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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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槐檸坐下后沒有說話,栗亭也沒有,大概有一分鐘的時間裡,沉默瀰漫在整個病房中,熟悉的BGM《尷尬》又開始無聲的悄悄播放起來。

最後還是方槐檸打破了寂靜,他說:「抱歉,剛才不小心接了你的電話,大概是你弟弟打來的,知道了你的情況,說等等會來。」

接著把電話放到了床邊,手指點在那縱橫交錯的屏幕上,似乎想要問些什麼。

栗亭看出了他的猶豫,主動道:「這手機前兩天就裂了,時好時壞。」

果然不是摔車摔成這樣的,方槐檸想到前天王復梁那組翻譯時怎麼聯繫對方都沒有回復,怕是那時手機就出了問題,而他這一身傷的由來,或許也與栗亭為何會無故失約有些聯繫。

方槐檸挺想問的,剛才抱著人時,對方那過輕的身量和尖痩的蝴蝶骨戳在手臂上的觸感到現在都依稀殘存,讓方槐檸總忍不住去回想。但他又覺得自己有點太關心了,這事兒已經過去,還涉及到人家的隱私,他其實不該多打聽,所以方槐檸只是點點頭。

栗亭說:「等我好了,會拿錢還你,或者你給我賬號,我修好手機轉賬給你。」

方槐檸微蹙起眉頭:「不急。」

栗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竟然問了句:「你以為我很窮?」

方槐檸一愣,差點跟著反問「難道不是嗎?」

然而栗亭的表情並不似玩笑,沒有逞能也沒有炫耀,只是十分平淡,像在敘述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這位傷者其實並不拮据?

可有錢為什麼還要那麼辛苦的打工,又或者是辛苦的打工才變得有錢?

方槐檸好奇這裡頭的因果關係。

他選擇另一個角度表達想法:「你應該早點來看醫生。」如果經濟上真的沒有困難的話。

「受不了我會看的。」栗亭反駁,言下之意就是早上不摔這一下,他本來是受得了的,而他不想打破自己原本的安排。

方槐檸想到醫生的話,又想到看見他一臉煞白倒在那裡的模樣,心裡莫名鬱塞,語氣也冷下來道:「身體是你自己的。」

誰知栗亭毫不退讓:「所以我很清楚。」

明明看著那麼脆弱,嗓音也軟軟的,但是個性真的是倔強又強硬,甚至有些不識好歹,方槐檸彷彿這才意識到,這隻小貓是會撓人的。對於陌生人的靠近和撫摸,哪怕是善意的,也會伸出警惕的利爪。

真不可愛。

高冷驕傲如方槐檸,也不是一個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他當下就站了起來,看看差不多的點滴瓶,打算離開了,順便叫護士進來拔針。

不過這腳還沒邁出兩步就又被後頭的動靜給牽絆住了。

那兩句話不僅刺激到了方槐檸的耳朵,也刺激到了栗亭脆弱的氣管,他剛說完就忍不住咳了起來。

偏偏他還不願叫人幫忙,自己歪著身子要去拿床頭放著的紙杯,結果拉扯到掛了的那隻手臂,不僅水翻了半杯,人也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虧得方槐檸察覺到不對急忙上前,伸手把歪到的人接了個滿懷,才沒有加重他的傷勢。

「沒事吧?」方槐檸攬著對方問。

栗亭這一震蕩咳得更加厲害了,方槐檸趕緊把他扶靠在床架上,重新去取了水回來。

栗亭要自己接,但方槐檸沒讓,直接把杯沿湊到了他的唇邊。栗亭難受得很,這回沒再拒絕,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蒼白乾澀的嘴唇被水浸染,下垂的睫毛和頸項上的喉結都在隨著吞咽一下一下的滑動著,方槐檸就近看著,方才堵在心口的那點憋悶,就像被那杯中的水給慢慢沖淡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跟個傷患計較上了呢。

自己從來不那麼小氣的。

「慢點喝,」再出口時方槐檸的聲音已褪去了冷色,甚至比剛才更添了一分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溫柔。

栗亭喝完水就倒在那裡閉上了眼睛,渾身豎起的毛也重新軟了下去,滿滿的人畜無害。

方槐檸知道他是咳得肋骨疼,卻不知道該如何緩解對方的痛苦,東想西想了一通,再回神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不覺按上了對方的胸口,不知是想拍還是想揉。

方槐檸一驚。

那頭栗亭大概也覺得不對,重新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

栗亭的眼睛里還有咳出的生理淚水,襯著微紅的眼眶,更顯得水光盈盈。

房間內尷尬復又瀰漫,可在尷尬中還多了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詭異氛圍,讓人摸不著頭腦。

便在此時,一聲低喚幽幽的響起,也拉回了兩人的注意力。

「栗子……」

方槐檸和栗亭同時轉首,這才發現門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那人睜著大眼,看看方槐檸又看看栗亭,視線最後落到那隻位置不太對勁的手上,表情複雜。

方槐檸怔了下,連忙收回了手。

門外的人見床邊二人的距離拉開,這才猶猶豫豫的走了進來。

「栗子,你怎麼樣了?」

來人長發披肩,小臉大眼,是個很漂亮的女生,方槐檸看著她一來就緊張的撲到病床前,對著栗亭一通亂摸,穿著運動短褲的兩條白花花的腿都快跪到床上去了。

栗亭沒說話,只是拍開了她的手。

女生倒沒生氣,但也沒從床上下去,仍是著急的要知道栗亭傷到了哪裡。一邊找一邊嘮叨起來:「我昨晚等了你一夜你都沒回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上午特意去了你打工的地方,看見你那摔爛的破車停在那兒,我一路打聽,附近的幾家醫院都跑遍了,總算給我找著了,你說你……幹嘛不告訴我……幹嘛!」

女生對著栗亭戴著支架的手,眼睛都紅了。

栗亭卻嫌吵的皺起眉。

女生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不得已從床上爬了下來,轉而再次望向方槐檸,試探著問:「你好,請問你是……」

方槐檸一直默默望著他倆,此時扔下手裡的紙巾,退了一步,面容已重回高冷,對栗亭道:「既然你朋友來了,那我走了。」

栗亭還來不及回答,方槐檸已經特別洒脫酷帥的雙手插袋離開了這裡。

栗亭看著對方的背影,耳邊又傳來一句幽幽的問詢。

「這是誰啊?」

栗亭斜了身邊人一眼,道:「田大愷,給我去買個手機。」

田大……不,田典一愣,這才看見栗亭枕頭邊擺著的那個不成樣子的通訊工具,眼裡才消去一點的淚花又涌了上來。

「栗子……對不起,我就是怕你這樣,所以才不敢告訴你那天我遇上他了的。」

栗亭沒什麼情緒的看著他哭:「是你招他了嗎?」

「什麼?」田典一呆,連忙否認,「怎麼可能,我巴不得見了蔡洋繞道走,怎麼可能再犯賤湊上去。」那天是那個渣男硬要請田典喝酒,田典在酒吧做服務生,秉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勉強幹了一杯,結果對方反而不依不饒,一來二去還動上手了,這才導致那樣的結果。

「所以對不起什麼,」栗亭不舒服的換了個姿勢,「我想抽人和誰都沒關係。」

田典還是覺得難過,他知道栗亭什麼意思,但想著想著又笑了起來:「我剛給酒吧打電話,小眯說,蔡洋他們幾個特別慘,有兩個也住院了。」

其實就栗亭的身手,打架十有八|九都是不落下風的,之前在酒吧那些人朝他衝過來的時候栗亭也沒怵,那麼瘦弱的身板,動作卻特別矯健,力氣又大,防不勝防。但因為他採取逐個擊破,撂倒一個算一個的戰術,那三個大男人過程中多少還是讓栗亭吃了點虧。

不過直到讓最後一個男人趴下,栗亭也沒輸,而他之所以會傷成這樣,一來是胸口受到重擊舊患發作,二來是被酒吧前來的保安給制住了。考慮到田典還在這兒上班,栗亭沒和對方硬碰硬,誰曾想他這兒收了手,那蔡洋倒不罷休了,醉醺醺的抄起一個木凳向栗亭砸來,栗亭伸手一擋,這才造成了如今的下場。

當然栗亭也沒讓那蔡洋好過,拖著傷手還給了對方一頓胖揍,打得他至少掉了四五顆牙,臉腫得一個月不能見人,勉強消氣。

眼瞧田典又開始激動,栗亭不想再在這話題上盤桓,抖著手扯了紙巾往被角上覆去。

田典趕緊來幫忙,看著濕了一角的被子,又忽然想到剛才進門時看見的畫面,忍不住湊近了表情曖昧地問:「剛剛那個大帥哥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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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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