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眼
章
楚昭昭把床單鋪好后,回頭問站在後面的穆際雲，「穆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穆際雲的房間整體呈黑白風格,連床頭也是黑色的，這滿目的粉色床鋪實在有些眨眼，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不覺得整體有些不搭嗎？」
楚昭昭望了四周一圈,點頭道：「那要不您重新裝修一下？」
穆際云：「……」
楚昭昭倏地笑了,「您看重新刷個粉色的牆還是換一套傢具呢？」
「楚昭昭。」穆際雲走過去，原本想掀開被子躺下來,一看到下麵粉色的床單就頓住了動作,往後退了一步,坐到了沙發上,「你越來越不尊師重道了。」
楚昭昭轉身嘀咕,「也沒見您……」
穆際雲說：「你說什麼？說大聲點。」
楚昭昭搖頭：「沒什麼。」
穆際雲又看了一眼他的床,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走到陽台接電話,楚昭昭面對衣櫃整理衣服,隱隱約約感覺到他在跟祁紅說話,於是她放好衣服就準備出去,穆際雲卻叫住了她。
楚昭昭回頭看他,以眼神詢問。
穆際雲卻對著電話說：「媽,你自己跟她說吧。」
說完，他朝著楚昭昭走來,把電話遞給了她。
楚昭昭一開始有些猶豫，見穆際雲以眼神示意她,她只得接過,說道：「阿姨，您好。」
祁紅沉默了一陣，才開口說道：「楚小姐，明天中午有時間來家裡吃飯嗎？」
「明天？」楚昭昭握著電話，看了穆際雲一眼，「我嗎？」
「嗯。」祁紅說，「跟際雲一起來吧，來……來吃個午飯。」
「好……」楚昭昭又看著穆際雲，他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掛了電話后，楚昭昭說：「阿姨讓我們明天中午去吃飯。」
「我知道。」穆際雲說，「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用勉強。」
楚昭昭心裡確實有些忐忑，但倒不至於拒絕，她抱著睡衣往浴室走去，「沒有勉強，只是有些奇怪，阿姨怎麼突然想到請我們去吃飯。」
她打開浴室洗漱台的水龍頭洗手，而穆際雲站在她身後，說道：「有什麼好奇怪的？」
楚昭昭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又踮起腳去拿毛巾。
穆際雲先她一步，一伸手就把毛巾給拿了下來遞給她，「或許是明明想見你了。」
楚昭昭心裡也知道大概是這個原因，她接過毛巾，擦了擦手，問：「明明原本叫什麼名字？」
「小名貝兒，大名穆清妍。」穆際雲又補充一句，「我取的，好聽嗎？」
楚昭昭：「說實話，一般般。」
她低頭解衣服扣子，「昭昭明明，多有意義的名字啊。」
穆際雲「嗯」了一聲。
楚昭昭解到第二顆扣子，突然愣住，「穆老師，我要洗澡了，你不出去嗎？」
穆際雲臉上表情有點僵，過了一會兒，「哦。」
他轉身出去后，就坐在了那粉色的床單上，聽著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突然有了安定的感覺。
剛剛祁紅打來電話，讓他明天帶楚昭昭回家去吃飯，他就問了，是不是楚明明要求的。
祁紅說：「她沒開口，但我看得出來。」
那一刻，穆際雲心裡便覺得，楚明明像是一顆紐扣，將他和楚昭昭強烈地扣在了一起，這是一種源於愛情之外的強力，似乎這個人，就是註定要跟他走到一起。
*
楚昭昭洗完澡出來已經夜裡十點了，她躺上床，打開手機，看到有十幾條未讀的消息，全是楚明明發來的。
「姐姐，你睡了嗎？」
「姐姐，我一個人睡一個大房間，好空，睡不著。」
「姐姐，我想你了。」
「想跟你一起睡，聽你講你們大學的事情。」
「……」
「姐姐，你是不是睡了？你放心吧，我會很乖的，我不會給別人惹麻煩。」
「我會做個好女兒的。」
看到這些簡訊，楚昭昭鼻子一陣酸，用被子捂了捂眼睛。
等穆際雲洗完澡出來，看見她側躺在床上，只看了一盞昏暗的燈。
穆際雲關了燈，躺上床，從背後抱住她，她也沒什麼反應。
「你在看什麼？」
楚昭昭嘆了口氣，卻不準備說什麼，而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穆際雲晃一眼瞥到了手機屏幕，便直接從楚昭昭手裡搶了過來。
她剛剛正在看大學同學□□群，不知是誰最先挑開的話題，說楚昭昭跟穆老師在一起了，群里一下子炸了，消息看都看不過來，一直在往上頂。
穆際雲一條條地看。
「吳雨桐」：真假？
「張可」：……emmm，你們不知道嗎？
「何貿然」：我以為上次甘甜訂婚宴之後，大家都知道了，結果還有這麼多人不知道啊。
「吳雨桐」：卧槽！！！真是真的啊！！！
「戴立峰」：這世界真魔幻。
「吳雨桐」：楚昭昭瘋了吧……
看到這裡，穆際雲臉上冒出一個問號，手指也沒忍住，艾特了吳雨桐：？
「吳雨桐」：女主角出現了！
「吳雨桐」：昭昭，你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嗎？有什麼想不開的？
穆際雲再次回復一個：？
「吳雨桐」：emmmm昭昭你說話啊。
楚昭昭看不下去了，想從穆際雲手裡拿走手機，但他一抬手，翻了個身，按住語音鍵，緩緩開口：「吳雨桐，你好好說話。」
楚昭昭一臉黑線，卻又搶不回手機，只能幹著急。
穆際雲的語音消息一發出去，群里頓時鴉雀無聲。
吳雨桐的頭像一瞬間暗了。
「你把我同學都嚇到了。」楚昭昭說，「怎麼辦？」
穆際雲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又按住語音鍵說道：「有機會請大家吃飯。」
楚昭昭：「……」
群里還是鴉雀無聲，連其他人的頭像也陸陸續續暗了。
穆際云：「……」
穆際雲把手機還給楚昭昭，說：「你們班的人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楚昭昭沉默著沒說話。
她就不明白，穆際雲對自己的形象怎麼就一直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還好。」楚昭昭說，「跟張老師比起來，你還是稍微好一點。」
「你為什麼要拿我跟那個地中海比較？」穆際雲問，「有什麼可比性嗎？」
楚昭昭翻了個身，「沒什麼，睡了吧。」
「不行。」穆際雲說，「你今天必須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不然我就去你們班群里問。」
楚昭昭：「穆老師，你是想要我們班群解散嗎？」
穆際云：「……」
他從小受歡迎到大，就沒受過這委屈。
*
第二天中午，楚昭昭和穆際雲一起出現在了祁紅家裡。
開門的是保姆，她看到楚昭昭，多打量了幾眼，然後笑著說：「快進來吧，外面冷。」
祁紅家的風格和穆際雲家風格如出一轍，簡直就是放大版的，只是從大門到客廳有很長一段距離，楚明明老遠就跑了過來，撲向楚昭昭：「姐姐！」
祁紅跟在她身後，「慢點！你慢點！別磕著了！」
當她走到楚昭昭面前，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來了？」
楚昭昭：「阿姨好。」
又是一陣尷尬。
穆際雲帶著楚昭昭往裡走去，祁清樹和穆際澤坐在沙發上，他們都同時望向楚昭昭。
「這是我外公。」穆際雲說，「這是我哥哥。」
楚昭昭挨個叫了，隨著穆際雲坐了下來，而楚明明本想坐在她旁邊，但轉念一想，還是坐到了祁紅身旁。
祁紅看著楚明明，眼神又鬆動了些。
作為一個外人眼裡的女強人，在楚明明面前，反而是被將就的那一個。
穆際澤笑眯眯地看著楚昭昭，說：「昭昭？」
楚昭昭沒想到他叫的那麼親切，愣怔了片刻才點點頭。
「還沒來得及跟你正式道謝。」穆際澤突然站了起來，朝著楚昭昭鞠躬，「謝謝你，也謝謝你的家人。」
楚昭昭立刻站了起來，局促地看著穆際澤，「我……」
穆際澤抬頭看著她，笑了笑，又彎下了腰，「外公身體不變，我代他像你道謝。」
同時，祁清樹也看著她，「我若不是才出院，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
此刻楚昭昭的心情有些複雜，她沒想到這一家與祁紅的態度截然相反，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穆際雲站起來，壓著穆際澤的肩膀把他按了下去，「你嚇著我們昭昭了，說這麼多，不如打筆巨款。」
楚昭昭倏地看向穆際雲，這是說什麼呢？
穆際雲笑了笑，「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
楚昭昭：「……」
穆際澤卻認真地點點頭，「我覺得只有一筆巨款能表達我的謝意。」
「別！」楚昭昭說，「真的不用。」
「你真這麼想？」穆際雲對著哥哥說，「那打我卡上吧，方便。」
穆際澤嗤笑一聲，「有你什麼事兒啊你在這說個沒完。」
這一桌人氣氛相對和諧，顯得一旁的祁紅反而像個局外人。
「貝兒。」她突然開口，「貝兒，該吃藥了。」
幾秒后，楚明明才反應過來是在叫她。
她接過水杯，吃了葯后，祁紅咳了一聲，說：「吃飯吧。」
飯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
楚昭昭與楚明明面對面坐著，而祁紅則是坐在楚明明身旁。
她拿起筷子就給楚明明夾了慢慢一碗的菜，楚明明低聲說了聲「謝謝」，然後悄悄把青菜挪到了一邊。
這個動作被楚昭昭看到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明明，不可以挑食。」
話音一落，祁紅正在夾菜的手頓住了。
她看著楚昭昭，片刻后，垂下了眼帘，對楚明明說：「聽姐姐的話，不要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