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老咪的幸福生活

臭老咪長歡歡一歲，是歡歡的哥哥，論起輩份來，他應該是幺幺的舅舅，莉莉應該稱他為舅公，因為莉莉的外婆笑笑是臭老咪的妹妹。臭老咪的主人是劉勝利的弟弟，我們叫細弟弟，細弟弟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男孩叫劉宇，女孩叫劉宏。貓以食為天。臭老咪一天吃兩頓，早一頓晚一頓，早七晚九。這本來是主人按上下班時間無意間形成的規律，臭老咪習慣與適應了這個規律，又反過來以此要求主人。每天一大早，他一個個地把家裡人叫醒，叫主人燒飯給他吃。碰到雙休日，有時候細弟弟兩口子想睡個懶覺，誤了臭老咪的吃早飯時間，臭老咪急得不行，千方百計地要把他們叫起床。他的計謀很有創意，這是臭老咪根據自己家庭的實際情況制定出的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法。臭老咪家庭的基本狀況是慈父嚴母，男主人脾氣很好，女主人教子有方，卻是過於嚴厲，這些情況，臭老咪自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因此他要提什麼要求的話，常常是趁女主人不在的時候。但是偏偏這「叫早」的事牽涉到男女主人，既要達到目的，又不能受到女主人懲辦，一般人大概很難兩全了，而臭老咪自有良策。他在主人床前選了一個最佳角度，主人的手夠不到他，這樣，女主人就沒法懲治他，而他的手卻夠得到床頭柜上的檯燈、小擺設等，這些東西是他要挾主人的道具。當然，臭老咪是上了年紀的貓，懂得有禮有節、先禮後兵。他先是站在床前耐心地叫，主人不睬他，他就拉一下檯燈線，以期引起主人注意。主人再不睬他，他叫幾聲後會連拉幾下檯燈線，算是警告。主人如果堅持不睬他，而他又餓得難受，一怒之下，「哐當」一聲，他真就把檯燈拉下地。此時，主人不想起床也只得起床了。當然，不是每次都拉檯燈，有時是桌上的一些小擺設。不過，主人要睡懶覺也不是不可以，那得有個前提：那就是頭天晚上要給他吃的特別好，魚多飯少，魚特別新鮮，他吃的特別滿意。一般情況下，臭老咪還是通情達禮的。比如說有時候晚上家裡來客，客人坐遲了，過了臭老咪用餐時間，臭老咪也不會鬧，只是坐在一邊等。臭老咪講究按時進餐，更講究用餐質量，他可不像我們家歡歡，不管好吃難吃悶頭吃個飽。那頓飯臭老咪吃得滿意的話，他會「呀嗚呀嗚」地叫，大概是說「好吃啊！好吃！」吃得不滿意，他會發脾氣，把他的食盆打翻，主人怎麼叫他都不睬。有時候主人故意逗他，想聽他「呀嗚呀嗚」叫，如果他吃得滿意，他自然會很樂意地叫，但是那一頓他正好吃得不舒服，主人又要他叫，他會聲音很輕地叫幾聲敷衍了事。如果美餐後來點水果，那臭老咪一天都會樂不可支。臭老咪不是什麼樣的水果都吃，他只吃一種白色的瓜，他吃白瓜像吃美食一樣，會高興得「呀烏呀烏」叫。有時候晚上他睡著了，聽見家裡人吃白瓜，他會起來，睡眼朦朧地走到主人面前，「喵喵」叫著討瓜吃。臭老咪吃飽后一是睡覺，二是看窗外的風景。臭老咪小時候也是淘氣得很，一天到晚就是想跑出去玩。他偷跑的唯一機會是主人上班出門時，趁主人一不留神，他就海闊天空去了。爬樹、抓鳥，不玩盡興不肯回家。臭老咪2歲時一次出去玩被人偷走，被人剪了毛。那時候這家的外婆還健在，外婆喜歡臭老咪像喜歡孫子一樣，外婆為找臭老咪急得犯了心臟病。後來臭老咪被主人找回了家。有了這次經歷后，臭老咪很少出門了，大概意識到世事兇險，當然，這和主人管得緊也有關係。通常，他只是趴在窗口看外面的世界，看外面來來往往的人、車，看樹上的麻雀。看得激動了，他雙目瞪得滴溜圓，屁股一聳一聳，尾巴一甩一甩。有時候實在經不住外面的誘惑，他還是要偷跑出去玩，總是要主人去找他，把他揪回來。細弟弟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也是點人頭、貓頭（通常情況下臭老咪都是早早地在門口迎接主人），一發現臭老咪不在，主人放下包就出去找。其實有幾次臭老咪並沒有出去，只是趴在高高的柜子上面，主人進進出出找他時的著急樣，他全看在眼裡，但是他故意不吱聲，心裡卻是很開心，一臉燦爛。臭老咪要做的第二件事是睡覺，特別是他步入中年後，他一天中有許多的時間用來睡覺。夏天，哪裡涼快，他肯定在哪裡，四仰八叉地睡著，實在是有礙觀瞻，女主人因此給他穿上條短褲。其實，這種睡姿正是一隻好貓的必備條件之一啊。我們老家人挑好貓，除其他條件外，還要看貓睡覺的姿勢，一隻朝天睡覺的貓，必定是只好貓，以這種姿勢睡覺的貓，就好像枕戈待旦的士兵，隨時準備捕捉從樑上失足掉下的老鼠，那是一隻多麼忠心耿耿、盡職盡守的好貓啊。冬天，臭老咪肯定是在陽台上曬太陽從早上到傍晚，臭老咪跟著太陽轉，鼻子耳朵被曬得通通紅。冬天太陽下山早，四點光景陽台上就沒了太陽，臭老咪為此很不滿意，回屋前常要衝著天空惱怒地叫幾聲，意思大概是：懶太陽！這麼早就下山了！年長的臭老咪是很有人情味的，在侄女小宏高考那段時間，他天天晚上陪著小宏。本來臭老咪的作息時間是很準時的，晚上九點吃完晚飯後就睡覺，可是那段時間，他天天晚上到十一、二點鐘睡覺。他坐在小宏複習功課的桌邊，看著小宏做習題，看著小宏喝水，目光之關切，真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輩啊。看到小宏洗臉睡覺，臭老咪才跟著去睡覺。臭老咪有著良好的衛生習慣，他只在他的便盆里大小便，主人每天給他倒一二次。有時候主人上班前急急匆匆地把他的便盆忘在門口，臭老咪大小便實在是憋不住了，只好解在家裡的地上。平常主人下班回家，剛到五樓他就開始叫了，主人走到六樓，他早早地就迎在門口了，可是那天他以為自己犯了錯誤，就一聲不響地趴在一邊。這種良好的衛生習慣即使在他重病在床，也不曾改變。一次，臭老咪病得很重，他想去衛生間大小便，可是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爬兩步，歇一會，爬兩步，歇一會，爬到一半再也爬不動了，他就憋住大小便，趴在地上蓄力再爬。細弟弟知道他要大小便，就把他抱到衛生間。臭老咪是多麼的講衛生啊，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喜歡洗澡。每次見主人放水並叫「臭老咪洗澡」時，他就躲到床底下去。一般貓都以為床底下安全，喜歡往床底下躲，沒想到主人一下子就把他們給找到了。臭老咪沒有辦法，只好任人宰割般地站在浴缸中間，憑著主人把熱水噴到他身上，把沐浴液抹到他身上，這些他都能忍著，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主人洗他的眼和臉。在洗到這一部位時，主人須再三地摸他的腦袋，徵得他勉強同意，才可以下手，不然，他要發起脾氣來，會渾身甩動把主人濺濕。家裡人怕臭老咪洗澡后感冒，他們走遍南京路，給臭老咪買了一隻電吹風機。當時，這是細弟弟家買的第一件家用電器。臭老咪也和幺幺、莉莉一樣，知道生病要吃藥。有一次臭老咪得了急性腸炎，東西一吃下就反胃。主人給他量體溫、把葯搗碎喂他，他都百依百順。過了一星期，他的病基本上好了，這時候要灌他葯就沒那麼容易了，一看主人搗葯他就逃，他覺得自己病已經好了，不需要再用藥了，是葯三分毒嘛。在這個溫暖的家庭里，每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愛著臭老咪，臭老咪也以不同的方式愛著每一個人。他愛細弟弟的方式是每天都要到細弟弟身上坐一坐，在他的懷裡躺一躺，哪怕是幾分鐘也好，這是他的一種享受。如果女主人坐在細弟弟身邊，他就不敢跳到細弟弟懷裡。他離細弟弟遠遠地坐著，不時地窺視女主人，見女主人不注意，他往前挪一步，過一會，又往前挪一步，如果女主人斥他一句，他會退回原地，耐心地等待時機，等女主人起身到廚房或因其他什麼事起身離去，臭老咪頓時雙目一亮，「哧溜」一下就跳上細弟弟懷裡，雙目半眯半開，幸福無限。在主人溫情的觸摸中，臭老眯與生俱來的雄風不可避免與無可奈何地日漸消失。有一次，小宏把個活龍蝦給臭咪玩，龍蝦往前爬一步，臭老咪後退一步，一臉的驚懼。後來臭老咪家裡來了一隻小白兔，新來的小白兔如出水芙蓉，且活潑潑的充滿活力。臭老咪再是風姿綽約，也是美貓遲暮，這多少讓臭老咪有些自慚形穢。而真正讓臭老咪傷心的是家裡人都圍著小白兔去了。臭老咪覺得自己失寵了，他在主人邊上走來走去，主人叫他，他故意不睬。平日里臭老咪都是睡在男女主人床上的，現在也不去睡了。「臭老咪生氣了，」細弟弟說。可是當他們意識到臭老咪生氣時已經晚了，臭老咪得了肺炎，住進了醫院，最後，因搶救無效去世。但最終他還是帶著滿足與幸福走的：他躺在細弟弟的懷抱里，神態安詳。細弟弟說：老貓和老人一樣，不能生氣。臭老咪太愛他的主人，也太在乎主人對他的愛，最終竟被愛索了性命。臭老咪生於1984年，歿於2000年，享年1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