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渴望海洋(4)

還是渴望海洋(4)

裘利安很喜歡這個中國民間故事。他洗完澡,就上床。在床上折騰許久也睡不著,起來,放一張唱片。

房子里有了音樂,像木魚,又像水滴聲。停了音樂,就能聽到廟宇鐘聲,他閉上眼睛。

夜鶯在啼唱,石頭掉進水潭的聲音。一個雲發高髻綴滿珠玉的中國美女,從竹叢里走出,朝他卧室走來,他認識她,她哭泣的樣子也很美。

莫非我死了?他躺在床上,想起來,費儘力氣也沒辦到。這時,她在一件件脫衣服,使她變成一個朝代一個朝代的人。

她一邊脫一邊大聲斥責他:「你就是怕愛,誰愛你,你就傷害誰。你在浪費時間,生命卻在逝去,等我不存在了,你才會感到沒有我的可怕。我本來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你拒絕,就等於拒絕你自己。

「我根本就是處女,重新又是一個處女,就像初戀一樣地渴望愛。沒你,我就完全不是我,只有想到你,僅僅想到,就不一樣。你想和其他女子逢場作戲來忘掉我,背叛我?你看,我脫到這最後一層,已是現代女性,再脫,就是純粹的女性,你怎麼來表示你的感情?」衣服脫完,她裸著身子,伏到他身上來,像蛇一樣扭動。

他覺得下面已經撐不住,「又早泄了。」就像他們剛開始那樣。她顯然很不滿意,狂暴地給了他一記耳光,又重又狠。

可他怎麼不覺痛,只感到她對他充滿鄙夷,使他汗顏,做個男人乾脆不夠格。

她走到船形桌子邊,裸著躺了上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她的聲音很輕很從容,像在念古詩詞。船和她一起浮遊出窗,他跟上去,但船很快飛走。

他大叫一聲:「閔!」醒來,才凌晨三點鐘。這個夢,裘利安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夢裡的事從來都稀奇古怪,不必在意。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這話他也記得。這早已停了的留聲機,這滿屋子的綾羅綢緞,這兩個瓷花瓶,這船形桌子,這樓上樓下的花和畫,錦繡芬芳世界,是由於有閔,沒閔,這世界就殘缺,就不真實。

他早就意識到這點了,這刻更意識到這點。我最愛的,我就毀壞。看著我和她痛苦,真是折磨,我反而沉浸於這種折磨。

我為什麼要害怕愛?我對待自己首先就像個暴君,不用說對閔了,我其實仇恨自己。

裘利安在房子里找閔送他的那條黃緞子手帕,他在找那K字。可就是沒有。

找得狂躁起來,找累了,坐在樓梯口上。決定不找了,什麼事都得歸於自然而然,萬事不可強求,又是道教思想。

他苦笑,這麼說來,不找,他就會在不可知的一天,與之不期而遇。一早裘利安讓僕人們出去買菜,他盼望門在八點后被一隻纖細好看的手打開。

八點一刻了,門還是原樣,他聽不到他熟悉的腳步聲,就穿衣出去。他朝那個有大花園的房子走,不用跑,大步大步疾行。

閔就坐在自家門口台階上,像等著他似的。太陽正從山頂樹林間升出來,兩人都籠罩在陽光中。

「我做了一個夢。」兩人望著對方同時說,同時住了口。她夢遊般地站了起來。

他禁不住朝前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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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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