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魔界養妖狐（50）

「咲腹中的胎兒,活不過一周了。」

雷禪抓頭的動作頓了頓,「怎麼回事？」

咲是食脫醫師，她的術士能力可以使她在食用病死患者的腐肉后在自身體內迅速產生抗性，但是她體內的胎兒卻沒能遺傳到這種能力,也就是說這名胎兒其實是在類似「毒/藥罐子」一樣的環境下成長。如果只是普通的人類胎兒，必定早就不能存活了，幸而另一血緣提供者是雷禪。

「從一誕生起，這名胎兒便具備『心臟』和『魔核』兩種生命來源,並且一直是魔核佔主導位置,它不僅護住了心臟,還一直負責將母體通過臍帶傳輸過來的營養凈化掉毒素,以供胎兒順利成長。」

「但是問題也出在這顆魔核上。」許諾道，「為了求生，胎兒選擇了偏向妖怪那一邊的血統,一周以後魔核就會完全成熟,到那時就會開始主動向母體索要營養，而一旦母體無法滿足胎兒的營養需求,被妖怪本能支配的胎兒很有可能會……」

許諾頓了頓，在雷禪變得極度難看的臉色下，還是堅持說完了後半句——

「……主動破腹而出。」

這樣的事情也許人類聽來會覺得駭人聽聞,但在魔界，卻非常常見。

與人類嬰孩不同,大部分妖怪的幼崽都會更早地擁有自己的記憶,有些甚至未脫離母體便能夠自主行動。因母體受傷或者太過虛弱,感覺生命遭受威脅的妖怪胎兒被求生欲支配著，自己破腹而出，甚至將母體的屍體當成食物的事件在魔界來說並不算稀奇，甚至魔界妖怪們在聽說以後，只會感慨未來又會出現新的強者了，畢竟成熟得越早，代表那名妖怪胎兒所繼承的血脈天賦越強大。

雷禪顯然對此也很清楚，因此在話只聽到一半時他便明白了許諾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臉色才會變得那麼難看。

咲腹中的胎兒活不過一周，不是因為胎兒不好，而是因為這名胎兒即將會對咲產生威脅。

「不用等到一周，」雷禪語氣堅決果斷，「現在就把『他』摘出來，儘快。」

「別急，我話還沒有說完。」許諾道，「等我將情況全部向你說明了，你再做選擇也不遲。」

雷禪雙眼眯起，「還有什麼情況？是好還是壞？」

「很壞。」

砰——

巨大光球如同炮彈一般發射而出，所經過路線碰觸到的一切都被瞬間消泯於無形，泥濘的地面上被犁出一道極深的地坑，一直延伸到視線觸及不到的遠處，直至過了好一會，在光球一路殘留的妖氣終於全部消失后，那一道長長的地溝才能慢慢累積起雨水。

「不要挑戰我的耐心。」魔界第一大妖道。

那道巨大光球與許諾擦肩而過，許諾原本所站的廊道被毀了一大半，雨水開始肆無忌憚地打在他的身上，瞬間將他全身淋了個濕透。

嘖，玩火過頭了。

伸手將額前濕發往後一擼，紅色的妖狐臉上懶散的神情盡褪，重新戴上溫和有禮的笑容。

「抱歉，等你的時候看著雨景，忍不住沉入了回憶，情緒還有些沒能回過來。」

簡單地解釋了下，許諾立刻進入正題，「咲的職業是『食脫醫師』，她的身體原本就已經累積了大量毒物，而在懷孕初期她又將能力大部分用在了保護胚胎上面，結果就是她自身的抗毒能力下降。」

「咲的身體已經徹底不行了，如果擅自將胎兒取出，不僅胎兒難以存活，她本身體內微弱的平衡也將被破壞。」

從始至終，就沒有「保大人」這個選項。

許諾最後只能給出一個折中的建議，封印胎兒的魔核，讓「他」像個普通人類嬰孩一樣在咲的肚子里待滿足月。這樣胎兒能最大幾率存活，咲也能多活一到兩個月。

——一邊是永久消除未來孩子身上關於自己的血脈標記，一邊是只能延續心愛女人不到兩個月的生命。

許諾靜待雷禪的選擇。

*

接近傍晚時分，暴雨終於停了，烏雲散盡，只是天空還有些灰濛。

窗戶被打開到最大，清新濕潤的空氣令醒來的咲心情大好，特別是在聽到雷禪居然同意她自然分娩后，她更是連胃口都大了幾分。

咲一邊吃著數萬裡外打包回來的小食，一邊既感激又疑惑地問許諾是怎麼說服那隻頑固的大妖的。

許諾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實情，只微微一笑，將話題帶向別處。

「對了，雷禪呢？」

小食吃到一般，咲忽然覺得不對，按她了解的對方脾性，跑了這麼遠給她帶回這份吃食，一定會第一時間跑到她面前來邀功，而不是讓同伴代為轉送。

「廊道有些壞了，我覺得這樣不太方便你明日散步，所以他正在抓緊時間修理。」許諾道。

「廊道壞了？是被大雨弄壞的嗎？」咲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想要起身，「正好吃的有些多了，帶我去看看吧。」

許諾上前扶她，「外面濕氣還很重，你就在門口站站吧，別出去。」

咲果然聽話地在玄關內側就止了步，只是即使沒出到外面，但是也足夠窺到那大半塌毀的走道和外面那條極深且幾乎長得望不到極限的地溝了……

「這就是你說的『有些壞了』？」咲挑眉，「你們在我睡著的時候幹了什麼？是打了一架嗎？」

「雷禪那麼強，我哪裡敢。」許諾道。

咲一愣，隨即嗔怪地輕輕打他一拳，嘆道，「那時是我急了，我不該用那麼低劣的激將法的，對

不起。」

許諾笑道：「我說的是實話啊。」他揚聲問外面正在忙活的同伴，「雷禪，咲問我們白天是不是打了一架，我說我才不敢和你打，這是事實啊，對吧？」

正在水溝里努力排水，好能重新將它填滿，只是因為某隻狐狸一句話而弄得渾身上下泥濘不堪的三白眼大妖表示，他此時很不想說話。

……

日子一天天過去，縱然雷禪再不願意，咲即將生產的這一天還是來了。

歷經了一天一夜的痛苦，咲成功誕下了一名體重4.6斤重的男嬰，雖然有著嚴重的營養不良，但好歹是順利存活著的了。

雷禪沒有管這個嬰孩，始終只緊緊握著咲的手，目光絲毫不敢離開她的臉上半秒，生怕只一轉眼心愛的女人就再沒了生息。

咲大汗淋漓，瘦削成骨，眼窩深陷，任誰見了此刻的她都敢斷定她活不了了，但是她畢竟活了下來。

生產時她痛得神志不清，幾次幾乎昏厥過去，就在她拼盡全力將孩子生下后，精神一瞬間疲憊至極，雙眼合上就待陷入永久的黑暗，牙關卻被突然強制掰開，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入了她的咽喉，瞬間暖意流遍全身，她的精神重新凝聚起來，力氣也慢慢回歸了身上……

就是現在，咲也能清晰的感知到全是體內的那股能量在支撐著她的生命，否則她早已步入死亡。

「許諾，謝謝你……」

她已猜到那必然就是許諾的能力，聯想到對方不但幫自己說服雷禪保下這個孩子，此時還救了自己一命，她心裡感激萬分，低聲道。

許諾卻是笑了笑，「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將清洗乾淨又用襁褓小心包好的嬰孩交給了這對妖怪與人類雙親，終於沒能撐住晃了晃。

雷禪及時一手扶住了他，這才注意到他臉色極其不正常地蒼白，渾身冷得出奇，雷禪立刻便知他這是妖力嚴重透支，「你……」

許諾已經重新自己站直了，淡淡道：「你不用多說什麼，我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而且即使這樣，咲也頂多只能再撐個半年。」

雷禪心中多種情緒翻湧，最後只能擠出一句，「我欠你一次。」表情不復以往的玩世不恭，是少見的慎重。

許諾沒再說什麼，以不打擾他們為由出了房間。

等到離開他們的視線之後，許諾這才打開直播間後台，系統又在以咆哮體不斷責怪他了。

[宿主宿主你又在做多餘的事了！！！]

[這個孩子是未來的主角浦飯幽助的祖先，你居然用那麼多積分兌換了靈界獸的蛋把他的魔核封印了，這個世道這麼亂，他一個普通人類一不小心就掛了怎麼辦？？還有你剛才是在幹嘛？原著里咲本來就該在生下孩子后死去的，你居然透支了自己所有妖力，就只為了讓她再活半年？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宿主嗎？是不是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宿主你被不知道哪裡跑來的聖母魂穿了？？！]

[我嚴重抗議宿主你這種浪費積分，不專註任務的不負責行為！]

[我……]

許諾，[閉嘴。]

系統，[你、你居然還有臉凶我——！！]

許諾，[你先去看下直播間吧。]

系統卡了卡，數百億光年外轟隆作響的伺服器都安靜了一瞬，惹得周邊負責維修的人員一陣緊張。

系統，[……這些外星人是瘋了嗎？]

直播間屏幕上正持久地下著花雨，大簇大簇代表重額打賞的花朵不斷落下又綻放，飄過的彈幕幾乎全是在「恭喜雷禪巨巨喜得麟子\\(^o^)/」，以及「霧草好多有錢大佬我眼睛要瞎了啊哈哈哈」的，整個直播間莫名處在一種狂歡之中。

系統完全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它是首批被製造出來專門與被選中的人類精神體綁定的直播系統，自覺經驗欠缺的它也會在空隙時多關注其它「同事」想要從中多學習一些，但是無論是從它自帶的操作守則還是從別的地方學到的經驗來看，碰到這種類似的事件都很難有兩全的解決方法，必然會引發直播觀眾中「理性派」和「感性派」的爭執，這還是它首次見到，觀眾在這樣的事件里反應居然是狂歡的……

許諾笑道，[所以你是系統，我才是任務主播啊。]

再次被用相同的話嘲，這次的系統卻徹底沒了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