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敗家子09
見葉長青一臉關心完好無損的樣子,葉明凈慘白的臉才有所緩和,他僵硬的上了馬車徑直灌了半碗茶水后,才盯著葉長青的眼睛,沉靜的說道:
「我對面的那個考生作弊,不僅在大腿上抄了文字,還專門訓了信鴿傳遞消息,被巡考人員捕到了鴿子找了過來,又被兩個拿大刀的官兵當場撕了個精光,嚇得當場失禁了,直接被拖了出去,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你沒事吧?」葉長青和葉明凈幾乎異口同聲的道。
葉長青是怕他被那樣的場面嚇到影響了考試,而葉明凈是怕葉長青在考場不守規矩也被逮到了。
「我沒事,只是被嚇到了,當時那個考生被抓時,我正在謄抄試卷,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官兵拿著大刀就沖了進來,然後又在我的號房裡四處搜查了一遍,幸虧什麼也沒找到。」葉明凈率先道。
「那你都答完了嗎?」葉長青還是緊張的問道,他一個才十五歲的文弱書生,遇到這種事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歹最後還是趕著謄抄完了。」葉明凈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葉長青想想也是,今天最大的一道題目「以德抱怨」的四書題就是他最擅長的,他做不好才奇怪,只要做完了,府試是沒什麼問題的,於是他也放下心來,又給他添了一杯熱茶道:
「我也沒啥事,做得挺順利。」
葉明凈什麼都沒說,也沒其它表情,只是安靜的看著手中的杯子,面前這人是真的變了,以前他何曾做過這樣的事,不要說給他續茶了,就連給親爹也沒有做過。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點欣慰。
回到客棧,葉長青洗漱完就早早上了床,只是時間一滴一滴的流走,他卻一直沒有睡意,腦海不斷回想著葉明凈眼裡那一絲擔心的神色,從何而來?
「他是怕我在考場作弊也會像那個學子一樣被官兵叉了出去嗎?」
他明白原身之前的所作所為畢竟太出格了,他還沒有對他全然信任,同王氏一樣認為他可能在考場不守規矩,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在他心裡對他仍有保留的情況下,卻願意冒著風險和他一起互結聯保,甘願一旦出事就承受同等的懲罰,這份真情怎麼讓人不觸動呢。
這也能解釋他看見對面學子作弊時會如此恐慌、害怕了。
之後的兩場考試,他們都是一起,只是葉明凈對葉長青的態度卻有點細微的變化,會開始給葉長青講解考試的問題,問他有沒有難題,葉長青有點不明白了,他也沒做什麼啊,為什麼他的態度就變了呢。
考完兩場后,他們就直接回了家,反正府城離湘曇近,等成績傳到湘曇也要不了多久。
回到家裡就連王氏她們都聽說了,那個被抓的學子正是湘曇縣的,已經被發配了邊疆,三屆科舉考試的時間不能回來,就連縣太爺都受到他的連累,被知府大人狠狠批評了一頓丟了臉面,那個學子不但永遠禁考,恐怕以後回來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當聽到王氏等人說到他的名字時,葉長青不禁垂眸視線落在右手上,左手輕輕按了下,原來是那個混蛋,當初狠狠踩了他手的紅衣少年,也是在京中任戶部郎中周大人的族孫,真是活該,他不得不慶幸他的那一腳,讓他沒有和他聯保的機會,不然就連他和聯保的那五人都會受到處罰的。
話又說回來,不知道和他聯保的那五個學子是誰?想必都和他是同類人,家裡一定也都是有權有勢的,恐怕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的。
這樣的紈絝也不知道縣試是怎麼過的,恐怕也是作弊來的,只是運氣好沒被發現罷了,倒是連累了縣太爺治下不力的罪名。
王氏見到葉長青完好無損的回來,一直哭個不停的眼淚才算止了下來,又見他心情還錯的樣子,並沒有沮喪和生氣,這個小子還是發現了,還是參加了考試,不禁又有點擔心。
還是李氏率先問道:「你們都考的怎麼樣了?」
「還行。」葉明凈道。
葉明凈回答完后,兩人就鬆了口氣,還是李氏照例禮貌的問了一遍葉長青道:
「長青,你呢?」
「也還行。」葉長青也笑道。
只是接觸到他自信的目光,表現得完美無缺的李氏還是微微愣了愣神,看向王氏還是很有默契的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裡卻不約而同想道:「你就吹吧?以為我們不了解你嗎?」
一直到晚上,王氏見到葉長青都是愧疚躲閃的樣子,葉長青卻不知為何看她一副無害小白兔的樣子,始終都狠不下心來說她兩句,他一心想著畫幾本漫畫出來,也懶得計較她偷走毛筆的事了,現在說太多都沒用,還是等考試成績出來證明了他的實力,一切才能迎刃而解。
他提起毛筆就開始創作漫畫了,反正距離院試還有一段時間,何不多畫幾本漫畫,葉家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他也要出一份力了,反正他現在畫起來都是輕車熟路了。
不出幾日他就畫好了一本,按照和之前掌柜的商量的,連忙去了書店,掌柜的看了他的書本后自是很滿意的,一番商討了后,價格就定了下來,每一期的保底版費是十兩,其它的根據銷量來算,葉長青一想這比他上輩子的收入高多了,也就和老闆簽訂了協議,就這麼訂了下來。
他先拿了這一期的版費十兩和這本樣書二兩,一共一十二兩銀子離開了書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書店的書架後面的冰山一角才走出一個窄袖立領錦緞褙子,腳踩鹿皮小靴頗具英氣的女子,露出寬闊大方的五官,看起來十分精明厲害。
程翎走到掌柜的面前,徑直抽過他手中的漫畫,低頭就翻看了起來,她一時蹙眉一時詫異,過了一會兒才隨手還給了那掌柜的,乾脆利落的吩咐道:
「這本書印好了后,先送一本到我那裡。」
「好的,東家。」
程翎剛踏出步子,一回頭又忍不住提醒道:「以後那個書生過來,你都幫我盯緊點。」
哄的那掌柜的一陣眉開眼笑,這東家是看中了這個書生的賺錢能力了,也虧得我慧眼識珠,到時候不知道東家還有什麼賞賜。
他卻不知道程翎出了店門后,就和丫鬟納悶道:「你確定沒看錯,剛才那人就是那敗家子。」
「是的,奴婢以性命擔保,他的樣子奴婢記得一清二楚,他曾經那樣對小姐,化成灰我也認識。」
「好,那我們就看看他現在是要鬧什麼幺蛾子。」
葉長青回到家裡,不出幾日府試的成績就出來了,縣衙前長長的名單被張貼出來,葉長青的名字就在第一個,他不僅是湘曇縣的第一名還是湘江府的第一名,也就是他是本次府試的案首,這樣他幾乎就是內定的秀才了,只要去參加了院試,不管考的如何,都會有個秀才的名額,他不禁會心一笑。
周圍看完榜單的學子都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葉長青,沒想到曾經無人不知的敗家子沉寂三年後,居然一舉奪得了案首,這難道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在周圍議論不斷的聲響中,葉長青也是和煦的微笑著,如春風拂面,他知道他考的不錯,能得案首雖不是意料之中,但也有□□分的把握。
葉長青正沉浸在這一刻的喜悅當中,街頭卻有突然躥出一個極其風騷妖嬈的女子閃電般的直撲進他的懷裡,雙手圈住他的窄腰,一臉嬌俏的埋頭他的胸前。
「葉郎,恭喜你,你真厲害!」
此時的葉長青聞著熟悉的劣質香粉味,只覺一陣惡寒,垂眸看了看像八爪魚似的緊緊纏著他的許三娘,狠狠蹬了下大長腿,用力就想把他推出去,可是這個許三娘實在是個人精,緊緊的扒住他,他一時竟然掙脫不得。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他抬頭掃了掃對他指指點點的人群,眸光一閃卻看見正前方的程翎剛好正看向這邊,接觸到他的視線后連忙撇過眼去,只是她側過頭去的那一看眼裡明顯一閃而過的困惑。
她似是困惑又似是嘆息,他曾經有負於她,她也曾為他等過,沒想到再見卻是這樣的場面,他終究再一次讓他失望了。
想到這裡,他對眼前像八爪魚似的纏著她的許三娘更是不耐煩了,臉色黑了下來,冷聲道:「放手!」
「想放手門都沒有,我還不知道你隱藏的這麼深,早知道你由此能耐,我當初才捨不得離開你呢,你快說說你是搭上了你爹哪位同窗的路子,否則像你這樣字都認不全的人都能當案首,那天下的讀書人都要笑醒了。」許三娘在他耳邊低聲說完后,又換了個極其軟綿的語調:
「奴家現在可後悔,就想跟著爺了,奴家再也不會三心二意了,不知道爺還肯收留小女子么?」還在他耳邊輕輕吹氣。
葉長青面紅耳赤,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世上還真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她當天下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由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而且也只有這種沒有見識的女人才會像他小白蓮的娘一樣,認為科舉是可以隨便暗箱操作的,前幾天戶部郎中的族孫剛被流放了,如今她還以為他這個案首是憑空得來的,真不知道這些女人腦子把科舉想成了什麼,菜市場買小白菜嗎,隨隨便便就可以作弊的。
「如果我真搭上了哪個大人的門路,第一個收拾的人就是你,做人不要太貪心,不然會有報應的。」
葉長青說完襯她一愣神的功夫就掙脫了她,正準備大踏步離開不願再和她有所糾纏。可是一臉氣憤難抑的許三娘卻並不打算這麼簡單的放過他,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對她沒有一絲情誼,她忽然意識到,他說的沒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飛黃騰達了,那麼確實如他說第一個收拾的人就是她。
既然如此,那她又憑什麼讓他壯大,讓他有機會來對付自己呢,何不毀了他。想通這點,她忽然一個箭步就上前拽住了葉長青的衣袖。
「你憑什麼是案首,咱們湘曇縣誰人不知,你敗家子一個連字都認不全,怎麼可能會是案首?」
她不再是像剛才匍匐在兩人耳邊小聲的說道,而是加大了音量,使得周圍看的人群都能聽得見。
葉長青回頭,就看見周圍有些學子已經義憤填膺的跟著起鬨起來,紛紛加入了許三娘的隊伍。
「對,他就是不配,整個湘曇縣誰人不知他葉長青敗家的名聲,就連祖宅都敗沒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一舉中得俯案首的?」
葉長青看著加入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也很是鬱悶,原身造的孽真是夠麻煩的,雖說他沒有抄襲,但是由著這些學子的懷疑抗議聲坐大,不僅是他就連知府大人都要喝一壺的。
他站在那裡握緊了拳頭就像前世許多時候,他作為一縣的父母官,對百姓包含感情的放聲道:
「是,我葉長青曾經不爭氣,敗光了家產,但是我痛定思痛沉寂了三年,專心學習,這三年來我沒有出過家門,懸樑刺股,每日覺得讀書難的時候,都會夢見父親託夢於我為我排憂解惑,是以這短短三年我的學問大有長進了,我能得案首靠的是我自己的實力。」
他剛一說完,全場都沉寂了下來,一些頭腦清醒的學子紛紛在心裡補充道,他說的也沒錯,他一個敗家子有什路子通過府試,若只是個孫山還有可能質疑一下,只是這案首就是怎麼都不可能了。
一直關注人群的許三娘見輿論迴轉,就是一陣心急,她可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她拉高了聲調尖聲道:
「他撒謊,明明前幾個月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字還…….」
就在這時,她話還沒有說完,縣太爺的轎子卻突然出現在了這條路上,一身官服的三十多歲白皙俊朗的縣太爺就已經撩開了帘子,問他身邊的衙役道:
「前面因何事聚眾喧嘩?」
「似是西市藥材鋪的許三娘子質疑新科案首的考試成績造假。」衙役畢恭畢敬的答道。
縣太爺聽到許三娘子時眉頭就已經皺了皺,待聽完他後面的話時立時就黑了臉,怒道:
「她當縣衙門前是她家的恭房呢,什麼屁話都敢說的,來人!」
「把她拖下去,掌嘴三十下,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隨便在縣衙門前放屁的。」
縣太爺剛說完,周圍頓時激起一陣爆笑,大家都沒想到他們一直愛慕敬仰的父母官居然是這個樣子的,說話這麼接地氣,對他的好感度都是瞬間爆棚。
就連葉長青都是忍不住咧開了嘴角,他原以為這個縣太爺是個陰險狡詐之輩,必定和許三娘也有些首尾,不過今日聽他一席話,彷彿又不像,倒像是個性格剛烈的正直之人,以他上輩子的眼光來看,他應該也是個好官,只是不知為何會在他的那件事上犯了糊塗。
他看著縣太爺的轎子已經走遠了,而大廳廣眾之下,許三娘被兩個壯碩的漢子猛扇了幾十個巴掌,白皙的柔嫩的小臉已經通紅一片,脹得跟個饅頭似的,嘴角血跡斑斑。
葉長青往回走正好從她的面前經過,她那奄奄一息歪著的腦袋,居然還能抬起來對他翻了一個陰狠的白眼。
葉長青頓住了腳步,他不自然的就能想到許三娘今日受了如此大辱,她自來最好臉面,今日她在如此多人面前丟了大臉,以她睚眥必報的個性,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只是那又如何,他不再是原身那個草包了,他憑的是真材實料,你且來,我接招就是了,於是他就利落的收回了眼神不留一絲餘光給她。
葉長青正準備抬步離開,卻感覺有人握了握他的肩膀,他就拋開視線回頭看了看,才注意道葉明凈一直在他身後,只是他的氣色並不怎麼好。
「怎麼了?考試名次不滿意?」葉長青看了名單知道他這次考試成績不是特別好,但也處於中間水平,有幾個縣試沒他好的都排在了他的前面。
「不是。」
「那是為何?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是的,那些起鬨的人中有一部分都是過了府試的學子,他們將來都會是給社會起宣導作用的文人,他們心裡應該都清楚府試監考有么多的嚴格,就連周郎中家的族孫都被掀了出來,你又怎麼作弊收買長官呢,只是他們仍然為了心裡的一點私慾,違背道德良心的加入起鬨的隊伍,他們現在就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名次嫉妒在心,以後當了官又如何為百姓謀福祉。」
葉長青都有點被他的長篇大論說的愣住了,只不過一件小事,他就能防微杜漸的想那麼遠,如果將來當官了必定會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官。
「你說的對,不過他們這樣的人不一定當的了官,而且即使當了官這樣的品行也未必能走長遠。」
葉長青前世就明白,嫉妒會讓人喪失理智,衝動是官場大忌,真正可怕的是那些讓人看不到一點心思的笑面虎。
他拍拍葉明凈的肩膀,這個孩子雖然還是年輕了點,但是比他有抱負。
「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我為什麼會是案首?」
「我…」葉明凈猶豫了一瞬,還是有點紅著臉道:
「起先真是沒想過,要不然也不會想顯擺著教你學問了,榜單出來的時候我確實愣了許久,不過轉念一想,知府大人定下的肯定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還是我以前小瞧了你。」
說完,他就一臉慚愧的拱手道歉。
葉長青連忙扶住了他「沒事,沒事。」
和他聊了會這次府試的考題后,就相約著愉快的回了家。
到了家,葉長青很有先見之明的讓葉明凈先下了馬車,之後才跟著他的步伐下了車。
果然葉府門口站著的兩個女人連忙把葉明凈迎了進去,只是王氏在抬腳踏上門檻的那一刻,還是不忍心回頭看了一眼一臉淡笑的葉長青,終是放棄了葉明凈,而是走到葉長青的面前,拉了拉手道:
「兒啊,沒關係,沒過也不是打緊的事,沒必要做出強顏歡笑的模樣,娘想明白了以後也不瞎說你什麼了,也不會瞧不起那你了。」
葉長青聽王氏說這一番話,是真的有點感動了,要知道之前他剛來的時候,王氏是氣憤的要掐死他的,現在就已經都原諒他了。
看來世人都說當娘的心是最軟是沒錯的,他這些日子的改變也終於是有點作用了。
「娘,我不是強顏歡笑,我是真的過了,還是案首。」
果然王氏聽到他的話后,立刻笑顏如花,隨勢就舉起柔弱無骨的手在空中擺了擺后,憋住笑道:
「兒啊,我知道你變孝順了,但你也不用編這麼天大的笑話來安慰我了。」
「娘,是真的,我是案首,你兒子是案首,你本來就該高興。」
「好好好,高興高興,只是你不要編個案首,你若是編個孫山,可能我會更高興呢。」
王氏正在自個樂呵著,就見前面一直埋頭走著的葉明凈突然回頭一臉認真對她道:
「嬸子,哥沒有騙你,他真的是案首。」
聽到這話,王氏還沒收攏的嘴角就僵在半空,雙目無法聚焦,太不真實了,只覺得眼前是一片虛幻,就連背對著他們的李氏也是不可置信的肩膀微微顫了顫。
因為一家兩個考生都過了府試,一個是縣案首,一個是府案首,這在整個湘曇縣來說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葉府很是熱鬧了一陣子。
當晚,王氏和李氏就窩在一起嘀咕了一晚,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只是沒過幾天,全湘曇縣都知道曾經的葉家的敗家子中了案首,以前那些幾年沒聯繫的狐朋狗友也找上了門。
葉長青心裡明白著,這些人可不是看他如今有出息了過來攀龍附鳳的,而是單單的就見不得他比他們好,就想把他再次拖下水,讓他再回到過去那一攤爛泥當中去。
王氏聽到婆子稟報葉長青曾經的狐朋狗友來找時,直接被嚇個半死,一溜煙的就跑到葉長青的屋子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啰哩啰唆的一大堆才繞到正題上:
「你現在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可不要再經不住誘惑,又回到了過去的老路上。」
葉長青看她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心裡不禁也不好受,她再柔弱再不聰明也曾今全心全意的愛過原身,現在他改過自新了,她也是拋棄了前嫌一顆心都系在他身上。
「小花,你過去把他們罵走,罵他們祖宗十八代都可以,有多難聽就多難聽。」為了讓王氏徹底放心,他直接命令道。
「要是還罵不走呢?」小花傻乎乎的問道。
「你不知道用掃把打走嗎?」葉長青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聽了葉長青的答覆,小花一怕腦袋就高興的跑走了,「哼,看我不把他們罵的滿地找牙。」
就連王氏也終於放下心來,笑呵呵的跑了出去,加入了小花她們罵人的隊伍。
直到門口的動靜消停了,葉長青也放下心來,拿起這兩天他繪製的漫畫就準備出門去。
誰知道罵完人的王氏卻仍然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一直留意著葉長青的動靜,這時候聽到他屋子的門開了,就連忙跑了過來截住他道:
「我就知道你騙我?不是不去了,怎麼又襯我們不注意偷偷摸摸的跑出去,你別以為得了個案首就了不起了,你可別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
葉長青本來還很能理解王氏的舉動的,畢竟原身以前就用這種方法騙了她無數次,她如今反應小心了點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當他聽到他爹的死時,眼神不禁就凜然下來了。
「我現在一心只想科舉光耀門楣,爹的死你萬不可再掛在嘴角了,雖然是我曾經錯得狠了,但是傳出去了終究對我名聲有害。」
王氏被葉長青這認真的態度有點嚇到了,忙結結巴巴的說道:
「沒,沒呢,沒人知道這件事的。」只是她的眼神似乎有點閃爍。
可惜那一瞬間葉長青的左眼剛好跳了一下,並沒有留意到她的舉動,得到王氏的保證后也放下心來了。
他拿起手中的兩本書給王氏看了看道:
「你就放心吧,我只是去書店一趟,畫了兩本書看能不能換幾個錢,畢竟我們總不能一直住在別人家裡。」
王氏掃了書本幾眼,心落了下來就是一陣欣慰,這個兒子也終於知道養家了,她終於可以徹底的放心下來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卻覺得心裡有點不安穩,彷彿老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葉長青到了書店,將新畫的漫畫交給了掌柜的,卻神奇的感覺到,掌柜的態度變化的有點微妙,比前幾次要熱情了很多,還主動給他每本加了一兩銀子的價錢。
他就納悶了,他連載的畫本印版還沒有多久,按理來說給書店帶來的收益還是有限的,這掌柜的轉變明顯有點奇怪。
難道因為他是新科案首的原因,可是他連載用的筆名並不是「葉長青」三個字,這個掌柜的如何會知道他?
於是他就試探了幾句,可是這個掌柜的貌似壓根不知道案首這回事了。
他也懶得想了,看這掌柜的態度也不是什麼壞事,他拿了銀錢就往家裡去,剛好路過一家糕點鋪子。
一陣若有似無的桃花的清香味就傳了過來,想起上輩子蓮花村的桃花酥,他不禁有點想念,丟了幾個錢就提了幾包。
他拆開拿起一塊嘗了嘗,味道還可以但是畢竟和上輩子蓮花村的沒法比,算了給明凈那小子買一包,再給愛哭的王氏買一包,還有一包就給那個李老頭吧。
於是他再一次把胖胖的李典史堵在了小巷子里,塞里一包糕點在他懷裡。
被嚇一跳的李典史看著面前笑容燦爛一身正氣,眼裡儘是正義和光明的葉長青,不禁微微翹起了嘴角,這個孩子他果然沒有看錯,真的是浪子回頭了,那個葉老頭也終於可以在地下瞑目了。
「你也不要放鬆了,回家還是要好好準備院試的,這秀才也是有等級的,要是能得個稟生就最好了。」
葉長青笑笑:「好,好,我定不讓李世叔失望的。」
李典史笑笑就挑了一塊桃花酥吃了起來,只是剛一入口就瞪起了鬍子,怎麼是桃花味的,怎麼不是上次那桂花味的,那可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最喜歡吃的。
他氣憤轉頭看著遠處葉長青挺直的背影,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心「咚」的跳了一下,莫名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還是娘子說得對,孩子再小都不能慣,不然養成長青以前的那個樣子,該是多麼吐槽心事,即使後來改過來了,但是那代價也太大了。
幸虧當日心軟的一時善舉,也算喚醒了今日的自己,救了自己的愛子。
葉長青到了家,留了包糕點給王氏,就提著一包去了李氏那裡,李氏含笑著接過了,只是笑意卻沒有直達眼底。
他又提了另外一包糕點去了葉明凈的屋子,彼時天都黑了下來,而葉明凈卻依然在點燈夜讀,他貌似比府試那會兒更加刻苦了,是不是他考了案首給了他更大的壓力。
葉長青走近了把糕點放在他的桌在上,才出聲提醒道:
「明凈,先休息會吧,點燈看書對眼睛不好。」他上輩子就在蓮花村見多了一些文人大儒視力不好的,都是平時看書痴迷了也不注意光線,用眼習慣不好,就慢慢的熬成了近視。
這古代可不像現代有那麼高級的眼鏡,在古代眼睛壞了就只能熬著了,你說這要是當了官卻是個近視眼,多耽誤事。
葉明凈抬起頭來,看著葉長青才終於放下書本,用拳抵口伴隨了一聲低咳:
「好,我把這一點看完就休息。」
葉長青不好說什麼,就出了門去,只是在他屋門前站了很久,那盞燈卻一直未曾熄滅。
罷了,他的壓力太大了,就由著他吧。
因為本朝的院試是每三年舉行兩次,由皇帝任命的學政到各地主考。辰、戌、丑、未年的稱為歲試;寅、申、巳、亥年,稱為科試。
今年剛好是辛丑年,正好有一場歲試在八月,所以葉長青他們距離院試考試的時間還有三個月左右,葉明凈這個縣案首又回到了書院接受夫子的特殊考前指導,希望他能在院試中得個好名次,而葉長青已經脫離書院已久,而且他覺得他現在再聽學院里夫子的課真沒什麼大的用處,還不如自己複習來得自在。
所以這幾個月來,葉長青又買了一本院試的試題集,過了一遍之後,他覺得幾乎是沒什麼問題了,唯一遺憾的可能還是他的字了,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他的字都不能算好,上輩子是因為條件差,沒有多餘的心性和錢財來等他慢慢練字,只求工整即可。
這輩子他有志於會試,這字還是像現在這個樣子當然不行了,現在他也有條件了,當然得把字好好練一練了。
只是這個練字也得有名家指導或者是名人的帖子臨摹才會進步的快,曇花郡文風興盛,很有幾座不錯的書院,一些外地求學的學子都會千里迢迢來這裡求學。
尤其是久負盛名的瀟湘書院,是已歷經三朝不倒的千年庭院,自本朝開國以來,瀟湘書院培養的學子已經布滿朝中,特別是南直律的官員,自文帝起官場就流傳著一句話:「翰林多湘江,朝士皆曇花」,這無不說明瀟湘書院不可比擬的實力。
就像現代人向往常春藤名校、九八五名校一樣,葉長青對瀟湘書院也有一種特別的嚮往,等過了院試他還是要找一家有名的書院系統的學習才行。
就這樣他每日在屋子裡練字修身養性,只是王氏卻是一連幾日都唉聲嘆氣,老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
當王氏第三次在他面前走神的時候,葉長青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娘,你怎麼了?」
王氏猶豫了一瞬才試探的問道:
「你說,假如你悉心培育的一盆蘭花,一直愛護著嬌養著,耗費所有的精神去照顧它,可是沒想到有一天它還是不顧慮你的情緒死了,你拚命的施肥澆水都沒有用,於是你放棄了拯救它,而是把希望放到另外一盆開得更好的花上,可是這時候原本以為已經死去的花它突然又活過來了,宛如新生開得比所有花都好了,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呢?是回過頭去擁抱以前的那盆花呢,還是寄希望於另外一盆花上?」
葉長青這一聽怎麼不明白王氏的意思了,他娘這打的比方中,快死了的蘭花不就是他嘛,而另外一盆蘭花又是誰?她還能寄希望於誰的身上?難道是葉明凈?
她和李氏什麼時候已達成了某種默契了嗎?李氏憑什麼把自己的兒子分給她。
想到這裡他沒好氣的道:「當然是繼續給先前的那盆花澆水了,它經歷過挫折和磨難才會更加珍惜活著的機會,只要給一點點希望就會瘋狂生長的。」
王氏聽完葉長青的話沉默了許久,才低低「呃」了幾聲,就鼓起勇氣往李氏的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