邊,垂著腦袋,單手將她圈起來,那張精緻的臉就壓在她面前不遠處。
他鼻音濃重又酥軟:「你大半夜把我弄醒,勾起我的興趣,結果轉眼就躺下了——你玩兒我呢?嗯?」
這樣的距離是壓迫,也是一種無形的親密與撩撥。
沈彤不由得扯了扯被子,有些局促:「你不是不想聽嗎。」
男人很不講道理:「現在想了。」
沈彤眼睛睜大,看著一片漆黑中的天花板:「你剛剛還怪我把你弄醒。」
「我沒有,」他道貌岸然,「我只是擔心你睡不飽。」
呵。
沈彤心裡冷笑。
但沒敢笑出聲。
夜加倍放大男人的力量與聲音,她現在有點兒怕他。
沈彤輕咳一聲:「那我說了……?」
男人沉沉地笑:「要不要我再給你炸點鞭炮歡迎一下?」
「魏北,」沈彤說,「魏北參加過那個反串節目,扮過女裝,只要不是我記憶出錯,拼圖裡就是他的女裝。」
聶江瀾頓了一頓,像是在消化。
過了十幾秒,他像是想通了什麼,繼續道:「我知道了。還有嗎?」
「沒有了。」沈彤說。
「行,」那股壓迫勢力終於退場,聶江瀾起身,「謝謝沈彤老師的消息。」
沈彤抿抿唇:「……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這時候,他應該會來一些理性的分析,分析魏北的反常,甚至還可能分析出別的什麼——比如沈彤為什麼在這裡。
「有,」聶江瀾音調嘶啞,「……我還想再睡三個小時。」
「……」
沈彤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你再睡五百年吧,別睡三個小時了,那不夠。」
他笑了。
有點低,有點沉,還有點啞,卻意外地好聽,像空曠房內響起的大提琴聲。
等男人躺下之後,沈彤還是輕嘆一聲:「剛剛突然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啊,我忘記你喜歡睡覺了,而且之前太激動了,沒控制住。」
「沒有,」男人彷彿很是真摯,「能被沈彤老師吵醒,是我的榮幸。我願意每晚都被您突如其來的叫聲吵醒。」
「……」
對話以沈彤一句「聶江瀾」開始,以聶江瀾的話做了終結,整個過程不超過十五分鐘,其實也沒怎麼耽誤他的睡眠時間。
男人躺入沙發,閉上眼,忽然回憶起方才,隱在黑暗中女人的臉頰和發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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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被關在房間里的沈彤和聶江瀾比較幸運。
因為在房間里,做不了任務,也接不到什麼消息,彷彿跟整期節目隔開了似的。
所以他們倆睡到七點,是被窗戶外面送早餐的人叫醒的。
刷牙洗臉之後,沈彤喝了一口粥:「我們像不像被養起來的禁臠?」
聶江瀾皺了皺眉:「什麼?」
「沒什麼,吃飯吧。」
吃完早餐,禁臠·沈和禁臠·聶,這才開始繼續起了昨晚的分析。
沈彤咬唇:「所以,魏北到底是幕後BOSS,還是我們要尋找BOSS的一個線索?」
「魏北應該就是反派,」聶江瀾側了側頭,「我當時就覺得他有點奇怪。」
一旦確定下來什麼東西,再順著這個線索往回推,其實不難發現很多反常之處。
聶江瀾把玩著手裡筷子的塑封紙。
「比如我們遇到魏北,他沒等你說完話就著急打斷,並且否認掉你的全部,強加給我們他的想法,你不覺得太著急了點兒么?因為他怕再不打斷,我們就要找到他了。」
「而且,作為反派,怕被發現的最好辦法,就是把這個罪名推到別人身上。」
「魏北在說自己人質消失的時候,還特意說了句不是自己乾的。換作正常人,那時候都會回憶事件,而不是著急撇清自己。」
沈彤:「而且之前我被綁的時候,魏北還和我說你可能溜了。」
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早有預謀的離間。
聶江瀾看著沈彤:「這麼算,元歡的拼圖會少的問題就有了答案,你被綁也有了答案。」
他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按照節目組的套路,這個人也只有可能是魏北。」
「所以,」沈彤停了停,「魏北之所以和我們說那麼大一段話,把我們引上錯誤的地方。他說自己的才是真人質,卻轉眼只綁了我一個人——第一是防止你們找到他,第二是……有可能……」
說到這裡,她有些不知怎麼開口。
「對,」聶江瀾彷彿洞悉她要說什麼,「那個真正有線索的人質,是你。」
魏北之所以會拋下自己的人質,一是人質在他不好行事,二則是,他可以利用自己人質被綁,來做出假象,讓所有人放鬆警惕,他才好各個擊破。
就比如昨天,他說出自己的判斷,讓四個人錯認了人質,也讓他們放鬆了警惕。
只有這樣,他才能找到機會,把真正的人質沈彤,給綁起來。
所以,沈彤當時才會迷惑,為什麼明明她不是真人質,卻會被綁到了這裡。
「別著急,」聶江瀾拍拍她的背,「很快節目組就要公布檔案線索了。」
中午十二點,節目組通過藍牙傳來一份簡訊。
【檔案就藏在真實人質的衣服標籤后。】
沈彤看完了,不由道:「就這麼短?」
「就這麼短,」男人抬起臉,有些疲憊地靠上沙發,「脫衣服吧。」
「……」
明明是非常純潔的意思,偏偏從這個男人嘴裡說出來,就多了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沈彤踟躕著開口:「你能不能……」
「我?」男人皺了眉,「我幫你脫?」
「不是,你轉過去。」
聶江瀾輕「嗤」了聲,轉過身子:「脫個外套而已,有必要這麼誇張?」
脫個外套當然沒必要,但她今天裡面穿的衣服有點貼身,再加上他剛剛那兩句話一調劑,氣氛頓時就變了味道。
沈彤脫下外套,把外套攤在床上,開始準備剪標籤。
「脫好了?」聶江瀾問。
「好了。」
剪標籤是細緻活兒,適合女孩子來做。很快,沈彤就順利剪下了衣服側邊的標籤。
上面的也不知道是文字還是圖像,看起來一點都不明顯,像只有一半的樣子。
「只有一半吧,」沈彤說,「應該還有一半。」
她話音正落,聶江瀾要開口,但她已經率先發現,衣領那裡還有一個標籤。
男人勾勾唇,沒說話了。
把衣領處的標籤剪下來,翻個面,果然看到了另一半圖像。
節目組真狠,連找個線索要這麼迂迴。
聶江瀾輕嘶:「我怎麼覺得你變聰明了挺多呢。」
「錯覺,」沈彤對著標籤拼貼,「我沒變,一直都這樣。」
他輕笑:「沈彤老師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標籤才拼好,外面很快傳來了腳步聲。
沈彤把標籤交給聶江瀾:「你收好。」
聶江瀾快速拎起衣服披到她身上:「穿好。」
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沈彤當然知道,聶江瀾是要她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矇混過去。
聶江瀾加快腳步,掩在窗帘后。
在有人推開門前,這裡恢復了一片安寧、無事發生的景象。
有人進來的時候,沈彤很「無辜」地抬起了臉。
那人道:「外套給我們。」
「外套?」沈彤繼續「無辜」,「要外套做什麼?我脫掉外套不冷嗎?」
她一邊說話,一邊不動聲色地後退,把人引到角落去。
「要你外套肯定是有用的,」那個人繼續說著,「你最好還是配合點,如果不給,我們就強搶了。」
「那可別。」
很輕易地,沈彤轉了個圈,把他們周旋進了拐角裡面。
她抓住袖子:「等一下啊,我這個外套有點難脫。」
面前的人很耐心地等著,沈彤自然是一副乖巧模樣。
眼見著時機正好,她扯下外套,驟然一拋,音量加大:「給你們——」
外套兜頭而下,罩住那個人的腦袋。
沈彤瞥見窗帘后露出來的那截手腕,抓起聶江瀾的手腕就往外拔足狂奔。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