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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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瑛隔著珠簾看她,見她一張圓臉微微有些發福,眼睛也是圓圓的,還透著一股子亮光,這樣的丫頭,上輩子怎麼就早早的去了,說到底還是因為跟了自己這個主子,要不然她怎麼會失足掉進荷花塘里。
「姑娘有什麼吩咐。」菊青端著針線籃起了身。
「這香囊不錯,是給你娘用的。」張瑛見著香囊用的是暗紫色綢布,早就猜到是菊青給自己娘也就是張瑛奶娘繡的。
菊青乾笑了聲,輕聲道:「我娘這幾日心情不好,我就想著讓她高興些。」
「怎麼了?」張瑛想著周奶娘有個小兒子,比菊青小三歲,聽說跟著賬房先生當學徒。
菊青嘴角微微勾起,一張小圓臉有些霧蒙蒙的說道:「說起來就要惹姑娘笑話了,我那個弟弟素來便讓我娘操碎了心,前幾年託了姑娘的福去賬房先生那做學徒,後來沒多久就犯了錯被攆到了馬廄養馬,可如今連養馬都干不好,如今管家做主讓他去磨坊了。」
「前些年青梗還來過這邊送個信之類的,這些年也沒見過他,如今長得如何了?」張瑛奶娘便是菊青的娘,和那個青梗小時候也一起玩過,因此便多問了兩句。
菊青沒想到這幾日異常冷清的姑娘竟然問起了自家家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姑娘奶娘是我親娘,姑娘又對我這般照顧,這都是我家天大的體面,可是我那個弟弟除了長得五大三粗的,別的一點都拿不出手,說起來就是丟人。」
周奶娘是張瑛的奶娘,她姑娘菊青又是張瑛身邊的一等丫頭,在張府下人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只可惜因著小兒子青梗三天兩頭的惹事,沒少被旁人奚落。
菊青眼下也有些無奈,畢竟是自己親弟弟,只不過這些年也有些灰心起來。張瑛看著廊下的雨絲,聞著絲絲涼意,裝作不在意的說道:「我記得他小時候還挺怪的,到底是什麼原因!」
說到這個,菊青一張臉便有些發紅,頓了頓道:「說起來都怪那個賬房的吳先生,好好的非說什麼看雜書更容易識字,找了好些個小人書給青梗看,都是些江湖上遊俠的故事,我弟弟青梗看了后,便一心要仗劍走天涯,做一個行俠仗義的男子。這不先是為了一個丫頭得罪了賬房吳先生,後來又在馬房三天兩頭為了後門口那幾個要飯的,愣是把趕車的老六給得罪狠了,如今在磨坊幹活,半天都見不到一個人,想來也不會惹事了。」
張瑛一個沒忍住,笑了起來,那青梗她是知道的,自小便十分頑劣,以前周奶娘有心讓他伺候張川柏讀書,想讓他做個小廝,卻不想他陪著張川柏讀書每次都能立時便站著睡著,還打鼾,沒呆滿半天就讓李夫人給趕走了。
想著青梗如此活寶,張瑛見雨停了,便道:「我記得小時候你們姐弟也常在一起玩鬧,如今都是一個府里,也沒必要那般拘謹,不如我們去磨坊看看,也勸勸他,別做那不切實際的夢。」
菊青一聽,立馬便點頭起來,一邊說著好話,一邊略帶猶豫說道:「磨坊那又臟又偏遠,怕是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不就是在廚房旁邊的小屋裡么,怎麼說也是奶娘的孩子,不該這般生份。」張瑛說著便往外走。
菊青連忙跟上,主僕二人一路便去了磨坊。
還沒進磨坊,便見著裡頭有人吵鬧聲,菊青見張瑛不在往前走,便大聲道:「大姑娘來了,你們吵什麼。」
磨坊里頓時便安靜了下,緊接著便見著一個灰頭土臉的婆子出了門,她並不認識張瑛,倒是對菊青有些眼熟,當即便冷笑道:「敢情是來幫自己親弟弟了,不要說你是姑娘身邊伺候的,就算是姑娘來了,這事也是我占理。」
「姐,你別聽她瞎掰扯,她就是個蛀蟲。」青梗在那婆子後面出來,順口接下這話,緊接著便看見了張瑛,當下便後退一步,低著頭道:「見過大姑娘。」
那婆子整個人一縮,低眉順眼的說道:「不知道大姑娘來了,瞧我這張破嘴。」說著便自己打了一個嘴巴,只是那動作極其輕,就跟撓痒痒似的。
青梗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菊青沒想到姑娘第一次來就見著自家弟弟和一個婆子吵鬧,只覺得沒臉,便低聲斥道:「還不快給姑娘賠罪,要是你連磨坊都呆不住,看你還能幹什麼。」
青梗塊頭挺大,可一張臉卻滿是稚氣,眼下脖子一梗,偷偷的看了一眼張瑛道:「我沒錯,是這婆子要偷黃豆被我逮住了。」
「青梗說的是真的么?」張瑛見那婆子手裡還拽著個布袋子,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
那婆子早就彎下了腰,一張臉通紅的放下了手裡的袋子,青梗上前打開,就是半袋子黃豆。婆子此刻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搓了搓手道:「我是磨坊做豆腐的,這不是這些豆子是去年買的,時間長了做豆腐就不新鮮了,我就打算更換一袋。」
「放屁,豆子都是秋天才長熟,你糊弄大姑娘。」青梗這話說的擲地有聲。
「怎麼說話的,這話也是能說的。」菊青一張臉拉的老長,對著自己弟弟斥了句,便朝著張瑛道:「青梗這性子太魯莽,說話不過腦子,姑娘勿怪。」
賈璉覺得自己很無辜,一臉頹喪的說道:「張瑛表妹氣質出眾,又滿腹才華,偏偏還容貌絹麗,其實我第一次便忍不出多看了幾眼。」賈璉說完,偷偷看了一眼賈赦。
「傻小子,你啊!」賈赦坐在了方才張大人坐過的太師椅上,看著自己的混球兒子道:「張家人都不錯,只可惜老太太不喜,一邊自己的夫人,一邊是自己母親,自古忠孝難兩全。」
賈赦這話被賈璉聽在耳朵里,狐疑的說道:「父親,這話好像不能這麼用吧!」
被戳了痛腳的賈赦,怒不可遏的大聲罵道:「你懂什麼,這婆媳間的問題可是天下間最大的問題,你老子我夾在當中那是左右不是人。」
賈璉如今還小,也不太懂,只不過想著倘或張瑛嫁進來,那邢夫人便是張瑛的婆婆,邢夫人那人在賈府素來沒什麼本事,除了在下人跟前抖抖大太太的威風,就被旁的了。
「我媳婦肯定不會被婆婆為難。」賈璉說完,便看向賈赦。
賈赦猛地抬頭,拍了下腦門喜道:「看來娶個破落戶還有這種好處。」賈赦繞著屋子走了兩圈,問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對於連日子都搞不清的賈赦,賈璉早就習以為常了,板著手指道:「今日是十四。」
「那下聘的日子就是後天了。」賈赦說完,看著博古架上的古董道:「這事我有數了,先斬後奏吧,你在外面趕緊採買下聘的箱子,而聘禮就搬幾樣我珍藏的古董吧。」
賈赦的古董素來連賈璉都不能多看,如今竟然要用作下聘的禮,賈璉算是明白了,這賈府和張家多年不來往,並不是賈赦看不上張府,而是心有愧疚不敢上門,有了賈赦這話,賈璉當即便伸手到:「時間太急,我這採買必然要花大錢,你看。」
「給。」賈赦從一個暗匣里掏出了好幾張銀票,一股腦塞給賈璉,接著又交代說,你這兩日都不要回府了,等下聘那日我們在東街鋪子那碰頭,直接把這事弄個板上釘釘再回府。
賈璉連連點頭,這些銀票粗粗一看便有好幾千兩,沒想到自己老爹竟然這般有錢,置辦個下聘的箱子就捨得花這麼多錢。
賈璉腳底抹油直接便出了府,等賈母知道已經晚了。
且說昨日王熙鳳被賈璉落在了梅院,一開始王熙鳳不知道,結果等了又等,最後還是身邊伺候的丫頭去院子外看了才得知賈府的馬車早就沒了影子,當即便氣的臉色發白。
幸好,梅園後門有些可以租借的馬車,要不然王熙鳳就得自己走回去。
王熙鳳豈是那般隨意糊弄的人,這不剛回王家,便派了人過來知會賈府的王夫人。
緊接著賈母便知道了,如今兩家正在議親,就等著挑個好日子下聘,卻不想賈璉竟然把王熙鳳一個人落在了梅園,賈母是氣的直罵。
偏偏昨晚賈璉沒回府,賈赦又是個雙手一攤,一問三不知的態度。賈母想著定要讓賈璉親自去王家給王熙鳳賠罪。卻不想,今兒剛聽門房那邊有人傳話說是賈璉回來了,正要讓賈璉過來訓話,卻得知賈璉已經走了。
賈母連早飯都沒吃好,便讓人把賈赦叫了過來,賈赦還沒進屋,賈母便罵開了:「你個當父親的,連自己兒子都教不好,你看看你兒子幹了什麼好事。」
賈赦進了屋,一張臉微微低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站在旁邊道:「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事惹得母親生氣。」
「你還好意思問,你那兒子把王家姑娘一個人落在梅園,要不是人家姑娘聰明,知道租車回家,出了事,你可承擔的起,王家的問責。」賈母說著便拍了下桌子。
王夫人在旁輕聲道:「鳳哥兒是我親侄女,她受了這麼大委屈,璉兒這孩子怎麼連人影都看不到,虧得我之前還一直在哥嫂面前說璉兒的好話。」
賈赦不看王夫人,只看著賈母道:「兒子知道了,等璉兒回來,我便好好訓斥他,非得讓他去給王家賠罪,怎麼說都是親戚。」
「你還知道是親戚,賈璉今天回來便去了你那,說是還帶了一個什麼舅老爺。」賈母看著賈赦,覺得他這話有點怪,那王家姑娘可是要給賈赦做媳婦的,他這話里的話有點不對。
賈赦撥弄了下手指道:「門房知道些什麼,見了個體面地人上門,便瞎說八道的,咱們府里閑話還少。」
如今當家的是王夫人,賈赦這話一出,王夫人臉上便撐不住。
強撐著一臉平淡的王夫人對著賈母道:「大老爺這是怪我沒當好家了,那等璉兒媳婦進門,就讓蓮兒媳婦當家。」
「好!」賈母點了下頭,讚許的看了下王夫人。
王夫人想著王熙鳳是自己親侄女,又聽自己的話,等她嫁給賈璉,自己正好可以躲在後面做好人,那些得罪人的事都讓王熙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