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色石頭
下了幾日的大雨,今天早上推開門,呼吸著腐爛樹葉混合著泥土的腥氣,抬頭看看天上的白雲,天氣好歹是晴朗了些。
楊小小要和王大叔一群人去鎮上賣前幾日做好的小玩意兒,把略沉的木箱搬上牛車,王二丫呼哧呼哧從那邊跑過來,趙秀清提著裙角一路小跑,怎麼都追不上她。
「小小你要去鎮上啊!」
「是啊。」
「那,那紅果子怎麼辦,」王二丫想著山上的紅果子和正等著果子的趙秀清,又饞又急,「去鎮子一去就是一天,等你回來就沒時間啦!」
「村長說要趁著天氣好一點趕緊把自家的貨處理了,陳夫子說看天氣過幾天怕是要有些什麼大水準備,要另外買些東西。」楊小小拍拍胸脯,「我們這次可是帶著任務去的,要買好多東西呢。」
王二丫還想再說,王大叔已經聽到風聲走了過來,把眼睛一眯:「二丫,你怎麼過來了?」
王二丫在她爹面前就是個鵪鶉,把頭一縮,支支吾吾:「我,我來送送小小,爹,你也去鎮上啊。」說完討好一笑。
王大叔知道自家女兒什麼性子,定是有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事了,他也不急著追究,揉揉她的腦袋:「等爹回來,給你帶燒鴨。」
王二丫一聽,口水嘩啦啦就下來了:「謝謝爹!」等王大叔回去整理要帶的東西,她半點都不記得自己原來的目的,一心想著晚上的燒鴨。
好不容易趕上的趙秀清輕輕喘著氣,然後拉住準備坐上牛車的楊小小走到一邊,「小小,你這次去鎮上要買什麼東西嗎?」
「唔,」楊小小掰著手指,「村長的任務,然後買一點可以磨成粉的彩色石頭。」
「買石頭做什麼啊?」
「我已經把簪子上的名字刻好了,等我買些石頭磨成粉,給名字上好色,那就看起來更漂亮了!」
「那,那你給我帶些白色,不,青色的絲帶回來吧,我做穗子。」趙秀清本來想用白色,想了想還是青色更配寶蓮燈。
「好。」
牛車被趕著向鎮里駛去,到了鎮上,楊小小也不旁看,乖乖巧巧地和大家找了以前的位置,把自己的小東西整整齊齊的擺好,不像其他人一樣吆喝,直接把小木盒一關,墊在屁股底下當做小板凳坐著。
有新來擺攤的人會好奇地投去一瞥,然後搖搖頭,這不知道是哪家孩子,賣東西都不吆喝的,這樣怎麼吸引客人哦。
老攤主倒是笑呵呵地看著,有人還和楊小小打招呼:「小小,來了啊,有些日子沒見了啊。」
楊小小和相鄰的攤主聊天,同時還要應付著腦中兆筠呼天喊地的聲音:【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東西?】
「在你休眠的時候噠。」
【你為什麼不吆喝?為什麼?你看看別人,啊啊啊啊,他們都賣出去了,就你沒有!!】
「不用擔心的筠筠,會賣出去的。」楊小小安慰兆筠,對自己相當有信心。
一個穿著整潔的白袍公子停在楊小小的攤子前。
「你看這生意不就來了嗎?」
白袍男子俯下身,指著粗布上的一個東西,問楊小小:「小姑娘,這個是什麼?」
楊小小回答的簡潔又利落:「牛。」
白袍公子無奈的收起扇子,敲打手心:「我知道這是牛,只是你這木雕的牛看起來和別人的有點不一樣啊。」
眉眼乾淨的小姑娘對他眨巴眨巴大眼,露齒一笑,燦爛又天真:「當然不一樣啦,我的牛會動的。」說著就拿起攤子上手掌大小的木牛,隨意敲打幾下,再放在地上,那牛就在人們驚奇的眼神中神態自然的走動起來,牛尾還悠悠然的一甩一甩。
那公子詫異極了,又好奇極了,拿起木牛後,它居然又不動了。
「怎麼不動了?」
「你得放在地上才會動的,它感覺到你的體溫,就不動了。」楊小小解釋道。
那公子似乎從沒見過這種稀奇玩意兒,向楊小小問了使木牛動的方法后,又買了幾個小擺件,才走了。
楊小小的擺件不貴,但也不便宜,一個小小的木牛就要二十個銅幣,更別說其他。自從那個公子之後,就像是打開了閘門,陸陸續續都有人停留在楊小小的攤子前,有些是看起來家境不錯的公子姑娘,有些是帶著小孩的婦人,還有些就是楊小小几次來的老顧客啦。
「這可是最後一隻白鶴,老李你可不能和我搶。」一個蓄著長鬍子,看起來精明無比的老人說道。
「哎老班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另一個站在攤子前笑呵呵一臉慈祥的富態老人說道,「這白鶴可是我先看上的。」
「拉倒吧你,明明是我先來的。」
「可是老班吶,你那時不是還在看別的木件嗎?」
楊小小把別人要的東西給他們,數好錢往裝錢的小包袱里一揣,托著個下巴看兩個老頭吵得臉紅脖子粗。
旁邊攤主也樂呵呵地看,有些攤主覺得這個怕是不能善了,卻被別的攤主告知,習慣就好。
這兩老頭本就是親家,平日里就喜歡吵吵,但是關係還是很好的。自從有一次楊小小來擺攤被李老頭碰見了,他就日日念著楊小小的木擺件。
家裡人不太理解,但是也沒有過多干涉,老人家有個愛好也挺好的,木擺件在他們看起來也不貴。
李老頭也不和別人解釋,這年紀大了的人看東西總有自己的講究和方法,你看李老頭就只喜歡楊小小的擺件,別人家的可是看都不看一眼。這不僅是因為別家的木件不會動,他就是覺得,楊小小的木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活氣。
然而李老頭現在是那個後悔啊,他怎麼就一時口快把楊小小給告訴了班老頭呢?現在好了,每次都有個人跟自己搶東西。
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展翅欲飛的白鶴被班老頭收入囊中,李老頭那叫一個沮喪,花白的長鬍子都沒了幾分精神氣兒。
楊小小是向來不管這些客人的事兒的,再說了,這次班老頭贏了,下次李老頭就肯定得意,這世上的事都是風水輪流轉的。
她把小包袱一紮,空了的盒子一抱,在捕快那交了租攤費就想走。一個看起來眼生的攤主見機攔住了她:「哎哎,小小啊,你這是去買彩石啊。」
楊小小機敏地摟住包袱,把木盒子擋在胸前,這個攤主的眼珠子不停轉,看起來就流里流氣的。「我以前沒見過你。」她很肯定的說。
「我從外地來這做買賣的,姓王,你叫我王大哥就好。」那個攤主笑著眯眯眼,眼珠子從楊小小放錢的地方一掃而過,「小小,你不是要收彩石嗎?我這有一塊偶然得到的石頭,你要不要啊?」
楊小小買彩石在老攤主的口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大家都知道楊小小要買彩石給木雕上色,雖然麻煩,但是比彩漿上色的效果好多了,也更不容易褪色。
偶爾的,攤主手裡得了稀奇的彩石,也會和楊小小商量著買不買看,這個陌生攤主就是鑽了這個空子。
「你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楊小小跟他走了幾步,就定住不動了:「就在這裡說。」
「欸,這……」那個攤主看了看不遠處的捕快。
「就在這談。」楊小小躲開他作勢來抓的手,往後退了一步,那邊捕快的視線立刻就掃了過來。
楊小小作為常租攤主,靠租攤費撈點油水的捕快可是記住了她的,那個攤主看起來又面生,捕快準備一有不對就招呼兄弟把他捉了,近來不知怎的外地人大量流入鎮上,最近犯罪分子都多了,想到上面的吩咐,這個人說不定就是他們殺雞儆猴的對象。
別的不說,先打幾大板子,把這個外地人口裡的油舌花話給打沒了,自然就什麼該吐的不該吐的都給說了。
「好吧好吧,就在這兒談,你這娃娃,擔心我騙你不成。」王攤主不知怎麼背脊一涼,倒是不敢拉楊小小了,從自己帶過來的東西中找了一陣,掏出一塊布包著的大石頭,神神秘秘地給楊小小看,「看,這成色,好吧?」
石頭是夠大,看起來紅色也挺正,但是攤主遮遮掩掩的樣子不怎麼好看。
「你這石頭不會是偷來的吧?」
「怎麼說話的呢!」王攤主不高興了,瞪了楊小小一眼,左右看了看才把自己怎麼得的這石頭說了,不外乎是一段神異的經歷,楊小小聽別的攤主胡吹海吹都習慣了,臉色變都不變,只問價格。
「看你年紀小,我也不誆你,這個數。」王攤主假裝上下打量了幾下楊小小,伸手比了個七。
「七個銅幣。」那還真是沒的說,別的彩石這麼大都不止這個數。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說的是七十,七十!七個銅板你上哪買去?!」
「什麼?七十?!」楊小小掏錢的動作停止了。
兩人放大的音量引來了遠處人群的注視。
「哎哥,那不是小小嗎?」
大牛二牛看情況不對,慢慢向兩人靠近。
「那五十,五十,不能再低了!」攤主還在和楊小小討價還價,沒有發現不對。
【哎,你可不能信他!他就是欺負你小!】兆筠在她腦袋裡嘀嘀咕咕,就怕她上當了。
楊小小當然也知道,理都不想理滔滔不絕的攤主,把小包袱一挎就想走,這人明顯是糊弄自己呢!哪家的彩石兩個拳頭大小就要五十銅幣?頂天了就十五,獅子大開口也不帶這樣的。
那攤主眼看唬不住楊小小,急了,瞅瞅捕快,見他不注意,把還帶著泥的紅石頭往她懷裡一扔,扯了楊小小的包袱就走,口裡還大聲喊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這小娃怎麼這般拖沓呢!」
楊小小一蒙,包袱就被搶走了,裡面可是有五個銀幣和一百多個的銅板!!
「把錢還我!」
楊小小火急火燎地去抓,那人仗著身高把手伸得高高的,一手壓著她的頭,嬉皮笑臉大聲咒罵著:「你這小娃這麼不知趣,我都把貨給你了!還要我還錢!莫不是哪個賴皮小鬼投胎轉世來了?!」
如果楊小小真的是什麼無根無親的孤身來賣東西的小女孩,說不定今天就得把自己的全部家當賠進去了,還在這個攤主故意的大聲誹謗下壞了名聲。
可問題是楊小小不是一個人啊!
「說誰呢你!」大牛把那人頸子一捏,一提,那人晃蕩著雙腿就怎麼也夠不著地了。
「哎哎哎放我下來!!」
大牛也不說別的,把他提溜到捕快面前,那攤主自然就心虛了。但他也不是個安分的,見大牛和捕快熟絡打招呼的樣子,立馬大聲嚷嚷著:「哎哎!官商勾結啊!!」
見他在手裡一直不安分的亂動,大牛一個大掌呼上腦袋瓜子,他可是經常捕獵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人想趁機逃跑。
那人被打得腦袋嗡嗡作響,二牛從他手裡扯過包袱給了楊小小。楊小小從懷裡掏出紅石頭,氣憤極了:「你個騙子!小偷!搶匪!一塊紅綃石你要我五十銅錢!還搶我東西!」
紅綃石不是彩石,而是窮苦人家用作地基的石頭,很多地方都有,丟掉都沒人撿,這麼點大的一塊,連地基都做不成,別說五十了,一文錢都不值!
兆筠也氣憤極了:【就是就是!這麼塊破石頭你也好意思拿出來!】
它下意識地掃描了一下,想用事實找出更加不好的地方,然後狠狠罵這個連它的宿主都敢騙的人。
【叮~發現上品靈石一塊。】
兆筠:……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