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的王國(4)
卡迪埃-布萊森想買一棟房子,很便宜的價格,他需要用這筆錢修補房屋。「我已經把你的錢花了,因為我們差不多就快要破產了。」卡帕回答。「哦,那你應該提醒我的啊。」「別跟只青蛙似的在這裡嘰嘰哇哇的。聽我說,普雷明格正在拍電影,你去幫他拍電影吧。」「我們之間錢不是問題,」卡迪埃-布萊森後來說,「我們得生活,他卻在賭博,在替別人找工作。事情總是這個樣子的。」蘇茜·馬奎掌管著梅格納姆的小錢箱,根據她的看法,卡迪埃-布萊森可不是這麼無所謂的。她記得,卡帕和他的這位貴族同志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卡迪埃-布萊森認為卡帕來自另一個世界,」她回憶說,「他喜歡包勃,但完全不理解他,或者大部分情況下不理解包勃實際的意思——他的話永遠都是不連貫的英語、少部分德語和一點匈牙利語的混合物。事情弄得很著急的時候,包勃會捶起桌子來。契姆總是想辦法讓事情平息下來。過一陣子后,馬上就會出現停火。最後,亨利承認,包勃永遠也不會變。因此,只要亨利外出,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拍他想要拍的照片,事情就好起來,他會很開心。」喬治·羅傑的寡婦金克斯記得,卡帕賭博的事情是梅格納姆所有創始人都經常操心的一件事情。她丈夫會在錢的事情上跟他吵架,就跟卡迪埃-布萊森一樣。「卡帕賭博把錢都輸了,」她說,「他好像並不在乎,但我們在乎。最後,契姆和卡迪埃-布萊森決定,他們不能依靠卡帕賭博來維持梅格納姆的運轉。他們得做點別的什麼。」卡帕不僅僅是一個控制不住的賭徒,而且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追求與無名妓女過性生活的人。如果賽馬贏了錢,那麼,香榭麗舍附近的酒吧就會有很多抽幸運牌香煙的模特出身的妓女。如果他想去離蘭卡斯特飯店不遠的一處妓院里逛一逛,那麼,有一個「萬國之家」可以去,那裡的房間就是按照他這樣一個有著廣泛的國際興趣的男人裝飾的:東方式的房間裡面有榻榻米和木雕的富士山。那些姑娘當然都是極有異國情調的年輕漂亮的女人。如果卡帕運氣不好,巴士底廣場附近的陰影和巴黎各處的角落共有二萬多嘴唇櫻紅、艷香襲人但價格低廉的妓女在四處遊動。卡帕的這種控制不住的強迫行為也許有一個簡單的解釋。他覺得無聊。「你必須記住,包勃是一個喜歡行動的人,」蘇茜·馬奎說,「他希望成為他生活的那個時代的見證。他總是必須要活動,要行動,要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點……他一輩子一直都在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為了生存。」卡帕在一個衝突的家庭出生和長大,在巴黎煙霧瀰漫的彈子球室玩的時間越是長,在梅格納姆為錢的事情發生口角,為署名的事情進行爭辯,他就越是有可能懷念戰地攝影的挑戰性。評論二次世界大戰的一位同時代人承認:「我所體驗的**從來都沒有在戰場上一天的體會深,腎上腺素的那種上升是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發生的。那是一種極痛快的感覺,你能夠體會到的最激烈的感情莫過於在前線,在炮火下,在戰爭中。」卡帕對朋友說,他是勉強參戰的,「很高興能夠當一名沒有人僱用的戰地攝影記者」,但是,戰爭使他成為傳奇人物,如果他要保持這個傳奇,那就只有回到戰場。但是,他也知道,從下一個戰場再次返回的可能性是越來越小的。他已經報道過四場戰爭,在特拉維夫僥倖躲過使他嚇了一大跳,他突然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也許正是這個原因,50年代初他沒有去報道朝鮮戰爭,差不多犧牲掉他作為當代最著名的戰地攝影記者的地位那場戰爭有多名戰地攝影記者做了傑出的報道,但是,也許最出色的報道是美國前海軍大衛·道格拉斯·鄧肯,他是美國普通大兵的驕傲,他在《生活》雜誌上誇大了這些大兵鎮定自若的戰地神態。雖然卡帕沒有去朝鮮,但是,他招募來的第一批新手,沃納·比斯柯夫為梅格納姆報道了這場戰爭,他主要報道了美國轟炸機受害者的情形。但是,如米勒在《梅格納姆》中所說的一樣,卡帕覺得那些照片「太軟了」,無法賣給《生活》雜誌,因為《生活》雜誌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像是在替美國人在遠東的侵略行為當啦啦隊長。。卡帕的多個同時代人都相信,他對朝鮮戰爭沒有足夠強烈的感情,因此不願意再次拿自己的生命打賭。「在一場戰爭中,你要麼仇恨什麼人,要麼熱愛什麼人,」他曾對瑪莎·格爾霍恩說,「你必須有個立場,否則你就無法忍受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也許還有一個更浪漫的原因:有梅格納姆提供資金,他並不那麼急需要錢用。去看一個帝國主義國家如何屠殺農民,那並不值得人拿生命去冒險。我怎麼可能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