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番外 恍如初見（2）

秦朗是個不屑於記住一些無關小事的人，可很多年後，他還是能清楚回想起那個睡著一臉紅印，對他笑著打招呼的女生的一舉一動，連黏在嘴邊那幾根頭髮絲的位置都記得清楚。

同時記得清楚的還有，他差一點點就擰斷趙喬的脖子。

年少的秦朗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樣平靜好相處，他性格迥異，喜靜易怒，對於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缺乏耐心。

偏偏他還很會隱藏，不到最後爆發時刻，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演繹著何樣的滔天巨浪。

趙喬恰恰相反，她性格開朗，愛說愛笑愛玩愛鬧，除了早讀課定時偷睡外，其餘時間像只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下課鈴響：周朗，麻煩我出去一下。

上課鈴響：周朗，麻煩我進去一下。

一天八節正課外加三個晚自休，她來來回回能折騰秦朗十幾次。

身為副班長。

體育課：周朗你會打籃球嗎？

音樂課：周朗你會唱歌嗎？

晚自習：周朗你落了半個月的課，有不會的科目嗎？

課間回來：周朗，這是七班女生遞你的情書，要不要我幫你念下啊？

一點一滴，一分一秒，秦朗在「嗯」、「好」、「不會」、「不用了」、「謝謝你」的平靜外表下，怒火越積越盛。

就在他快要爆發時，趙喬突然看著他的拿筆不便的右手道，「周朗，你手受傷了？」

不等秦朗把傷還末愈的右手瑟縮回去，趙喬便拉過他的數學書，看著黑板一筆一劃的給他記公式和解題重點。

秦朗喉嚨一滾，硬生生的把心頭怒火硬壓下幾分。在趙喬把書本遞迴來時，吐出一句，「謝謝。」

隨即，看到筆記末尾畫了一隻小王八……王八殼上還帶了朵小花兒。

秦朗一愣，額上青筋蹦了兩蹦。

趙喬見狀笑爬在課桌上，一邊抹眼淚一邊把課本拽回去，「逗你的逗你的，鉛筆畫的能擦下去。」

課本再回來，畫上的小王八沒了，紙面上多了橡皮的香氣。

從那后，課間的水，課後的衛生，課堂的筆記，能代做的她都代做，不能代做的她和其他同學商量一下，也能代做。

趙喬似一朵驕陽，她在灼痛秦朗的同時，又讓他感覺有些暖。

慢慢的，秦朗學會了交流。

「你為什麼叫趙喬？」

「我爸爸姓趙，我媽媽姓喬，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所以我叫趙喬。你呢，怎麼起個周瑜的小名？」

秦朗啞言。

他爸爸姓秦，他媽媽姓周，因為無愛，所以他即叫秦朗也叫周朗。

又慢慢的，秦朗學會了嘴損。

趙喬：「周朗反正你手壞了打不了籃球，不如穿上裙子去當籃球寶貝吧。」

秦朗揚起傷好的右手，用力把趙喬腦袋按壓在書桌上用力碾壓，「閉嘴吧小短腿，你身長都沒有班花絲襪高還敢來調侃我。」

趙喬習慣用鉛筆，筆袋裡各式各樣自動鉛筆。秦朗受她影響，筆袋裡也全是花花綠綠。

吵架了，掘斷一枝。

生氣了，掘斷一枝。

鬧脾氣了，掘斷一枝……

想著快要被掘沒有斷筆，秦朗對他的心理醫生馬冬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討人厭的女生。」

馬冬推推鼻樑上的眼鏡，記下趙喬兩字，對秦朗笑道，「也是可愛的女生是不是，她對你不一樣，你似乎對她也不一樣。」

不一樣嗎？

秦朗仔細思量。

他對趙喬的確是不一樣的，容忍度高了幾個度。

可趙喬對他卻並沒有不一樣，趙喬在班中人緣很好，她和任何一個人都是想笑就笑想鬧就鬧。

就像陽光，普照大地，而他只是大地上的一個微生物。

這樣想想，心中莫名煩躁。

馬冬繼續：「轉學后，你沒有再和同學有過肢體衝突，也沒有發過脾氣。這說明你……」

「說明我轉學的決定是正確的。」秦朗打斷馬冬。

「說明，你的治療有進展。」馬冬道，「你的脾氣不是不可控，只要繼續……」

「當然可控。」秦朗突然靠近馬冬，氣息變的冰涼，「不然在知道你是我媽的入幕之賓時，你就和我那個同學一樣，倒在地上等火化了。」

一拳又一拳，他打到對方寥無聲息，打到自己右手骨裂。

然後，末成年人秦朗因過失殺人進了少管所，好學生周朗轉學到了市重點一中。

……

空氣凝結。

好一會兒，秦朗緩緩退開，看著馬冬無所謂的笑了，「放心，我不會動你的，她男人都不管她，我管幹什麼？」

曾幾何時，秦朗以為所有的家庭都一個模樣。

爸爸忙爸爸的，床上睡著別的阿姨。媽媽忙媽媽的，身邊陪著別的叔叔。而做為孩子，他就應該在封閉學校長大。

後來發現，哦，原來不是這樣，原來婚姻是要忠誠的，孩子是應該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家裡氣氛是應該活躍樂觀而非劍拔弩張的。

那正常的家庭，到底是應該什麼樣的？

秦朗問趙喬，「你父母平時都做什麼？」

趙喬，「虐狗。」

秦朗問趙喬，「你父母平時都怎麼對你？」

趙喬，「打狗。」

秦朗問趙喬，「……能說人話嗎？」

「能啊能啊。」趙喬回頭星星眼，「周朗我想脫離狗身進化成人，我要早戀……」

秦朗心跳停了兩瞬。

「我看上八班一師哥，就住我家旁邊，做為哥們你來當我狗頭軍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