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解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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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垣以為自己看錯了，輕輕地拉了拉小同桌的袖子,然後就看到了更多的疤痕，這些疤痕一點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小同桌還是趴著繼續睡覺,安靜地睡著，小小的一團，特別脆弱。

周垣心裡充滿了憤怒，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然後站到了板凳上，緊接著就從桌子上翻了出去。

一出教室，就飛快地跑了起來，奔向了班主任辦公室。

此時李老師正在睡午覺，然後就被搖醒了,「李老師！」

李老師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周垣。

「怎麼了，周垣同學,怎麼沒在睡覺？」

周垣表情非常嚴肅,「李老師，你對我同桌的家裡了解多少？」

李老師皺了皺眉頭，「怎麼了？」

「我懷疑她們家裡虐待她。」周垣表情更加嚴肅了，彷彿是看到了階級敵人,「她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疤。」

李老師頭疼,是這個事情,又考慮到周垣的性格,決定把事情告訴他，「周垣，我知道你聰明，這個事情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其他人。」

「小苗苗以前被父母虐待過，很嚴重，後面父母判了刑，她又在重症監護室里，沒有親戚願意養，她現在的這個父親是醫院的醫生，他妻子知道了以後，天天去照看她，後面好了起來，兩夫妻正好也沒有孩子，就收養了她，這個事情，不要說出去，知道嗎？」

周垣愣住了，然後點了點頭。

他回去的時候，小同桌已經睡醒了，周垣看向她，目光帶著憐憫，經歷過苦難的孩子，以後會越來越好。

一年級的孩子們年紀小，所以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李老師就回來了，「孩子們，別著急，你們的家長們很快就來接了。」

以前一直都是說爸爸媽媽，但是她跟花姐是好朋友，前段時間她去外地學習了，沒能去看望小苗苗，但是小苗苗的情況她都知道，自然就刻意迴避了這兩個詞語。

要回家了，小苗苗想起了阿姨說的話，又摸了摸書包里的肉脯，一塊都沒有送出去。

她有點著急，一塊都沒有送出去，一個朋友都沒有……

回去以後，阿姨會不會覺得她不乖，不聽話……

她越想越覺得著急，捏著肉脯，小手緊緊的，一定要送出去啊。

而這個時候，就聽到生活老師叫，「小苗苗，你家長來了，快出來吧。」

五點放學，花阿姨跟花叔叔四點半就到學校了，花阿姨跟李老師簡單地交流了一下，得知小苗苗在學校一切順利，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苗苗只能把肉脯放進書包里，然後慢吞吞地背著小書包，走出了教室。

出來的時候，就被花阿姨抱住了。

小苗苗嚇得後退了一步。

花叔叔拉住了花阿姨，「你別太激動了，嚇著孩子了。」

花阿姨也反應過來了，放開了小苗苗，然後牽著她的小手，「苗苗今天在學校怎麼樣？」

問了問了……小苗苗捏緊了手，眼圈紅了起來，她太沒用了，沒有交到朋友，也沒有把零食送出去。

小苗苗沒有說話，花阿姨也不著急，溫溫柔柔地繼續說道，「今天阿姨去工作了，工作的時候特別想我們苗苗。」

旁邊的花叔叔稍微站得遠一點。

正好這個時候，旁邊也都是家長牽著自家小孩子出來，一年級的孩子嘰嘰喳喳的，跟個小麻雀似的。

「今天我們班新來了一個同學。」

「今天周垣把謝老師罵哭了……」

「不過周垣說得對，謝老師不應該取笑我們小孩子，我們是小孩子呢，我們也有自尊心，爸以後你再取笑我缺牙巴，我就叫周垣來罵哭你……」

小苗苗低下頭，聽著別人家的孩子說話，她更加沮喪了。

花阿姨一路走一路說，說自己今天中午吃了什麼，最後說道，「今天還遇到了一個高中同學，跟她聊天去了，結果我們有一個同事派發的石榴我都沒有分到。要不然可以給我的小苗苗帶回來。」

零零碎碎的，什麼事情都說了一遍，就跟旁邊那些小孩子一樣。

到了學校門口，花阿姨跟苗苗站在這裡等花叔叔去開車過來。

這個時候，周垣正好跟周爸爸一起走了出來。

周爸爸還在教育周垣，「小周同學，老師就算是有錯，你也不應該當著這麼多同學說出來，知不知道？」

周垣原本正準備反駁，然後就看到了安安靜靜地站在校門口的小蝸牛，她牽著旁邊的大人的手。

這來來往往的家長和孩子，也就只有小同桌和他，是大人不停地嘚啵嘚啵嘚，他們在旁邊聽著。

周垣看到那個家長溫柔的動作，鬆了一口氣，這個阿姨應該還是不錯的。

花叔叔過來以後，花阿姨牽著小苗苗上了車，到了車上，小苗苗抱緊了書包，坐在了兒童安全座椅上。

花阿姨想幫她拿書包，小苗苗捏著書包，「我……我自己拿。」

花阿姨特別高興，「小苗苗真乖。」

回家以後，慢吞吞的小苗苗突然就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她的房間是可愛的公主房，粉粉的，小苗苗把肉脯拿了出來，放在了床下面，然後再把書包合上。

接著把書包拿了出來，放在了書房裡。

「苗苗，晚飯想吃什麼？」花阿姨系著圍裙，問道。

小苗苗心裡藏著事情，怯怯地輕聲說道，「我都可以。」

「那阿姨晚飯煮一個玉米飯，然後炒個菜心，葷菜做個四喜丸子，湯就煮個皮蛋黃瓜湯怎麼樣？」阿姨說得眉飛色舞。

小苗苗仰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看她笑著說話的樣子，她心裡想，阿姨……真好看。

養了這麼久，小臉蛋上可算是有點肉了，軟軟的，嫩嫩的。

花阿姨心也是軟軟的，這是她的小女兒啊。

花阿姨傾過身子，把小女兒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小苗苗猛地驚醒了，感覺到懸空了，眼神驚恐，嚇得一下子掙扎了起來。

「是阿姨，別怕別怕，是阿姨，阿姨抱著你的。」花阿姨看到了小苗苗驚恐萬分的眼神，立馬明白她肯定是以為還是以前，趕緊安撫道。

小苗苗這才看清楚是她的阿姨呢，眼裡的恐慌慢慢退下去，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貼在了花阿姨身上。

花阿姨懷裡多了一個小腦袋，感受到了來自小傢伙的信任，她手有點抖，險些落下了淚來，趕緊摸了摸小苗苗的頭髮，聲音有點抖，「阿姨在這裡。」

花阿姨就這樣抱著小苗苗回了她的卧室，小苗苗乖乖地坐在床上，脫衣服，穿睡衣。

花阿姨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了去疤膏，然後慢慢地給小苗苗塗在手上，小腿上。

塗完了以後，才把小苗苗塞進被子里，花阿姨並沒有注意到今天晚上的小苗苗睡覺的時候，睡在了同一個地方。

花叔叔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然後他就發現自己老婆居然還沒睡，坐在客廳沙發上。

花叔叔把外套脫了下來，走了過去，「怎麼還沒睡？」

花阿姨放下手上的針線，「我修改一下校服。」

她放下了藍白色的校服以後，站了起來，抱住了花叔叔，「今天女兒主動抱我了。」

花叔叔摸了摸她的頭，「她是個好孩子，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我知道，我不著急，就是她抱住我的時候，激動得有點想哭。」雖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她慢慢地把她身上的傷養好了，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從看到大人都會害怕得躲起來，到現在能夠跟她們一起吃飯，能夠去學校，還會叫她阿姨，這裡面的心血比別人的母親可以說是只多不少。

「你先去吃點飯，我給你留了的。」花阿姨又坐了下來，拿起了今天拿到手的校服，「我這裡馬上就完工了。」

花阿姨是服裝設計師，不僅會畫設計圖，自己做衣服也是沒問題的，更何況只是改個小設計。

花叔叔這才看到原本小校服前面的那部分袖口已經被自己老婆改了，但是也不是家裡其他衣服那種荷葉邊設計，而是變成了伸長了一部分袖口，不注意看都看不出來。

花阿姨修好了校服以後，家裡安安靜靜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小女兒的房間，然後把校服放在了旁邊。

小女兒窩在軟塌塌的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個小腦袋，花阿姨忍不住彎下腰，親了親小臉蛋，小女兒，她的小女兒。

同樣的深夜，周爸爸起來上廁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書房那邊的門縫露出了一點光。

他心裡一跳，心道不好，左看看右看看，沒找到趁手的武器，於是脫了一隻拖鞋，舉著拖鞋，躡手躡腳地朝著書房走去。

輕手輕腳地推了一下書房門，就看到了坐在電腦前的兒子。

周垣表情有點一言難盡，「爸，你拿著拖鞋準備打蟑螂嗎？」

周爸爸若無其事地把拖鞋放在了地上，「剛看到了一隻老鼠。」

轉而轉移話題，「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還不睡覺，明天又起不來！」

一邊說一邊來抱起了周垣，雖然同齡人中算高個子，但是在大人面前還是小矮子的周垣毫無反手之力，直接被扔進了卧室。

「別想申請轉校了，快睡覺！」周爸爸說道。

因為以前周垣有這個黑歷史，所以周爸爸很自然地以為他大半夜不睡覺，又是去給大學遞申請了。

周垣並沒有反駁，他的情緒還在自己查到的東西上。

現在的周垣比起一年前要好多了，現在他已經能夠理解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他這樣的智力，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過目不忘，自然也能夠理解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他這樣生活。

但是他也沒有想過會有小孩子過得那麼不好。

他這已經經歷了的十分之一的人生，最大的麻煩莫過於父母說什麼都不讓他跳級，他必須跟一群思想完全不在一個世界的小屁孩交流。

第二天周垣到學校就看到了小同桌穿著跟其他同學一樣的校服，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周垣走了過去，「苗苗早上好。」他可算是知道了人家名字叫苗苗，並不是喵喵。

小苗苗手裡捏著肉脯的袋子，就是等著他來，終於來了。

她滿心都是想著要怎麼把這個送給對方，聽到他對她說話，小腦袋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這個時候，周垣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見小苗苗沒有回答自己，耐著性子跟小苗苗繼續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們今天的午飯了，今天的水果是石榴，你喜不喜歡吃？」

學校每天一大早就會把孩子們的午飯公布在外面的展示欄里，方便送孩子們過來的家長監督。

小苗苗聽到這話，也顧不得肉脯了，她轉過頭，小聲問道，「十六？」是那個可以吃的十六嗎？

阿姨教過小苗苗數數，小苗苗能夠數到五十幾了，昨天阿姨放學的時候說過，她沒有分到十六吃，她不怎麼懂為什麼十六能吃，卻沒有聽說十五，十四，十七能吃……

「對，石榴。」周垣哄小朋友地說道，「苗苗喜歡吃石榴嗎？」

小苗苗嗯了一聲，沒有直面回答，她小腦袋裝滿了一個事情。

周爸爸覺得自己此刻頭上頂著的血條一下子就見底了。

他撞了撞周垣的肩膀，「哥們，你媽沒在這裡，你就老實告訴我，你從哪一年重生回來的？你有沒有記彩票號碼，那個時候我什麼樣子？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周垣站了起來，拿了一個蘋果啃了一口，「爸，不要沉迷於這種假想。」然後感覺到了不對勁，低下頭就看到了蘋果上都是血，還插了一顆牙齒。

他很淡定地沒有回頭，而是徑直去了衛生間。

周爸爸被自己的兒子噎得說不出話來，另一邊的花阿姨則是看著對話，忍不住跟花叔叔說道，「苗苗的同桌真的是成精了。」

周垣小同學再一次刷新了花阿姨對於「一個孩子到底能夠聰明到什麼地步」的認知。

難怪李老師跟她說，完全可以把對方當做大人看待，說話禮貌有風度，而且用零食換屏幕，他說出來蘇得不行。

花叔叔看了一遍，「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真的是很難得。」

尤其是在襯托的情況下，他哥哥家的那兩個熊孩子，讓他曾經都以為小孩子都是那個樣子了。

花叔叔說這話，讓花阿姨想起了一個事情，「對了，你哥上一次跟你說，想要他兒子到我們這邊來讀書。」

「我回絕了的，我跟他說，這邊小學管得嚴，到這邊來讀書，得戶口在這邊。」

花阿姨愣了一下，說道，「難怪了，媽有一次拐彎抹角地說我們沒有孩子，讓你哥的小兒子記在我們名下……」

花叔叔皺了皺眉頭，「我媽那個人說什麼你不用管，她就是這樣，恨不得把我的東西都搬到我哥家裡。」

「現在我們有苗苗了，肯定就不會提這個事情了。」花阿姨安慰他。

花叔叔點了點頭，「不管說什麼，到時候不要管就是了。」每個月養老費照樣給著，他們倆工資都不低，尤其是花阿姨，這些年兩個人也就是買房子車子，也沒其他大頭開銷，所以存款一直都不少。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花阿姨看著旁邊的人，見他有點不高興，知道肯定是因為自己剛才說的事，其實花叔叔的媽媽讓他哥哥的小兒子戶口上到這邊來，肯定是不止是為了讀書的事情，她剛才沒有說透，但是花叔叔自己也是個明白人，自然想的清楚，所以對於這個事情很不高興。

花阿姨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然後靠在他身上，「苗苗現在情況越來越好了，今天一路上她對我說了好多事情。還會上課舉手回答問題了。」

花叔叔摸了摸她的頭，「以後會越來越好。」

第二天，小苗苗去學校的時候，花阿姨說道，「今天多帶點吃的好不好？」

花阿姨當然不介意小苗苗把吃的給周垣，只是想她也能吃點。

小苗苗看了看，想起了周垣昨天幫了自己，於是就背上了一大包零食和水果。

到學校的時候，又一次塞進了周垣的課桌里。

周垣很快就到學校了，很奇怪的是，這一次他沒有開口跟小苗苗打招呼，而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苗苗有點焦慮，想起了昨天下午離開的時候太著急了，沒有跟他說明天見，他是不是生氣了？

小苗苗小聲說道，「早上好。」

周垣嗯了一聲，然後遞了一張紙條過來，「苗（miao）苗（miao）早（zao）上（shang）好（hao）。」

小苗苗愣了一下，轉過頭，就看到周垣在趕作業。

他綳著臉，緊抿著嘴唇，看上去有點不高興。

小苗苗有點焦慮，捏了捏手，想跟他說話，但是他在做事情，又不能打擾他，於是小苗苗就在旁邊看著他。

周垣寫完了作業以後，轉過頭就看到小苗苗盯著他的。

周垣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開口說道，「腫么了？」

他一開口，小苗苗就看到他前面的一顆牙齒沒了，空蕩蕩的……

小苗苗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抓住了他的手，眼睛已經紅了，小聲問道，「他們打你了嗎？」她回去求求阿姨，把他也帶回家，以後把她的吃的分給他……

周垣也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了小苗苗應該是以前換過牙齒了，不過那個時候應該正好也挨了打，她以為牙齒掉了是被打的。

他原本覺得缺了牙齒，實在是有損他的形象，不想說話，但是現在還是不願意看到她這麼緊張難過，「沒有人打我。」

周垣拿了一個本子過來，然後在上面畫道，「我們生下來的時候，就應該有兩幅牙齒的。」

一邊說一邊畫，因為漏風的緣故，說起來有點艱難，但是還是一本正經地說清楚，「下面這幅牙齒更加強壯，所以當他們要出來的時候，上面這幅牙齒就會掉落，我是吃東西的時候，它自然而然地掉了。」

周垣沒說自己是啃蘋果，也沒說他爸看著他樂了一天了，目測還要繼續樂下去。

小苗苗大概聽懂了，鬆了一口氣，又意識到周垣懂好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