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喻衍跟著人群到了廟前,他不是來上香的,便坐在了路邊。
廟建在了半山腰,前前後後都是參天大樹,廟門高大,廟內寬敞,里裡外外無不彰顯著奢侈,香火鼎盛,煙霧繚繞。
不得不說,這座姻緣廟修的十分氣派,雖說是廟但大小遠超了一般廟的規格。
午時剛過,姻緣廟內人滿為患,來求姻緣的大都是女兒家,只偶爾冒出個塗脂抹粉的男人。
有上完香的姑娘從廟裡走出來,邊走邊與旁邊一同前來的姑娘興高采烈地說著許願的事情。
「你今日許了什麼?」姑娘們穿得花枝招展,妝容細緻,一看就是仔細打扮過的。
被問的那個掩住口鼻,萬分嬌羞,「哎呀,你怎麼問這個,說了就不靈了。」
「哼!看你這副樣子肯定又是說要找一個喻公一樣的男子做夫婿。」
被拆穿的女子不甘示弱,「還說我,你不也是嗎,肯定又是要與喻公夢中相會。」
喻衍:……
他生前可沒有女子對他說過一句仰慕的話,死後倒是一個個地對他獻殷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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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小心。」耳邊突然傳來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喻衍被吸引了過去。
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小丫鬟站在馬車前,在地上放了一個小矮凳,撩開車簾,正要扶自家小姐出來。
廟前男男女女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馬車上,混亂中不少議論的聲音傳入喻衍耳中。
「好像是劉家的大小姐。」
「今年不是選了她與山神結親嗎?」
「被選中與山神結親怎麼還來姻緣廟求姻緣,讓山神知道了這可了不得。」
一隻手伸出馬車搭在了小丫鬟的小臂上,手指蔥白纖細,指甲潔白通透,一看就是養在閨閣的小姐的手。喻衍想,有這樣一雙手的人絕對是一個美人。
「臘梅,扶我下去。」就連聲音都如此的悅耳。
杏眼小鼻,櫻桃唇,瓜子臉,步履輕盈,搖曳生姿,舉手投足間體香塞鼻。不出所料,果然是一位美人。
「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喻衍禁不住吟詩稱讚。
聽到這兩句詩,美人轉身看向喻衍,看到喻衍的長相后禁不住眼露驚訝,難以想象這兩句詩是出自這樣的人之口。
不怪美人驚訝,喻衍身著粗布衣裳,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他還易了容,怎麼看怎麼不像能吟出如此妙句的人。
美人款步而來,距離喻衍只剩三步的時候停了下來,低身行了一個禮,「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這句詩可是公子所作?」
喻衍眉眼帶笑,站起來鞠躬回禮,「正是在下。」他對女子向來禮遇。
「小女子姓劉,閨名樂真,敢問公子如何稱呼?」竟然上來就自報家門,喻衍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小姐!」劉樂真身後的丫鬟被她嚇了一跳,她家小姐向來矜持,今日怎麼這般孟浪了?就算小姐喜歡詩詞,就算這個男人吟出妙句,但對一個陌生男人主動自報家門實在不該是她家小姐會做出的事情,竟然還問人家的名字,這裡人這麼多,要是傳出去她家小姐的名聲就毀了!
「住嘴!」劉樂真聲音冷硬地喝止了丫鬟,又問了一次,「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小丫鬟打了一個哆嗦,她還是第一次聽自家小姐這麼說話。
「在下姓衛,名展。」真名是不能說的,他母親姓衛,便取了母姓,他的字是子展,便選了展字做名。
「多謝。」劉樂真點了點頭便帶著丫鬟進了廟內。
人走了,喻衍又坐了回去,雖然只說了幾句話但他卻看出來了,這位劉小姐不是一般的大家小姐,不迂腐不古板,為人好像還很有趣。如果在二十年前遇到她,兩個人說不定可以成為知己,而現在,他還是少招惹姑娘家的好,況且還是快要嫁人的姑娘家。
他看向廟內,劉樂真上了一炷香,跪在他的金像前,一臉虔誠,可眼睛里卻全無光彩,一片死氣沉沉的。
這般的不高興哪像要成親的人,這副悲壯的樣子倒像是去送死,死前來燒最後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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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衍湊到一個看上去好欺負的白面小哥跟前,一把摟住小哥的肩,十分親昵,他在軍中的時候就是如此與將士們聯絡感情的,屢試不爽,「這位小哥,在下是外地人,向你打聽個事兒。」
但小哥卻被他的親昵嚇了一跳,捂住胸口連連後退,「你……你……你幹啥!在下可是清白身,你休想玷污在下!」
喻衍的手尷尬地舉在空中,額頭青筋跳起,你一個男人我能把你怎麼樣!
「你我都是男兒身,哪來的玷污之說。」喻衍嘴角抽搐地笑。
「這……這可不一定。」小哥面露嬌羞,「喻公一生未娶,曾有傳言說喻公好龍陽,所以不少有龍陽之好的男子也來這兒求姻緣,你來這裡求姻緣八成也是有龍陽之好的!」
喻衍恨得咬牙切齒,在魏國做質子的時候就有風言風語說他好龍陽,說他委身魏國國君才得以在魏國生存,後來行軍打仗,又有人拿他不成親傳他好龍陽,導致沒人敢和他睡一個帳篷,沒想到死了之後竟然還有人瞎傳!要讓他知道是誰,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喻衍的笑僵在臉上,壓制住要打人的想法,「在下並不好龍陽,只是想向您打聽一些事情。」
這位小哥漸漸靠近喻衍,低著頭用眼睛偷偷去瞅喻衍,在喻衍以為自己的話奏效果的時候,這位小哥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的胸口,捏著嗓子道,「我看你長得還行,不像壞人,你若對我有意,咱們長談一番也是可以的,何必如此直接,人家被嚇到了啦~」
喻衍猶如經歷晴天霹靂,被劈了個外焦里嫩,眼睛瞪得楞圓,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
待小哥明白髮生什麼后喻衍已經跑出百米外了,只有一句話傳來,「在下認錯人了,告辭。」聲音還是發著顫的。
「哼!」小哥噘著嘴,腳跺地,「臭男人!對著劉家小姐就能閉眼誇,對著本公子就退避三舍,本公子哪點比不上劉家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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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能隨便搭話就算了,就連男人也不能隨便搭話了,喻衍乖乖地又回到茶樓,茶樓里人多嘴雜,知道一些事情方便多了,他何必冒著那個風險呢。
小二眼睛賊尖,一看喻衍回來了,又來給他上茶,「客官上完香回來了?咱這的喻公姻緣廟氣派吧?」
「氣派。」喻衍還心有餘悸,要是被那個男人纏上他可就倒霉了,以往的人生經歷無不告訴他,被男人纏上是多麼可怕。
喻衍猛灌了一口茶,半天才緩過神來,呼了一口氣,「小二哥,跟你打聽個事唄。」
「啥事?」喻衍連著三天到茶樓里喝茶聽書,與小二哥差不多熟絡了起來。
「我在廟前見到了劉家小姐,聽人議論她要與山神結親,這是怎麼回事?」
「你說這事啊。」現下茶樓里人不多,小二哥便坐了下來,「這事就說來話長了,這也算是咱山鎮的一個傳統吧。」
小二哥賣了一個關子,「這位客官在山鎮待了幾日了,感覺咱們山鎮如何?」
感覺如何?當然是好。
「山鎮雖說是鎮,但繁華程度比得上一個小城了。」這是真話,喻衍走過千百個城鎮,以山鎮的規模,比他見過的小鎮繁華百倍。
小二哥神秘兮兮地,「這就對了,不過你能想象現在如此繁華的山鎮,在二十年前是廢墟一片嗎?」
「咱這荒涼的很,四周都是山,你以為是怎麼如此繁華的?是山神大人的眷顧!」
「山神每年都會賜予山民們財物,所以咱們山鎮才會如此繁華,山民們才能過上富足的生活,否則還得像二十年前一樣飢一頓飽一頓,家家都有餓死鬼。」
「這與山神結親有什麼關係?」這個山神讓喻衍感到不對勁,人都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這山神年年賜予山鎮財物不都把人養廢了嗎。
小二撇嘴,對喻衍的問題嗤之以鼻,「山神大人哪能隨便就賜予山民財物,山神說他長久一人守護一方,太過寂寞,想在山鎮選一個姑娘成親,與他一同為神,這些財物是山神大人給的聘禮。」
喻衍笑,「我可聽說每年都有姑娘與山神結親,山神大人娶一個不夠,還要三妻四妾不成?」
一說這事小二沉默了,臉色不怎麼好,「神仙這門親也不是這麼好攀的,每年……」
「小二上茶!」二樓雅間傳來的帶著些低沉的男聲打斷了小二哥的話,聲音的主人估摸著也就十七八歲。
「來了來了。」小二哥慌慌張張提起茶壺,雅間里的都是貴客,他可不敢耽誤,走前還衝著喻衍喊到,「等我回來再跟你說,千萬別走!」
還未等小二哥回來喻衍便又看到了廟前的那個男子。
男子一進茶樓便往喻衍這邊瞥了過來,露出生氣的表情,啐了一聲,「臭男人,拈花惹草,竟然連小二哥都不放過!」
一瞬間,喻衍臉黑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