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報紙
高景林鬧的這一出,反而像是把大家的情緒都發泄了出來。
知道現在根本沒有可能離開,大家也終於消停下來,在林厲的指揮下,先把老錢的屍體抬回了營地。
畢竟是大家還要繼續住的地方,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下,再放一個屍體在附近,恐怕會給所有人都帶來更大的心理壓力。
於是林厲特意選了個距離大家的住處最遠的後勤帳篷騰出來,擺放老錢的遺體。
老錢的死帶來的悲愴氣氛比肖楠要嚴重得多,可以說,昨天的事情,大家潛意識裡其實都在期望那只是一個意外,既然是意外,自然不可能高頻率地發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幾率更是微乎其微。
可是現在又加上老錢一個,死亡的方式指向還如此清晰,一下把幾率就拉大了幾倍,幾乎所有人都在害怕,下一個被選中的人會是自己。
時逸看著許多人都在擺弄手機,恐怕是想把希望寄托在已經消失了兩天多的信號上。
時逸也忍不住拿出手機來看了看,可惜信號那一格還是打著個大大的叉號。
小陶哭喪著臉,緊緊跟在他們身邊,小聲問:「你們說下一個人會是誰啊?我真的想回家……」
方此和時逸趕忙開口安慰:「沒事的。」
「放心,有我們在,保證你好好回到家。」
隊伍里有這麼一個女孩子,其實會無意中激起人的保護欲,就說方此,在她面前就顯得淡定了許多。
在他們的淡然面前,小陶的心神也安穩不少。
老錢的遺體安頓好之後,大多數人也不敢在那帳篷前逗留。
這一次的事情真的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哪怕有一點辦法,恐怕大家也不會再在這個孤島上呆下去。
四個人呆在帳篷里,百無聊賴,方此為了調節氣氛,也不知道在哪裡摸出來一把撲克。
現在這情況,似乎不是打撲克的時候。
可是與其乾巴巴坐著,倒不如像這樣轉移一下注意力,起碼能緩解下憋悶的心情。
於是時逸和小陶迅速就接納了他的建議。
譚將自然是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時逸甚至懷疑,像他這樣除非拍戲一天連話都說不了幾句的人,到底有沒有打過撲克。
說不定連小貓釣魚都不會。
不過還好,鬥地主他們三個來正好,至於籌碼也十分俗氣,那就是輸的人主動往自己臉上貼紙條。
好在他們三個人勢均力敵,打了半晌,每個人臉上都貼得滿滿的,誰都別笑話誰。
譚將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身邊這三個幼稚鬼,也不知道是該說他們心大,還是說他們沒心沒肺。
「欸,不行,我得先去個廁所。」這一副牌打到一半,時逸突然捂著肚子開口。
小陶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我都連輸了好幾把了!現在這把好容易拿了手好牌,你不能走!打完這把再說!」
「不行,我憋不住了!」時逸捂著肚子。
「不管不管,走了就是耍賴!」小陶同志已經輸紅了眼,難得這麼任性。
時逸焦急地看了看一旁,突然對上譚將的雙眼。
看到他突然發亮的眼神,譚將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可是下一刻,時逸還是迅速地把牌塞到了他手裡:「幫我玩兩把,輸了回來我貼條!」
說完,他就想爬起身來走人。
沒想到譚將還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時逸求饒:「譚老師,求你了還不行!江湖救急!」
譚將看著他,伸過手來,在他臉上抹了幾把,扯下了一堆紙條。
大概也是看時逸著急,他的動作也十分倉促,粗糲的指腹摩挲在時逸的臉上,像是帶了靜電,一陣戰慄突然就從他的指尖朝著時逸炸了過去。
時逸不由得愣住,獃獃地看著他,臉色一時又有些發紅。
好在下一刻,小腹傳來的痛感就把他的意識拉了回來,才沒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
「謝啦,我先出去,等下就回。」他含糊地道了謝,就匆忙出了帳篷。
一直到在搭的臨時廁所里解決完,他臉上的紅意都還沒有完全退去。
從廁所里出來,剛撐開傘,他就看見林厲從不遠處的帳篷里鑽了出來。
兩個人打了個照面,都不由得愣了下。
現在雨下的不大,時逸清楚地看到,林厲的眼眶有些發紅,看起來像是剛剛掉過眼淚。
時逸這才想起來,那個帳篷就是用來暫時放置老錢屍體的地方。
他剛剛又是臉紅心跳,又是急著上廁所,倒是忘了,廁所也刻意建得離大家的住處遠了一點,倒是跟這帳篷挨得挺近。
兩個人打過招呼,時逸才尷尬地道:「林導來看錢叔?」
林導對他倉促地笑笑:「是啊,不管怎麼說都是因為雇他過來才出了這樣的事,感覺挺過意不去的。」
「這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別太內疚。」時逸趕忙勸解。
「其實來之前很多人勸我就在拍攝基地搭個景拍就得了,可是我一味地想要追求效果,執意要來,沒想到卻因為自己的固執害死了兩個人。」林厲說著,又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
時逸看著這樣的他,頓時心生愧疚。
別人在這裡為了一個沒認識幾天的陌生人的死在悲傷流淚,可是他們居然還在偷偷躲在帳篷里打撲克,這麼一對比,簡直高下立現。
垂頭喪氣地回到帳篷,小陶一看見他,就立即哭喪著臉埋怨:「逸哥,誰說譚老師不會玩的,就你剛剛那麼爛的牌都讓他打贏了,太會詐人了他!」
譚將冷淡地看她一眼:「我以前確實不會……剛剛看你們玩才學的。」
求求你別再說了,這句話更讓人鬱悶。
時逸抬眼看向他們,一時沒忍住,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走了這一會兒,譚將臉上還是乾乾淨淨的,倒是方此和小陶,臉上又多了好幾個白條。
不過才剛剛開始笑,他又想起了帳篷外發生的事情,驀地把臉上的笑給收了起來。
方此和小陶納悶地對看一眼,開口問他:「逸哥,怎麼了嗎?」
時逸伸手把他們臉上的紙條扯了扯:「好了,別玩了,剛剛死了兩個人,咱們就在這裡玩玩鬧鬧的,不太好。」
方此和小陶又看了看彼此,有些不明白他怎麼出去一趟突然就變了態度。
譚將卻開口便問道:「剛才遇見誰了?」
時逸嘆了口氣,坐回他身邊:「剛剛林導去看老錢的遺體,我正好撞見了,要我說林導這人是真沒得說,看見死了個陌生人,我心裡雖然也不好受,可是看不見的時候也就過去了,可是人林導剛剛還為了他哭了。人與人的差距啊……」
小陶心虛地把臉上剩餘的紙條扯了扯:「別這樣,讓你說的我心裡也有點內疚,好了,不玩了不玩了!現在這個點也差不多該吃飯了,我去看看還剩什麼吃的。」
現在大家才困在這島上三兩天,劇組裡準備的物資倒是還充足,就是沒電少火的,想吃得太舒服卻是不太可能了。
不過現在人心惶惶的,又有幾個人還在意口腹之慾,只要能填飽肚子,確保遇見什麼危險的時候能有力氣跑也就完了。
他們四個隨便吃了點,又忍不住鑽出了帳篷。
雖然說現在情況特殊,可是一直在帳篷里悶一天,也實在是太過憋悶。
可沒想到,剛剛出門沒多久,老錢原本居住的帳篷里就又傳來一陣嘈雜聲。
幾個人奇怪地看了看彼此,反射性地朝著那個方向奔過去。
到了地兒,就發現原本跟老錢住在一起的那個小趙手裡捧著一張報紙,神情激動:「真的是厲鬼作祟啊!厲鬼作祟!他們的命肯定就是被這個鬼給奪去的!」
時逸看他這表現,忍不住過去,把他手裡的報紙拿了過來,粗略地看了一遍。
遠遠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能看出來這報紙上的顏色已經發黃,像是年代久遠,拿到手上,才發現具體的時間已經是十年前。
老錢為什麼要帶著一張十年前的報紙?而且,還摺疊保存的這麼完好?
時逸的目光很快就被一塊豆腐大的報道吸引了過去。
那報道在整張報紙里,實在是不起眼,可是卻是被摺疊在最上層的。
報道里是說,當時一個年輕人為了救一群來T市一座荒島上探險的外地人,而不幸遇難。T市靠近海邊,附近的小島眾多,但是大到足以讓人興起探險興趣的,似乎也就只有他們腳下這一座。
這麼說,十年前這個報道,說的就是一個年輕人死在了他們現在的這座島上?
時逸皺了皺眉,這麼說,他那天在更衣室里遇見的,其實是這個年輕人嗎?
說來也是,他去換衣服之前,才剛剛見過肖楠和薛至琛一起離開,無論怎麼,肖楠也不可能在那短短几分鐘里就被人毫無聲息地殺掉。
他手中的報紙被人抽了過去,在人群中來回傳遞著,而林厲不知道什麼時候聽見了動靜,也已經來到了這個帳篷跟前。
「啊!這個事!我好像記得!這個死的人是不是叫,叫什麼磊的?十年前在X涯論壇,這件事是很火的!」人群里突然傳來一個恍然的聲音。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在了他身上。
「就那次!沒人記得嗎?這個什麼磊自己貪玩離家出走,正好跟這群探險的人遇見,什麼專業的裝備都沒有,非要跟著探險隊里的人一起來,結果就在這島上摔死了,他們家人還非說是探險隊里的人害的,說他是為了救人,明顯就是想訛人嘛,那吃相難看的,當時在天涯鬧的可火了,這家人可是被罵慘了!」
「哦——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當時這一系列的帖子我也看了來著,不過我這人不記事兒,你要不說,我都完全忘了這事兒是發生在哪兒的,根本聯繫不起來。我記得這事兒最後他們也沒訛成吧?反正當時罵他家的人挺多的,太老賴了真的。」
「對對對,是有這麼回事兒,都這麼多年了,不提都忘了。不過好在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最後他們也還是沒能得逞。」
「難道是那個什麼磊的鬼魂還在這兒作妖?」
「唉這可說不準,看他家人那副訛人的嘴臉也知道,這小子生前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難道還能指望他變成鬼就突然大徹大悟了?」
他們說的這件事,時逸多少也有些印象。
他十年前上網還只是會打打遊戲,根本不怎麼逛論壇。
可這事兒實在是太火了,甚至大家打遊戲時在YY里聊天都要順便說上兩嘴,時逸也就是因為這樣,才知道了這回事。
不過老錢身上為什麼要特意帶著這一張報紙?
大家還在議論紛紛,就聽見林厲狠狠地對著人群中最大聲的那人說道:「既然他這麼不講理,你還敢這樣說他,不怕他下個目標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