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服務生，來一杯摩卡咖啡。」林雪雅選擇一個靠近玻璃窗的位置上坐下，對著不遠處的服務生招了招手。

眼睛瞟向外面瑟縮的行人，看著相擁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林雪雅心中溢滿了甜蜜，臉上的笑容自然而然的綻開了。

服務生輕輕的把咖啡放在林雪雅的面前，林雪雅渾然不知的繼續看著街上的行人，在這個幸福的日子裡，大家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那麼自己是否也可以和他們一樣的幸福呢？

時間從上午一直到了中午，手機突然在這個時候焦急的震動了起來，林雪雅拿起手機，上面顯示一條新信息。

對不起雅雅，本來已經要到了，可到半路才發現要給你的禮物沒有帶，所以又要返回去，請你一定要等我。

想象著林楓焦急又無措的樣子，林雪雅不禁笑出了聲，可手指迅速的在上面飛舞，立即按下了發送鍵。

乾爽清涼的風夾雜著些許的咖啡香徐徐的吹著。天空是深邃又安靜的樣子，又似乎帶著淺淺的微笑，很藍很藍。藍的像攤化不開的凝固的憂鬱，把人的心都傷碎了。

手機又傳來了震動。

雅雅，我在車上，現在路上堵車，你不要擔心，我很快就趕來。

看著上面的字，林雪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每當店門被人推開，有人進入時，林雪雅立即就會投去滿懷希望又探詢的目光。之後，很失望的微笑一下，似乎是淡淡的自嘲。再埋頭，不說一個字，不發出一點聲音。

傍晚時分，她的咖啡已經續到了第五杯。落日的斜暉隔著玻璃窗籠罩著她。她就像一具有血肉的特殊石像，寂靜無聲的存在在那裡，很溫馨，也很孤獨。

林雪雅選擇在咖啡屋裡看人、獨品咖啡的焦香，或者將臉移近杯口，倒影為鏡，孤芳自賞。這是她的情人節。沒有情人的情人節。空氣里流動著幽怨清凄的樂曲，林楓的笑臉從心房穿過，她的淚很快便來了，雙手握緊杯子，肩膀不停地抖動。

「雅雅~」熟悉的聲音傳來，林雪雅抬眼望去。

是一雙深邃的眸子，閃動著淡淡憂鬱的眼睛，與其嘴角的笑一樣，有微微的苦澀。

「我可以坐在這嗎？」

林雪雅微微地低下頭不發出一點聲音，釩翌尷尬的站在那裡。

許久……

「抱歉！這裡有人了。」林雪雅吸了吸鼻子，故作鎮定道，可聲音里仍然掩藏不住哽咽。

「沒關係！等林楓來了，我就離開，好嗎！」釩翌急切的詢問著，深怕林雪雅拒絕自己。

看著這樣的釩翌，林雪雅終究不忍：「好吧！翌，正好我們把所有的事情都談開吧！」

「不要！」想也不想，釩翌大聲的反駁著。

林雪雅震驚的抬起頭望著他，釩翌知道自己的行為過於激動，閉了閉眼，隨後睜開。

「雅雅~今天你什麼都不要說，先聽我說，可以嗎！」看著林雪雅依舊不動聲色的表情，釩翌繼續說道：「我最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心裡只有林楓一個人，可哪怕是零點零一的機會，我都不想放棄，所以……」

釩翌從衣服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沒有任何徵兆的在林雪雅面前打開它。

只見乳白色的絲絨底座上，放著一枚精緻的純白金鑽戒，釩翌凝視著她，然後單膝跪下。

音樂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放映，林雪雅驚愣住，思緒似乎一下被完全停滯了。

「雅雅~嫁給我吧！」釩翌深深的看著她，眼裡深不見底。

周圍頓時爆發出鼓掌聲和尖叫聲，大家似乎都很興奮的拍起手大聲為他打著氣：「嫁給他吧！這位漂亮的女生，你快同意吧！」

「是啊！你看他都下跪了，快同意吧！」

「一個俊男，一個靚女，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太相配了，還猶豫什麼！快答應他啊！」

聽著周圍人的話，林雪雅頓時手足無措，隨後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語氣充滿著驚訝：「翌~這一切實在是太突然了，還有我……」

「嫁給我，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他望著她，鑽戒在他手上發出刺眼的亮光，林雪雅的眼睛有些生疼，她閉上了眼。

兩人間窒息的沉默，似乎除了心跳以外一切都是死的。

釩翌屏息注視著她，他的嘴唇有些泛白。

很久之後，林雪雅握緊手指，很輕很輕地說道：「對不起……翌」

釩翌的眼睛徹底暗了，他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他知道她會拒絕，但是這句話真的從她嘴裡說出來時，心就像被人用刀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僵硬的單膝跪下，過了一會，才慢慢站起來。

「我輸了嗎？不，我從來也沒贏過，何來得輸！」釩翌自嘲般的低垂著頭看向玻璃窗外。

他的側臉看起來那麼孤單和悲涼，林雪雅似乎有種想哭的衝動，她……還是傷害了他。

「如果我比林楓先遇到你，那麼……你會愛我嗎？」釩翌將她攬在懷裡，低沉的問道。她能夠感到他的心跳，有力但很快。林雪雅張開嘴，但是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如果先遇到他……

那麼……

我會愛上他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孤單，像是個絕望的孩子祈求最後的寬慰，眼淚不停的在眼眶裡打轉，林雪雅的心分不清是痛還是酸。

有如果、有假設嗎？沒有！時光不可能倒轉，事實也不容假設。

林雪雅咬住嘴唇不語，她不想說一些違心的話，雖然她現在的心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噬般痛楚。

釩翌黯然的抬起她的下巴。

「怎麼？你連騙都不願意騙我嗎？至少這樣我可以活在虛假的謊言里。」他的聲音很低，有些顫抖。

林雪雅被迫注視著他，他的眼睛有點微紅，她的心狠狠地一抽，隨後想要逃離他的視線，他握緊她的下巴，那麼強硬，那麼用力，那麼……無可奈何。

他深深地吻住了她，那麼的焦渴，全心全意地宣洩著他的熱情，和為她而痛徹著的心扉，震動了她整個的心弦，他的吻包含了太多深情的痛楚，太多難以割捨的無可奈何，她第一次了解了她曾經怎樣地傷過他的心。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每次她拒絕他，他有多絕望和痛苦。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每次看到她哭，他有多掙扎和無奈。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今天他有多麼的痛徹心扉。

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林雪雅鎮定的說道：「翌~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管釩翌是否拒絕，林雪雅繼續說道：「有一個小孩，他晚上睡不著覺，他的爸爸就畫了一張地圖，然後又把地圖給撕了，爸爸對孩子說，你把地圖拼完就是想睡覺的時候。可孩子花了幾分鐘就拼好了，爸爸很奇怪孩子為什麼這麼快就拼好了，孩子說，地圖正面是個人，反面是世界，我把人拼好了，世界也就出來了，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在對的世界遇到對的人才能找到自己心愛的人，所以翌，你會遇到屬於你的女孩。」說完掙脫了釩翌的懷抱，跑了出去。

夜晚的天空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一團團、一簇簇的雪飛落下來，彷彿無數扯碎了的棉花球從天空翻滾而下。

「哥哥，不要在問我了，答案我在那天就已經告訴你了。」金莉娜不悅的蹙著眉。

看著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姜昊天不禁有些無奈：「莉娜，我們去別的城市生活吧！那裡你一樣可以很快樂，我們不要在這裡阻礙雅雅和林楓好嗎？」

金莉娜抬起眼帘望著姜昊天，語氣不無黯然：「哥哥，難道你認為姐姐和林楓現在的狀況都是因為我嗎？你認為我想搶走林楓？」

姜昊天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語重心長的勸道：「莉娜，這些我不想說，我只想你和我一起離開。」

眼淚不知不覺溢滿了眼眶，金莉娜大笑的搖了搖頭：「我的好哥哥，看來我在你心中連姐姐一分也比不上，沒想到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居然是個第三者，哈哈~~」

看著又哭又笑的金莉娜，姜昊天明顯失去了耐心，語氣漸漸的冷淡了：「我只想雅雅幸福，如果有誰傷害了雅雅，不管是誰，哪怕是莉娜你，我也會不顧一切……」說完，姜昊天深深地看著她。

金莉娜死死的握緊雙手，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裡溢出：「哥哥，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愛的人不是林楓，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奪走姐姐的幸福，我只是想等姐姐和林楓之間的事情解決完了在離開，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就在這時，林楓趕去Angel』sMemory的路上看見金莉娜與姜昊天，看見他們在大街上又哭又吵的樣子不禁走上前去。

「發生什麼事了？莉娜你還好吧？」說完走上前去擦了擦金莉娜臉龐的淚水。

姜昊天剛想說什麼，可林楓卻突然出現，讓他有些話不便說出口，但他最後冷漠的注視著金莉娜，語氣充滿著不容置疑：「最好如你所說的，不要逼我做出我不想做的事。」說完，提起腳步，離開了這裡。

冷漠的氣息慢慢的消失不見，金莉娜無力的蹲下身體抱著自己，頭埋在雙膝中流淚，那種巨大的痛苦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好像一切都在頃刻間綳斷了，她的哥哥第一次這麼對她說話，原來真的是這樣啊……林楓說的沒有錯，這兩種愛，真的是不同的，孰輕孰重，自己怎麼會掂量不出來？

看著金莉娜傷心的樣子，林楓不知該怎麼安慰，於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兄妹倆今天怎麼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們之間吵架！」

金莉娜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站起身來看著林楓，語氣里夾雜著瞭然：「我真的……很傻，是嗎？今天我才知道，我在哥哥身邊十幾年，也比不了姐姐在他身邊的這幾年，我真是可笑，居然把這兩種感情混為一談。」

「林楓，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的回答我。」

見金莉娜用這麼鄭重的語氣，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你問吧！」

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和姐姐現在的狀況，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造成的？」

林楓失笑的揉了揉金莉娜的頭髮：「傻丫頭，你想什麼呢！算了，為了讓你不這麼內疚，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吧！我記憶恢復了！」

金莉娜還來不及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不禁雙目圓睜的看著他：「你……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我不知道。」

「這件事情我本來打算今天告訴雅雅的，可現在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所以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得知這個消息后，金莉娜轉悲為喜的笑了起來：「放心，我絕對不會說漏嘴。」說完還做一個拉拉鏈的手勢。

一雙手臂從背後抱住了林雪雅，一副溫暖的胸膛緊挨著她的背，那種灼熱的感覺穿過層層衣服燒痛了她的肌膚……

她的身軀瞬間僵硬了，街邊店外的玻璃窗上映出她錯愕的面孔和不遠處他心痛的表情。

在抬頭的瞬間，林雪雅心底猛然地一沉，好像萬丈光芒的晴空立刻被陰霾佔領，刷刷的在沒有準備之前就下起大雨來。

……是林楓……

不遠處的林楓背脊僵硬的繃緊，眼底沉黯如夜。

他們在玻璃窗里的影像中彼此對視，久久不曾眨動一下眼睛。

看著一動不動的林雪雅，釩翌緊緊的抱著她：「雅雅~」

玻璃窗里，她在釩翌目光中看到憐惜卻看不到深情，釩翌在她目光中看到震驚卻看不到憂愁，如果她回頭，必能在他眼底深處看到更多的痴情，如果他轉過她的身子，必能在她眼底深處看到更多的絕望，可惜，他們誰也沒有動，任玻璃窗上反射的燈光模糊了三雙眼睛，

氣流變得壓抑而緊張，得不到回應，釩翌環著她的手漸漸地放鬆了。

抬起頭不輕易間望向對面的玻璃窗上，釩翌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林楓站在那裡，眼神空洞的看著他們。

看林楓的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釩翌看著林雪雅說道：「去和他解釋吧！」

見林雪雅還處在震驚之中，釩翌用掌心貼著她的掌心，用力握一下她的手，她感到一股熱力穿過他灼熱的掌心沁進她的掌心，緩緩的悄無聲息地融進她的血脈，她懂他的意思，那熱力沸騰了她的血液和情緒，剩下的話在她喉嚨口掙扎翻騰。

林雪雅抬眸這才注意到在他身邊的金莉娜，眼光隨之一暗。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著淡藍色屏幕上的字跡。

東西忘在家，路上堵車。原來都是借口，只是為了和他喜歡的人見面！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淡藍色的手機屏幕上。

雖然隔著一條馬路間的距離，可林楓還是注意到林雪雅在看到金莉娜后的神情隨之一變。

要不要解釋一下呢？林楓心中茫茫的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在看到釩翌和林雪雅緊緊相握的手后，想說的話終究慢慢被冰冷的空氣凍結住。

苦澀慢慢在身體里觸碰著心臟，每一個神經都浸泡在深深的海域中那麼酸。她真的在乎她看見的事情嗎？如果不是呢？那一切解釋的蒼白語言不是顯得多此一舉？會是怎麼樣呢？心底的荒涼慢慢沉澱，一片又一片地覆蓋下去。

林楓的眼神在林雪雅長久的沉默中一點點地絕望起來，那種難解的寂靜和沉悶讓他的心一陣陣地恐慌，就彷彿有沉重的枷鎖壓在了他的身上，一時之間，他竟然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身體倏地僵住，眼眸閃過一絲沉痛，心底的傷口恍若被人恨恨的撕扯，結痂的傷疤破裂，緩緩的流出鮮血，無聲的痛席捲了他，俊顏煞白如紙，薄唇輕顫如破碎的落葉……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林雪雅僵硬的站在原地，暗灰色的天空壓抑地讓她喘不過氣，她感覺身體被沉入深海里，從頭到腳有種刺骨的冰冷。

樹葉瘋狂地從兩旁飄落下來，隨著地上的雪被捲起一波又一波。

漸漸的，林雪雅的思緒慢慢被拉回。心緩緩地從劇烈的疼痛中蘇醒過來，麻木佔據著周身的每一根神經，一種無言的痛苦環繞般的蔓延，擴散。

長發遮住了面頰，痛苦慢慢從冰涼的眼底延伸出來。

林雪雅的眼神撲朔迷離，暗藏憂傷，猶如秋天在空中輕輕飛舞的落葉，凄美而傲世獨立。

他閉上了眼，伸手拿起口袋裡的那枚戒指，緊緊地握在手心裡，隨後緩緩地睜開，眼底的痛楚，像黑濃的毒汁，蔓延滋長，眼中冰封著至深的哀傷，隨著一抹苦笑在失去血色的嘴唇邊一點點的綻開。

握緊手中的戒指，林楓穿過馬路來到林雪雅的面前，想抓起她的手把戒指帶上，可是林雪雅如觸電般躲開他的手，掩口踉蹌後退兩步，倏地轉身跑掉，使勁全身力氣地奔跑，彷彿背後有惡靈追趕似的，不敢稍停，不敢回頭，不管別人差異的眼神，只想逃開這裡。

心裡空曠荒涼，就好像是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沼澤，他在深深地遙望，只可惜，除了她的背影，什麼都變得的模糊。

疼痛讓他的心好像是一根琴弦被剪斷一樣，緩緩地抽疼。林楓抿緊嘴唇，慘白一片，看著她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跑開，就好像離開他的生命一樣。

你知道嗎？

我就這樣靜靜地在不遠處看著你。

可是你的眼睛中，卻再也看不見我……

為什麼呢？

我們明明沒有相差的很遠，可是，你卻沒有看見我站在這裡。

所以，距離是什麼？

或許不是線段與線段的垂直，那麼，誰又真的說的清楚它所包含的概念？

無論是時間，空間，還是，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