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在忙碌中,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A圖的場地租借時間到,諮詢會也不得不進入尾聲。最後來的那位外校保送生似乎極其出色,方槐檸和他聊了挺久的,栗亭那張記錄的紙上也寫得密密麻麻。
他終究不是這個專業的,就算聽力過人也做不到十全十美,而那邊前一刻明明和對面學生交談得甚為流暢的方槐檸,下一刻卻第一時間發現到了問題。
一根修長的手指探來,在栗亭記錄的末端點了點,說道:「這裡漏了一條,名叫……算了,我來吧……」
栗亭還沒聽明白,就覺身邊人忽然湊了過來,抽走了他手中的筆,把那缺漏處給補上了。看著那隻手一路書寫,落下最後一個字,栗亭的耳邊傳來低沉的話語:「是某個程序的一種演算法,比較難拼。」
栗亭低著頭,不知道方槐檸離得多近,他只感覺到對方說話時微熱的氣息拂在自己的頭頂,吹動了他的几絲發梢,有點痒痒的。
不過很快,方槐檸就退了回去,安靜的坐到了一邊。
保研生陸陸續續的退場,洪月過來收記錄,看見這裡進行的那麼順利,她也有些意外,忍不住對栗亭道:「真是太感謝你了,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方槐檸聽著這話也微微側過了頭。對了,巧合了那麼多次,給自己留下不淺印象的人,自己竟然還不知道他叫什麼。
不過就這僅有的幾次接觸下來,方槐檸也感覺出了這人的個性,挺獨的,不是為了賺錢的話並不像是喜歡交朋友的樣子,洪月大概要失望了。
果然,栗亭只是搖了搖頭,一副不想多言的態度。
但還沒轉身又被洪月抓住了。
「別害羞嘛,我們這兒又不是表彰大會,不興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啦,來快告訴姐姐,你叫什麼?」
栗亭被她抓得緊,不得已開了口。
「栗亭。」
哪個「栗」?哪個「亭」?方槐檸想。
「哪個『栗』哪個『亭』啊?」洪月像是他的蛔蟲一樣。
栗亭頓了下,重新接過筆,在一張廢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哦,很好聽呢。」洪月特別捧場,「那栗亭同學,今天真是十分感謝了,你應該知道我們是計院的了吧,如果以後有機會也可以到研究所來玩哦,請你吃糖。」
在洪月的感謝聲中,方槐檸看著栗亭仍是維持著原來的表情,臉上連個客套的笑容都沒有,多心的人怕是要以為他覺得自己這番幫忙是吃了天大的虧了。
原來相較於理性思維的跳躍和變幻莫測,這位小秘書在感性思維方面很是單一和黑白。
真是個奇怪的人,捉摸不透。
就在方槐檸盯著人家的背影在那兒畫心理分析曲線圖的時候,忽然目標人物走出了幾步又轉過了頭,重新來到他的面前。
方槐檸趕忙垂下視線,正巧看見栗亭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放在面前的桌上,轉身走了。
是兩枚硬幣……
車錢嗎?還記得要還?
沒有意外的感覺,方槐檸伸出手,把這兩枚硬幣握在了手心,彷彿感受到了其上還殘留著的一絲暖熱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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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這夥人訂了四天的餐,栗亭昨天中午不在,今天自然就輪到他送了。
其他項目組的這幾天也忙個半死,看劉儲平組的學生吃得那麼好,有樣學樣的通通叫了豆豆點心館的餐,那麼大的量,讓栗亭光樓上樓下就跑了三回。
今天是保研生的上機考試,洪月他們理應在機房幫忙,不過中午方槐檸卻回來了,進電梯的時候正巧碰上了栗亭。
王復梁也在,許是之前虧本送電腦的記憶太過深刻,栗亭這次又沒帶帽子,被王復梁一眼就認了出來。
「哎,是、是你啊,怎麼這麼巧!」
真正巧得你還沒遇見過呢,方槐檸想,轉頭又望著那小身板因為奔忙熱得紅撲撲的雙頰,竟跟在王復梁後頭想自言自語般感嘆了一句。
「要送那麼多。」
王復梁這才注意到了栗亭手裡各提著兩隻大餐盒,為了保溫,那東西可不輕。
「我、我幫你拿。」王復梁和趙磅之後討論過那事兒,兩人倒是沒有被栗亭坑了的想法,相反越思忖越覺著那哥們兒挺厲害的,至少他們就做不到,此刻當時尊敬的印象依然殘留在心中,王復梁十分的想幫忙。
栗亭卻避開了他的手,等著電梯一到,利落地走了出去。
一間一間的把飯食送到其他組裡,最後才來到方槐檸那兒。王復梁正在給沒來的人打電話,邊打邊對栗亭道:「分、分裝一下,他們一會兒過、過來吃。」
栗亭才不提供這種人性化服務,他只是直接把餐食從保溫箱里拿出來便罷。
王復梁卻特別沒眼色的要和栗亭搭話:「你、你上回把我的電腦帶到哪裡去了?收廢品的賣了多、多少錢啊?」
對工作無關緊要的問題栗亭懶得回答。
天生熱情的北方漢子又道:「你們送完了這兒還有哪、哪裡要送啊?天、天那麼熱,你坐會兒再走也行啊。」
栗亭卻半點都不耽誤,收了東西就走。
「等、等等,你要給我發|票……我得讓學姐向、向學校報銷……哎,有人找我,槐檸你替、替我拿一下發|票。」王復梁說到一半坐到電腦前開了視頻。
方槐檸看向栗亭。
栗亭也看著他。
兩人對視幾秒,沉默。
方槐檸微低著頭問:「沒帶?」
栗亭則半抬著腦袋說:「沒人跟我說要開這個。」
方槐檸:「前兩天就跟你那位來送餐的同事說的,他應該是忘了告訴你。」
這些人不靠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栗亭轉身便走。
方槐檸脫口道:「你去哪裡?」
栗亭說:「我回去拿。」
「等等……」
栗亭頓步,側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
方槐檸一怔,連忙鬆開了:「不是什麼大事,明天再帶過來也一樣。」
想了想,又隨口問了句:「明天也是你過來吧?」
栗亭還沒應聲,那頭王復梁倒先叫喚起來了。
「槐檸槐檸……你快過來。」
方槐檸奇怪:「怎麼了?」
原來王復梁那組最近和德國學校有合作的實驗,他師姐讓他負責交流,但這邊王復梁資料發晚了,德國那的時差人家都不在學校了,急急忙忙回復過來的文件是全德文的。
「你趕緊找找魏萍,看她在不在,讓她過來一趟。」
魏萍是錢坤的女朋友,A大德語系的,而錢坤則是方槐檸王復梁他們的另一位室友,四個人關係很鐵,以往研究所的翻譯基本都找她或外語系的碩博生。
方槐檸道:「他們倆不是在外地旅遊么。」
「啊?對,我才想起來。那怎麼辦?這時候上哪兒去找翻譯?總不見得讓人家重寫吧,我一會兒可要給學姐反饋的。」王復梁著急。
方槐檸明白,王復梁資料會發晚也是因為給他們幫忙,他不是保研生,只是來實習的,明年還要考研,一點兒雞毛蒜皮的錯漏王復梁都擔心會給導師留下不好的印象。
方槐檸蹙眉:「我想想辦法。」他在外語系倒是有認識的人,就是考試前在圖書館見過,那個硬要給她勻座位的女生,她也是魏萍的同學,不過如果方槐檸開了這個口,人家真來了,他就勢必得找個時間還這個人情,就怕一來二去的讓對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方槐檸一邊猶豫一邊手還是摸向了電話。
不管如何問題總要解決。
「他要你們把前兩天發過來的數據整理下,明天中午布勞恩教授會跟你們實時通話,聊一下你們那個網路壓縮課題,順便羅列了幾點課題概要。」
忽然聽見第三個人說話,方槐檸和王復梁一道回過頭去,這才發現栗亭還沒走。
因為思緒還糾結在到底要不要給人家女生的電話,方槐檸難得沒有立馬反應過來,他看著栗亭在動著嘴巴,甚至一度以為他還在說那發|票的事兒。
栗亭面對兩張茫然的臉就知道他們沒明白,只能指了指桌上被列印出來的文件,解釋道:「這上面說的。」
王復梁:「啊……啊??!!」
方槐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