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迦爾納拎著袋子,返回房間。
他剛推開門,就聽見了芽衣的聲音響起:「你回來的有些遲啊。」
聽不出來有沒有責備的意思。
不過,迦爾納仍是將其視作這是御主對於自己行動太過緩慢的指責。他頓了一下,像是樓下的服務員小哥抱著他的手臂狂哭『為什麼中二病殺馬特都能找到極品女朋友老子就要單身啊』這樣的情況,迦爾納很難總感覺很難說出口。他抿了抿唇,將一切的過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抱歉,是我的不對。」
「……你不用道歉。」少女的聲音悶悶的。
「是我辦事不利……」
迦爾納剛開了一個頭,就被芽衣拔高的聲音打斷了:「都說了不用道歉了……」她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個舉動有多突兀,迦爾納站在門口,他手上還提著維修電燈泡的全套套裝,目光平和又冷靜,對比起來,芽衣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她又做錯了。
芽衣咬了咬下唇,她不擅長和人交流,甚至,還有幾分恐懼交流。但這不能構成對別人發火的理由:「對不起……」
「御主你不用道歉,如果有錯的話……」
芽衣這回仍是截斷了他的話:「是我的錯。是我……我總覺得你好像一出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只留下我一個人。我……有點害怕。」她將手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擋住了半張臉,「對不起。」
面對這樣鄭重其事的道歉,迦爾納也沒有繼續固執地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他將塑料袋裡的工具取出來,低頭翻閱說明書。雖然他依舊不太理解其中的科學道理,但照葫蘆畫瓢地將電燈泡裝好,還是很簡單的事情。擰下,替換,裝上,旋轉。試著按下門口的開關,咔噠一聲,光明重現人間。
整個過程中,芽衣就蜷縮在桌子前的矮椅上,她眼眶仍然有紅痕,但明顯比先前要好很多了。她歪歪頭,蒼白的臉上浮現笑意:「大英雄簡直無所不能。」
迦爾納一本正經地回答:「不,我也有很多不擅長的事情。」
……這個時候,就不要說這樣掃興的話啦。
算了。
芽衣將耳畔垂落的碎發重新別在腦後,她現在的情緒已經穩定多了:「本來這應該在見面就說的……不過,雖然出現了一點意外,但現在仍舊不能算是太遲。我的名字叫做芽衣,算是不入流……不,甚至不能算是一個魔術師。所以,在這次戰鬥中,我的戰鬥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迦爾納耐心地聽著。
——並沒有因為芽衣的弱小而表達出任何不耐煩。
「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優勢的……我知道這次聖杯戰爭中,所有御主和從者的真實身份。」芽衣咳嗽一聲,說起來,她並不覺得這點優勢能夠抵消自身的弱勢。
但迦爾納確實很驚訝。
他驚訝的神色,很好地取悅到了芽衣。是啊,多多少少,她還是有點用處的。不至於完全是個拖累和包袱。出於這種和感激類似的心情,她將原著的劇情全部掰碎了講給迦爾納聽。
迦爾納也是非常優秀的聽眾。
他非但將芽衣的話全部銘記於心,對於一些含糊不清的事情,也會認真追問。芽衣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心就在這接連不斷的追問中又被打了一個粉碎——唔,竟然有那麼多細節都記不清了,她感覺自己彷彿並沒有讀過原著。
「抱、抱歉啦。」芽衣捂著頭,恨不得將自己埋在地里,「我確實有很多細節不記得了。」
迦爾納瞭然地點點頭。
「不必抱歉,對於御主的記憶力,我本來就沒有對此抱有太大的期望。」
……夠了!
萬箭穿心。
芽衣又忍不住捂住了腦袋。
——雖然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充其量也就是個比普通人稍微聰明一點的小姑娘而已。但要和世界頂尖的那群人相比,就彷彿醜小鴨硬要擠進白天鵝中一樣不知好歹。但被迦爾納這樣直白地,半分情面也不留地指出來。
她還是稍微有點難過。
迦爾納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小腦袋又低垂了下去。他思忖兩秒,覺得問題還是出現在自己身上:「……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你沒錯。」芽衣抬起頭,「請繼續吧。」
「其實,即便是對於敵對的御主和從者一無所知也無所謂。」迦爾納繼續說道,他聲音平靜,這種平靜又是源於他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反而更讓他的話語顯得可靠起來,「在這批從者中,也只有吉爾伽美什可能會對我造成一定的威脅。不過,既然御主表明,吉爾伽美什從來沒有認真過——」
那是當然啦。
認真閃?不存在的。
「——那麼聖杯必然會被我捧來,奉獻給您。」
芽衣的心跳突然就漏了半拍。
這並不能怪罪於心臟太不爭氣,委實是……眼前這個男人說話的語氣太過認真。他紅藍異色的眼睛直視著芽衣,赤紅的彷彿烈陽,深藍的彷彿汪洋。但這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他是認真的。
迦爾納是真心想將聖杯捧給芽衣。
芽衣知道迦爾納對於聖杯並無渴求,他之所以降臨到了這場戰役中,只是因為有人在渴求勝利。她需要聖杯,所以迦爾納回應了她,願意竭盡全力將聖杯捧到她的手中。
這份奉獻的意志是如此純粹。
以至於彷彿只要稍不留心,就會在這烈陽里,在這海的狂風暴雨中,將自身燃燒撕扯殆盡。
芽衣最後還是撿回了理智。
不過,她仍是無法抑制地嘆息一聲:「……真不愧為……施捨的英雄。不過——」芽衣話鋒一轉,努力將迦爾納的那點小傲慢打下去,「也許那些從者在格位上並不如你,但是在戰略上仍要小心警惕,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失誤。」
其實芽衣本來想說的,不是這個。
——迦爾納你在一臉自信地說能捧回聖杯的時候,能不能老老實實地摸摸自己的幸運值,再來說這話?哦,對了,他默認自己幸運值A+來著。
迦爾納不知道御主對自己的腹誹,面對御主的訓導,他真心實意地點了點頭。
「比如說衛宮切嗣,他這種偏向於不擇手段的御主……如果我們無懈可擊的話,倒是不必太怕他。可問題偏偏出現在,我這裡的弱點實在是太多了。唯一的好消息只有,他暫時還不知道我們。」芽衣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一道靈感從腦海里一閃而過——也許說不定能在這上面做點文章?
迦爾納鄭重其事地回應:「我會注意御主的安全的。」
「我相信你。」
芽衣回答說,然而下一秒,她自己又糾正了這個說法。她軟化了聲音,強調道:「不,應該說,我需要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道這次的聖杯戰爭到底要如何才能看到勝利的希望。」
迦爾納又不說話了。
但芽衣仍舊是察覺到,這位施捨的英雄將心中的天平更往她這邊壓下了一點。正如她了解的那樣,迦爾納對於「被需要」的這件事,就像是賭徒面對賭桌,酒鬼面對佳釀。
「那麼御主,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是?」
迦爾納注視著芽衣。
他的目光是那樣銳利而鋒利,芽衣毫不懷疑,這位強大的槍兵能撕裂所有阻攔在前方的敵人——只要有必要。她咳嗽了一聲,將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你覺得之後怎麼做才好」的話說出口。
迦爾納並不是一個擅長戰略的從者。
他擅長的是——攤上各種各樣不靠譜的御主,然後乖巧地聽從這群御主的瞎指揮,最後把自己坑死。甚至,原著鐵口金斷過,只要迦爾納能遇到稍微靠譜一點的御主,他就絕無可能敗北——顯然,這是在明知道「迦爾納就是沒有攤上過靠譜的御主」后的風涼話。
……這樣一想。
芽衣陡然覺得,自己也顯得不那麼靠譜了。
「咳咳。」芽衣只好硬著頭皮回答說,「我對於之後的行動,確實是有一些想法的。不過,現在距離劇情……不,聖杯戰爭開幕其實還有一周多的時間,大部分御主和從者都還沒有到達。」
當然,伏擊御主也不是做不到。
但在聖杯戰爭尚未正式開啟的如今,只會讓聖杯系統又重新選擇新的御主。這樣一來,芽衣了解劇情的優勢就會完全喪失。
「那我們現在應當做的是——」迦爾納乖巧地詢問。
「……看劇。」
芽衣說著,看了一眼自己筆記本的下載條,已經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了。片刻之後,在迦爾納銳利的目光下,她硬著頭皮,打開了這部名字叫做《摩訶婆羅多》的印度神話劇。
那瞬間,迦爾納的表情真的很難描述。
「咳,反正還有閑暇——我是說,我們不妨增進一下了解。」芽衣挪了挪位置,給迦爾納了半個椅子的空餘,「你要一起來看嗎?」
迦爾納頓了一下:「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誒,為什麼?」
迦爾納看了一眼已經開始播放片頭曲的屏幕,和白髮白膚而消瘦的他不同,片頭裡的迦爾納是一個胖乎乎黑皮帥哥,正朝著太陽發出怒吼。從者迦爾納似乎想說什麼,但這些話又被劇裡頭演員的一句怒吼給逼了回去。
「不,沒什麼。」
迦爾納頓了一下:「我只是覺得,你這麼做,非但不能進到了解我的目的,反而會在誤解的歧途上越走越遠,還望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