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番外二
此為防盜章裴懿翻了一遍,這才又交給裴泓:「將這本佛經收好,過幾日你去拜訪十二少的時候,把這個作為禮物送去。」
裴泓應了下來,將佛經交給了長隨,又囑咐了一遍,才又重新回到父親跟前。
裴懿問道:「那個孩子……叫聞硯?」
「是。」裴泓有些不大情願,「不過是個來投奔的破落戶,父親關心他作甚?」
裴懿看著兒子不解的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卻轉而提到另一個問題:「你可知荻州謝氏為何屹立多年不倒嗎?」
裴泓愣住,想了想才道:「因為謝氏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中,謝氏女亦與京中權貴聯姻。謝氏有他們在,自然不會倒。」
裴懿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知道關家又是如何發跡的嗎?」
「是因為關太傅……」裴泓隱約有些懂了,但還是不服氣,「可這聞硯何德何能,能與關老爺子相提並論!」
「我說的並非聞硯,而是你的態度。」
裴懿加重的語氣令裴泓一震,不敢再與父親爭辯。
「我們裴家在立國之初本是與謝家同等的世家,可兩百年過去,謝家根深葉茂,成為了江東第一世家,可我裴家呢?竟連新起之秀都比不上了。」
裴懿將手搭在兒子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力道讓裴泓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你的母親目光短淺、氣量狹小,她一個婦道人家並無妨礙,可你不同,你是裴家的嫡長子,是裴家未來的家主,你要知道,你肩膀上扛著的是我們裴家幾百年的基業。你的眼光不能只局限在眼前,在這區區院牆之內,你要看得更遠。」
裴泓被父親的話震撼了,許久,才面露愧疚地跪在裴懿面前:「父親之言猶如振聾發聵,兒子明白了,往後行事會以大局為重,以振興裴家為重。」
裴懿欣慰地點點頭:「你既知道了,便去將那孩子給請過來吧。」
裴泓恭敬地應下,且並不像從前一般隨意派個人去叫聞硯過來,反而自己親自去請,嚇掉了一堆人的眼珠子。
聞硯卻彷彿早有預料一般,既沒有誠惶誠恐,也沒有得意洋洋,而是一如往常態度平和地與裴泓見禮。
換了從前,裴泓指不定還要嫌他態度不夠恭敬,可自從被父親教導過後,他反倒覺得他寵辱不驚,待他越發慎重了。
聞硯到了主院,在書房中和裴懿足足聊了半個時辰。
裴泓在書房外等得抓心撓肝,好不容易等聞硯出來了,也沒能從他臉上看出半分情緒。最後,只得自己跑進書房去問父親。
誰知他一進來,就見裴懿坐在書桌前怔怔出神的模樣。
「父親?父親?」
裴懿回過神,目光複雜地看著裴泓。
「父親,可是那聞硯有什麼問題?」
裴懿沒有回答,站起身去了院中,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微風雖依舊帶著絲絲熱度,卻恰好吹散了裴懿心頭的鬱結。
「一會我寫一封信,你派人將信與聞硯一同送到譚陽書院。」裴懿說完,又自己否定,「不,你親自去送!」
裴泓愣住了。
譚陽書院是整個大夏朝最好的書院,不知道有多少大儒出自那裡,遠的不說,徐誨與關文柏就是出自譚陽書院。
能讓裴懿動用人情送聞硯進譚陽書院,可見他對聞硯的看重。
裴泓的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父親,此人真的值得你付出這麼大代價支持嗎?」
裴懿輕輕一笑:「有鳥三年不翅,不飛不鳴,默然無聲,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且等三年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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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硯在知道自己要去譚陽書院之後,也只是朝裴泓淡淡地道了一聲謝,這回可不是驚掉別人眼珠子了,整個裴府都要炸了。
聞硯並非毫無所覺,只是不曾放在心上。
裴泓同他說三日後出發,所有行李都不用擔心,他只要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可。聞硯的東西很少,一個小包袱就收拾完了。
緊接著又有人奉了裴泓的命令,給聞硯送來新作的衣裳和佩飾。
聞硯淡淡地道了謝,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上了新衣,並無半點憤懣或不適之色。只是在下人請示要將丫鬟留下來照料他,他才拒絕了。
待到人都走後,他坐在桌前,鋪開一張紙,猶豫許久,才提筆落字。
待到洋洋洒洒寫完,他珍而重之地將信放進信封,才出門。
看守角門的婆子見了他過來,立刻將角門打開,諂媚道:「老婆子就在這門口守著,聞公子什麼時候回來,只要說一聲,老婆子立刻就給您開門。」
她平日里張揚跋扈,之前聞硯出門的時間稍長一些,她便直接將門鎖了,讓聞硯在屋外站了足足一夜。如今見聞硯得了家主賞識,生怕他報復,故而同他說話都十分卑微。
聞硯卻待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甚至還道了一聲「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聞公子慢走。」
出了裴府,聞硯朝著關寧街走去。
樊掌柜看到他頓時眼前一亮:「聞公子,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聞硯笑笑:「承您吉言了。」
「您今日來可是買書的?」
聞硯猶豫了一下,才問:「那位蘇姑娘……最近可曾來過?」
知道蘇清漪近來一直沒有來過書鋪,聞硯流露出一絲失落,但很快又消失,他將手中的信交給樊掌柜:「您若見到蘇姑娘,煩您將這信交給她。」
樊掌柜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但很快又正經了臉色,連連擺手:「這種信怎可由別人代交,還是您親手給她更合適。」
聞硯哭笑不得:「您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頓了頓,「我馬上就要出一趟遠門,只是想寫封信向蘇姑娘道謝罷了。」
樊掌柜露出失望的表情,在他看來,這位聞公子有學問人也好,與蘇清漪正正相配,當下,又有些不甘心:「您要出去多久?」
「三年……或許更久吧。」聞硯的臉上有一點茫然,但很快又搖搖頭,笑著道,「若是有緣,或能再見。」
樊掌柜嘆息一聲,只得接過那封信。
聞硯又拱了拱手,這才離去。
然而他剛走沒多久,蘇清漪便來了,樊掌柜還來不及將信交給她,便因她的問題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我已替七娘你去問了,可周公子一直避而不見,我正想著什麼時候親自去一趟呢……」
樊掌柜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不遠處一個眼熟的身影:「周公子!」
那位周公子被樊掌柜叫住之時身子一顫,原本要逃,走了兩步不知想到什麼,又扭扭捏捏地回來了。
蘇清漪皺了皺眉,心中已然泛起不祥的預感。
樊掌柜卻一無所覺,而是樂呵呵地同他打招呼:「周公子,近日可好?」
「好、好。」周昊尷尬地笑了兩聲。
「是這樣的,您先前借的那兩本書是這位小公子暫且寄放在老朽這裡的,如今他要拿回去,您看……」
周昊迅速地瞟了一眼蘇清漪,輕咳了幾聲,才道:「那書……在下十分喜愛,不知小公子……可否割愛?」
蘇清漪與樊掌柜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蘇清漪搖搖頭:「周公子,此書是家父已故尊師的手書,意義重大,不能賣的。」
但不管蘇清漪怎麼說,周昊就是不願意將書還回來。
此時,連樊掌柜也看出不對來了,在兩人的逼問之下,周昊不得不承認,這書他拿去送人了。
蘇清漪和樊掌柜都愣住了,蘇清漪追問道:「是誰?!」
周昊破罐子破摔,賭氣道:「荻州謝氏,那位聞名江東的十二少。」見蘇清漪仍舊茫然,他又只得將謝懷卿的身份十分誇張地介紹了一遍。
「人家可是江東第一世家的嫡公子,人家看得上這書是你們的福分。這書到了他手裡也算是得其所哉。」周昊無賴道,「總之,書我是送了,我出些銀子就當補償。不然你有本事就去找謝十二少要。」
蘇清漪被他的態度氣得胃疼,順帶把謝懷卿也給記恨上了。
好些規矩蘇清漪都不知道,原身腦子裡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最終還是在諸位街坊的幫助下才準備好拜祭用的東西。
余氏過世后,蘇燮和宗族鬧翻,余氏的屍身不允許進入蘇家祖墳,蘇燮氣不可遏,最終無可奈何之下,將余氏葬在了城外的一處荒地。現在想來,蘇燮這一場病也不是無緣無故的,他心底積壓了太多的情緒,如今才恰逢其會發了出來。
那地方有些遠,又有些偏,顧三娘原本要陪她一起去,卻被蘇清漪拒絕了。她已經麻煩了人家太多,再說,顧三娘自己還有鋪子要照管,也耽誤不起。再說,她之前也出城找過林德安,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只是當蘇清漪到了地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託大了。
林德安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再偏僻,四周好歹也是有路的,可余氏葬著的荒山,卻是人跡罕至,雜草叢生。蘇清漪奮力地撥開半人多高的野草,艱難地到了余氏的墓前。
墳塋上被休整地乾乾淨淨,這是因為清明的時候,蘇燮帶著她來給余氏掃墓,只可惜,掃完墓回去,蘇燮就病了。
蘇清漪按照幾位嬸子教導的在墓前擺上祭品和水酒,然後才燒紙,裊裊煙氣升起,她心頭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在心中喃喃自語,不僅是在拜祭余氏,也是在拜祭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
蘇清漪原本是個無神論者,可是穿越后,她對這些事情多了幾分敬畏。但當她拜祭完,才後知後覺地有些害怕起來。
荒山、孤墳、獨自一人,怎麼看都像是鬼片或者謀殺案的開場。
蘇清漪頓時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她趕緊收拾好東西,緊了緊衣服就離開。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難,更別說是這種連條小路都沒有的荒山。蘇清漪已經足夠小心,卻還是中了招。
她看著腫起來的腳踝欲哭無淚,這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好在已經到了路上,前方不遠就有人煙,到了那邊再請人家送她回去好了。
而就在此時,她的身後忽然傳來馬車「咕嚕嚕」的聲音。
謝謹原本坐在車中閉目養神,忽然感覺到馬車速度放慢,車夫的聲音傳來:「少東家,前面有個姑娘似乎把腳給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