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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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起身聞了聞花盆裡的菊花,面帶詫異道:「我也覺得挺巧,可都在一個京城裡,有的時候就是那麼巧。」
張瑛笑了笑,沒做聲,把別的話扯了去,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卻不知張瑛不想知道,待快要回去時在迴廊拐角遇見了李三。李三隻比張瑛大幾個月,兩人幼時也是常常一起玩鬧,後來年歲大了,這才略微疏遠了些。
「三表哥。」張瑛微微往後站了站,而李三則站在陰影里,整個人都有點晦暗不明。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味,濃而不膩,張瑛微微側過臉,調侃道:「三表哥這是怎麼了,長大了,裝深沉呢。」
聽著張瑛的玩笑話,李三臉色微微帶了笑,張瑛面上不顯,可心理鬆了一口氣。「表妹看樣子過的不錯。」
「那是,我是誰啊!我會是那種打斷牙往肚子里吞的人么!」張瑛一邊說笑一邊看了看四周,瞅著黛玉和三春就要過來,便往外走了走道:「下次再聊,我帶了姑娘們一起過來玩,不能不見人啊!」
李三陡然擋住張瑛退路,急切的說道:「我在那個冷子興的古董鋪子見著了張家的東西。」
「什麼?」張瑛看著他,見他一臉凝重,便上前問道:「什麼東西?」
「是個琉璃花瓶,瓶子裡面刻著張字,那瓶子底座修補過。」李三說著,看了看張瑛繼續道:「我想著不會是你的陪嫁,所以特意來問你。」
張瑛搖了搖頭,低著頭看了看裙角,腦子裡隱隱有了一個念頭,接受賈府庫房的時候,早就發現這十幾年,古董損耗特別多,經常打碎一個瓶打破一個盆之類的,而一旦這些東西打破后,就算作損耗,可如果這些東西只是破了一個很小的缺口,卻被有心人長大光明的帶了出去賣錢,那可真是能狠狠的發一筆橫財。
「多謝三哥了,只不過我今日不便,不如下去三表哥帶我去那家看看。」張瑛說定后,一想自己原先是姑娘家不方便出門,如今成了婚出門到底容易些,也算是成婚的好處之一了。
黛玉和三春十分歡喜的回了府,特別是三春欣喜之情易於表面,連帶著好幾天都滿面喜氣,也是,三春平日里基本不出門交際,難得出門做客,又如此喜好相近,自然是賓主盡歡。
書房內,張瑛翻出庫房的冊子,只一眼看去,自從王夫人當家后,基本上每年都能碎五道六件古董瓷器,甚至有一年連著損耗了八件。真真是怪事,但凡世家大族,這些古董物件大抵都是傳家的老貨,哪裡能三天兩頭的打碎一件,就算是打碎也也該懲治打碎的人,就算是主子失手碎了,那也斷斷不能不當一回事。
看著冊子記錄,這些物件大部分的都是在榮禧堂和榮慶堂擺放時損耗的,因此冊子只記錄道出借榮禧堂後面則用紅筆寫了四個字「打碎損耗」。
張瑛揉了揉眼睛,這冊子看著自己只想笑,可笑過之後,張瑛又覺得苦悶,這賈府可真是一個大坑,而且是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張瑛一早請安后,便推說要回娘家一趟,賈母雖不滿可還是應了,張瑛坐著馬車直接回了張府,給母親說了一會話之後,便打聽起了自己姑姑的嫁妝來。
李夫人被張瑛給問住了,過了半響便道:「你這丫頭,瞎問什麼呢,你姑姑當年出嫁是你祖母外祖父做的主,那時候我還沒進門,我能知道什麼!」
張瑛嘆了口氣,說道:「也是,母親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
啪的一聲,李夫人在張瑛腦門上敲了下,佯裝生氣道:「你嫁了人,怎麼說話的,真該讓你婆婆好好訓斥你。」
「別啊!就是因為你是我親娘我才能真情流露啊,難道你要我整天裝腔作勢的對您!」張瑛說著便要做出一副小媳婦樣,卻被李夫人給拉住了,連忙道:「可別,我最不喜歡擺架子的婆婆了,以後我也絕對不那樣,你那婆婆還好吧。」
邢夫人雖小氣刻薄,可自從被賈赦說過幾次后,便不敢給張瑛擺婆婆的架子,而賈母則是個有城府的,她輕易不會跟張瑛撕破臉,因此張瑛在賈府這些日子過得倒也很好。
「挺好的,表哥也上進了,去了龍禁尉。」張瑛說完,李夫人瞅著張瑛道:「你父親早就回來說過了,賈璉那小子長得像你姑媽,樣貌是沒得說的,就是怕染了些不好的毛病,你以後注意點。」李夫人說著,便從梳妝台下面的暗格里掏出一本油紙抱著的本子來,塞在張瑛手裡:「這是我的陪嫁,傳男不傳女,你收著。」
張瑛以為是什麼女戒女則之類,便讓一旁的菊青收著,便出了府門,而李三則早在一旁的馬車裡等著了。
見了張瑛,李三便招呼馬車直接去那家古董鋪子,張瑛從袖口掏出一張紙,上面全是這些年賈府庫房損耗的古董。
下車前張瑛便帶了一個面紗,李三下車后扶著張瑛便一起進了鋪子。
擺在大廳的不過是尋常物件,李三朝著老闆道:「就這幾樣破爛,有么有好一點的。」
冷子興一看這兩人衣著華麗,而且李三之前來過兩次,當即便讓店員把兩人帶去了後院,那裡通常放了精品。
這才剛去後院,便見著一個白瓷雙耳瓶,這瓶子通體雪白,在陽光下這白瓷盤隱隱泛著白光,就好似透明一般聖潔。
「這瓶子不錯。」張瑛說著便上前細看,瓶身上下毫無瑕疵,色澤渾然一體,底座微微有些暗沉,這是官窯瓷瓶,一般人家都不可能有。
見張瑛頻頻看向這個雙耳白瓷瓶,李三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這個瓶子瞧著還成,多少銀子?」
冷子興一張臉笑的滿是褶子,上前便贊道:「這位夫人好眼光,這東西可不是一般的東西,乃是官窯出品。」
「哦,官窯?」張瑛佯裝有趣。
「你這嗨喲官窯的東西,跟我們說說哪來的,不會是偷的吧?」李三說完,眼角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張瑛。
而張瑛則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樣。
冷子興哈哈笑著:「我這鋪子里的東西都有正緊出處的,這不是勛爵人家的物件壞了個口子,便不要了,我正好有修瓷器的技術,這就給它修好了。」冷子興說著,便上前拿起那瓷瓶,只見一邊的耳把上有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紋。
「這個耳把掉了,我給粘上了,你們看看。」冷子興指給李三看,李三接過給張瑛看了下。
而張瑛乘著這一會功夫,已經把屋子裡的東西七七八八的看了一遍,這裡頭不少東西都能和損耗的物件匹配上,只不過目前不便打草驚蛇。
只是這瓷瓶,張瑛在賈母的榮慶堂見過,就擺放在賈母正屋一側的博古架上,這種瓶子一般都是成對出現,之前張瑛還覺得奇怪,今兒算是明白了,感情另一隻就在這裡。
「六百兩。」冷子興左手比劃了個六字。
李三直接咋呼了:「就一個破瓶,你也真敢開口!」
「這位爺,你自己看看,這個白瓷瓶的成色,再看看它的年份,這可是本朝□□開國時特意燒制的一批瓷器,如今留世的可不多了。」冷子興說著便朝著張瑛道:「夫人,我是個實誠人,這一開始就指明這瓷瓶有瑕疵,你說一般人能告訴你們么!」
「行,我們買了,你給我們寫個條。」張瑛直接拍板,李三忙走近低聲勸道:「你真要花這麼多錢買這個。」
張瑛想著,自己雖說已經接手賈府管家一職,目前看來大部分都算安分,可是王夫人管家這麼多年,早就盤根錯節,而且賈母如今讓自己管家不過是想著借張家勢,只要自己一旦不得她的眼,這管家之權,分分鐘就能更換。倒不如趁著現在,直接把王夫人的錯處揪住,才能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徐徐發展。
李三送張瑛到賈府門口才離開,張瑛則直接帶著白瓷瓶子去了榮慶堂。
雖說男女有別,可本朝民風開放,並不特別嚴苛。
張川柏挑了個空擋便便跟著帶路的丫頭一路去了後院湖邊的亭子,還沒走進便見著一位姑娘已經在等著了,張川柏微微側了頭,殷四娘則在婆子的帶領下朝著張川柏服了服。這就算是正式見過面了。
張川柏匆匆看了一眼,只大概記住她樣子,便起身要走。就在轉身要走之時,張川柏眼角看見殷四娘頭上戴著的那一隻鳳尾金釵,頓時腳步一遲,轉而便轉身走了。
殷四娘的奶媽看著已經走遠的張川柏喜滋滋的上前道:「四姑娘,你看看張家公子,可真真是人中龍鳳啊。」
殷四娘淡淡的嘆了口氣,什麼話都沒說,奶媽扶著殷四娘起身往回走,殷四娘推說自己冷,奶娘打發了一旁的丫頭去馬車拿衣裳,殷四娘則道:「還是奶媽去吧,我在這邊的換洗室等著,不會有事。」
奶娘不疑有她,轉身便走了,而殷四娘則立刻便打發了丫頭去給問李家下人要被熱茶。
那丫頭剛走,便見著一個一身素色常服的公子走了過來,敲了敲門便直接進了屋。
高文井腦海里不住湧起殷四娘頭上的鳳尾金釵,越想越覺得詫異,最後轉身便往回走,想著要好好問一問。
這不正好見著高文井進了那處換洗室,張川柏緊趕慢趕的走了過去,一推門出聲道:「文井,這是女子換洗室。」
屋內相擁著的兩人頓時一頓,張川柏則直接黑了臉,摔門而走。
高文井直接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張川柏道:「川柏,我……。」
「男婚女愛,本就是田地自然。高兄既然和殷姑娘情投意合,那理應早早的上門提親,沒得辜負了人家。」張川柏說著,便語帶譏諷道:「我原先一直對高兄心生愧疚,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我母親那裡我會好好跟她說的,絕對不會拆散高兄和殷姑娘的姻緣。」
張川柏內心惱怒至極,面上不免也帶了出來,一雙眼睛把高文井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最後摸著自己袖口道:「我之前十分佩服高兄,高兄家事清貧,可文采斐然,有見識有氣度,我自嘆不如。舍妹和高兄陰差陽錯后,我更是一度對高兄愧疚不已,可現在我才明白過來,高兄也不過如此。」說完沒等高文井回話,張川柏便甩袖走人。
而殷四娘則站在門后,一雙眼睛淚眼婆娑,似乎有萬語千言要說。
高文井沒想到竟然這麼巧,只不過想著張川柏並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只不過對於殷四娘,高文井不是沒想過求娶,只不過幾次試探后已經被殷家明確拒絕了。
因此這才和殷四娘私下來往,卻不想竟然被張川柏撞破。
只是想到張川柏人品,高文井想著他不會往外說,只不過兩人多年的友情估計就要斷了。這些日子以來,張府對自己的冷淡,高文井不是沒有察覺,只不過一來是臨近科考,二來則是想著徐徐圖之,卻不想今日竟然被張川柏撞破此事,真真是時運不濟。
孟家姐妹似乎和黛玉很是投緣,幾個人相互說說笑笑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