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好像穿著情
一周后,鐘意在晚飯時間接到了金館長的電話。
「小意啊,那個烤鴨是你叫來的?」電話那頭的背景聲音有些嘈雜,館長几乎是扯著嗓門在喊。
鐘意起身離開飯桌,走到角落處,問道:「什麼烤鴨?你現在在哪裡?」
「就在道館啊!剛才來了一車的人,就在我們道館前面駕起了爐子,現場烤鴨子!還說是你叫來的!」
金館長背過身子,低聲問:「怎麼整這樣大個排場?得花多少錢啊?你小子中彩票了?」
鐘意當然沒中彩票。
他冷眼覷著一邊喝果蔬汁一邊朝他走來的沈西風,壓住話筒小聲問:「是你弄的烤鴨?」
「對啊!你不說要帶特產給他們嘛,我就安排了董記的師傅過來,因為要帶器材爐子什麼的,就搞了一個多星期。味道還行吧?」
沈西風不僅自己喝,還拿了另一杯硬要鐘意也喝。
鐘意拿著手機沒躲過,被他逼著喝了一大口青瓜胡蘿蔔雪梨混合物。最後鐘意皺著臉跟館長匆匆說了幾句,掛掉了電話。
「你……」起了個頭,鐘意卻不知該說什麼。
-有錢了不起啊?
-是的,有錢的確可以為所欲為。
-別想拿你的臭錢收買我!
-你來做家教不就是為了錢嗎?
腦補了即將發生的對話,鐘意決定什麼也不說。
不過沈西風這幾周跟鐘意混得熟了,時不時地就愛逗他一下,見他轉身要走,忙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沈西風說:「怎麼,館長不滿意?那再換一家?」
鐘意眼皮一抬:「就只有烤鴨?糖葫蘆呢?」
「也有啊,師傅都乘同一班機來的!」沈西風揚著笑道。
「……」
鐘意如鯁在喉。
有錢的確了不起。
杏花漫天的時候,一模來了。
全市統考的級別,自然給不了特殊待遇,大明星沈鈺,也得回學校參加考試。
校方還曾想給他設立一個單獨的考場,被沈西風斷然拒絕了。
開玩笑,就這樣都心裡沒底,若是讓他一個考,那豈不是斷了……思路嗎?
鐘意倒是沒必要參考,不過很久沒去學校,又被沈西風軟磨硬泡地求著,便跟他一起去考著玩兒。
直到開考的前一晚,他仍不願跟秦雯說實話,對沈西風明天會不會來參加考試三緘其口。
被問得急了,鐘意乾脆手機一扔,權當沒看見。
臨睡前,沈西風突發考前焦慮症,賴在鐘意的客房不願出去。
「我怕。」
三月底的氣溫已有回暖的趨勢。
洗完澡的沈西風穿著一套棉麻質地的格紋睡衣,頭也不吹地坐在床邊地板上,毫無羞恥心地丟出這兩個字。
他手裡甚至還抱著鐘意最喜歡的貓耳抱枕。
「你怕什麼?」
鐘意也剛從浴室出來,擦著頭路過沈西風,順腳踢了他一下。
「怕成績不能上線,怕我們這一個月的努力白費了。」
沈西風的頭髮許久沒剪,長長地遮住了眼,他把頭擱在抱枕上,一頭微卷的濕發像只玩兒累了的落湯狗。
鐘意拿出吹風,用修長的手指鬆開繞著的電線,頭也不抬地說:「有我在,你還會怕?」
那還真不怕。
『嗡嗡』轟鳴聲中,沈西風緊緊盯著鐘意,見他為避開風口微側著頭,細長又漂亮的脖頸線若隱若現。
鐘意身上穿著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睡衣,袖口偏大,隨著他的動作,露出一大截細膩如瓷的手腕。
好像穿著情侶裝。
沈西風莫名開心,腆著臉把自己的腦袋也湊了過去,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鐘意。
鐘意遲疑了片刻,認命地調轉風筒,給他吹起了頭髮。
鐘意的手指微燙,時不時撩過沈西風的頭皮,激起他心中一股無名邪火,蹭蹭地往上竄。
可鐘意哪裡知道這些,邊吹頭還邊說著話,嘀嘀咕咕地好像在說明天的考試。
沈西風聽不清,大聲的『啊』了一句,鐘意便低下頭,湊到他耳邊開始說。
這下,沈西風更聽不清了。
風筒里吹出來的風很熱,可熱不過鐘意貼在他耳根處吐出來的氣息,也熱不過鐘意越來越頻密擦過他頭皮的指腹。
心裡那股邪火像是找不到出路,在身體里上躥下跳四處叫囂。
突然,沈西風僵硬地站起身,硬邦邦地丟下一句「早點睡」,夾著那個抱枕火急火燎地衝出了客房。
留下滿頭問號的鐘意,不明就裡。
尿急了嗎這是?
明天得提醒他,考前一定要上廁所。
考試當日,天氣很不錯。
暮春時節,天空湛藍無雲,習習和風裡總帶著股若有似無的杏花香。
穿著校服的鐘意跟沈西風走在小區里,鼻尖被花香縈繞,心情頗為不錯。
為避免保姆車被人認出來,今天他倆決定打車去一中。
可不知怎麼的,鐘意總覺得身邊這人,有些不對勁。
從吃早餐開始,沈西風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舉止可疑,眼神飄忽,東瞧西看就是不落在鐘意身上,跟他說什麼都只做恩恩唔唔的回答。
奇怪極了!
上了計程車,沈西風乾脆把帽檐一壓,閉上眼偏過頭打起盹兒來。
鐘意看了他兩眼,也沒說什麼。
半小時車程很快就到了。
鐘意讓司機停在學校的一個小側門旁,從這裡進去是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
因為地方偏僻走的人很少,只有少數住校生才知道。
連沈西風也是第一次從這個門進學校,他悶頭走了一段,才發現周圍的景象很是陌生。
沈西風疑惑地望向鐘意:「這,是我們學校嗎?」
鐘意在一棵香樟樹下站定,轉過淡道:「還緊張嗎?」
「?」沈西風撞見鐘意的眼神,立刻躲開,磕磕巴巴地回:「沒,不、不緊張。」
他戴著白色口罩,露在外面的烏青眼眶就顯得格外明顯。
都這樣了,還說不緊張?
鐘意在心裡嘆了口氣,兩步走近沈西風,拉過他的右手,往手心裡放了個什麼。
「這是我的護身符,每次考試都帶在身邊,希望也能給你好運。」鐘意說。
護身符?
沈西風看著手裡一個小錦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恩,是小時候我奶奶在廟裡求來的,還挺管用。」
鐘意說得風輕雲淡,落到沈西風耳朵里,卻如同萬鈞雷霆,震得他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沈西風真不是緊張,或者說不是因為即將到來的考試而緊張,他……是某種有口難言的緊張。
為什麼會有鐘意這樣好的人呢?
全能如神,還體貼入微,遇到危險會第一時間衝到前面保護別人。
現在,為了讓學渣安心考試,連自己從小帶著的護身符都拿出來了!
這要是個女生,那真是,那真是……
引人違反「不能談戀愛」的合同條款啊!
沈西風握著錦囊的手微微顫抖,心情像坐了好幾趟過山車。
他抬起頭,看見沐浴在晨光里的鐘意,周身泛著柔和的光暈,好看得就跟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謝,謝謝了,我會加油的。」沈西風堅定道。
鐘意把沈西風的所有反應都當作是考試綜合症,大度地照單全收,就差再給他一個愛的擁抱了。
等兩人走到教學樓前,自然引發了不小的喧嘩。
鐘意本身就顯眼,眾人看到他了再往旁邊一掃,卧槽!
「媽呀,那,那是沈鈺??」
「肯定是他!戴口罩的樣子我都看熟了!」
「沒聽說他要回來考試呀?啊啊啊,兩大男神站在一起,我今生圓滿了!」
「秦雯呢?秦雯看到了嗎?她昨天還在說沈鈺不會來,快快、叫她來看!」
教學樓前的張貼欄里有各考室的名單。
鐘意站著看了半天,發現自己和沈西風的名字都沒在上面,便領著沈西風往頂樓的高三年級辦公室走。
一路上,這兩人就跟摩西分海似的,在趕早讀的人潮中硬生生走出條無人之徑。
整個高中部都炸了,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大多無緣得見沈鈺,聽到消息,有直接從窗戶翻出來的,有嚼著包子從食堂趕來的。
他們齊齊扒在迴廊邊,扯著脖子上下張望,嘴裡還不停地問:「哪兒呢?哪兒呢?在哪兒呢?!」
很有外國人迎接大熊貓的陣勢。
高三六班的同學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好幾人如脫韁野馬般衝出了教室。
跑在首位的,便是副班長邵齊宣。
「沈爸爸~~」在十米開外邵齊宣就張開了手臂,飽含深情地撲向沈西風,「您親自來考試了?怎麼事先也不說一聲,好讓小的們給您備轎啊!」
沈西風笑著捶了他一拳,摘下口罩:「跟你說了我就別想清凈。哎,知道我跟鐘意在哪個考室嗎?」
「鐘意也要考?」邵齊宣不解地看向鐘意,「你不需要再參加考試了吧?」
鐘意面前站著疾步跑來的秦雯。
她氣都沒喘勻,正好看見沈西風摘口罩,瞧她一口氣上不來的樣子,估計接下來就該噴鼻血了。
對自己同桌的這種丟臉行為,鐘意簡直沒眼看。
鐘意隨口回了邵齊宣一句,「閑著沒事,就來考考。我去辦公室找老師問下情況。」
後半句是對沈西風說的,看到邵齊宣跟他其樂融融的景象,鐘意胸口有些發悶,不如趕緊走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