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第六章
「東西雖小,可你也太大膽.」張瑛說完,看著菊青道:「去把她交給管家,就說是我說的。」
那老媽子沒想到張瑛連話都沒讓她說就要讓她去管家那領罪,當即便要扣頭求饒,卻不想菊青在旁冷冷的說了句:「你就別耽擱了姑娘的時間,免得讓夫人知道了更難看。」
被菊青這麼一唬,老媽子整個人都縮了縮,菊青本想讓青梗辦這事,卻不防張瑛道:「我自個回去就成,你先把這個貪心的送去管家那。」
看著菊青走遠,青梗朝著張瑛拱了個手邊要回磨坊,張瑛站在原地,看著遠處說:「記得你小時候還挺瘦的,如今也長得這麼壯實了。」
青梗沒想到張瑛回跟自己搭話,一時有些激動,過了片刻道:「府里伙食好。」
「聽說你想當那行俠仗義的遊俠!」張瑛看著青梗,上輩子青梗在張瑛出嫁后不久便在外頭為救一個跳河的寡婦淹死了,為這事菊青眼鏡紅了好久。
「大姑娘說笑了,那不過是我不懂事,說的玩笑話。」青梗說完,放鬆了些,便接著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好,之前在賬房幹得好好,結果太馬虎弄錯了數目,惹得我師父被老爺訓斥,後來去了馬廄,又和老六弄不來,這才來了磨坊又……」。
青梗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張瑛冷眼看著,越發覺得他倒是個可用的人,這滿府的人,要找一個能出門辦事又聽話的太難,現如今也就指望他了。
「我待會讓管家給你放幾天假,你注意下高文井,看他平日去什麼地方。」張瑛直接說了出來,看著一臉目瞪口呆的青梗道:「等這事成了,我就跟管家說下,讓你回賬房繼續給你師傅當學徒。」
「多謝姑娘,這事我一定辦好。」青梗當即大喜,接著又略帶猶豫的說道:「可是那高文井我只遠遠的看了一眼,不太認識。」
「你去問下你師傅,你吳師傅定然知道。」張瑛說完,見青梗猛點頭,並無一絲猶豫,便接著道:「這事不能告訴旁人。」
「那是自然,多謝大姑娘。」青梗歡喜的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接連對張瑛鞠躬。
「好了,好了,等事辦成了,再謝不遲。」張瑛說著便讓他先回去。
自己則慢慢往老太太那邊走。
李夫人統共就兩個孩子,對張瑛自然是千嬌百寵,不過一句話的事,李夫人當即便同意了,只是交代張瑛萬不可因奶媽而過分偏袒菊青。
李夫人只以為張瑛此番是因為菊青求情的緣故,張瑛點了點頭道:「奶娘帶了我那麼些年,菊青又一貫乖巧,我想著那青梗小時候也是個伶俐懂事的,不如給他一次機會,倘若實在不行再處置也不遲。」
「瑛兒能這麼想,足見瑛兒已經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菊青和青梗都是老實人,等你出嫁,我就讓她們姐弟做你陪嫁,到你婆家幫襯你。」李夫人看自己女兒越看越歡喜,忍不住便把心中打算說了出口。
「娘,說什麼呢!」張瑛一扭頭,臉色微紅。手裡的帕子絞了絞方說道:「女兒還想多留在母親身邊,並不想嫁人。」
李夫人摸著張瑛的髮髻,輕嘆了口氣道:「娘也不捨得你出嫁,只是你如今已經十六,如果你祖母去了,那你守孝三年,到時候就成老姑娘了,那高文井雖說家境貧寒,可才華是有的,況且又是你父親學生,你嫁過去定然是好的。」
張瑛低著頭,不讓李夫人看見自己情緒,把心中對高文井的厭惡忍了忍才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的婚事全憑父母做主,母親並不需要跟我說高公子的事。」
這話說的疏離又冷靜,著實不像懷春少女,李夫人一臉狐疑的看著張瑛,見她眉目清明,冷靜自持,怎麼看也不像是羞怯之言。
隱隱的腦海里便有了個不好的想法:「瑛兒告訴為娘,你對那個高文井到底是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除了說過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再沒旁的了,就是他之前讓秋香送來的那些雜書著實噁心。」張瑛說著,偷偷看了一眼李夫人,接著便道:「父親喜歡高文井,哥哥也是。」張瑛說著一雙眼睛暗了下去。
這可立刻便把李夫人唬住了,當即便拉著張瑛道:「瑛兒,你告訴我,你對那高文井到底是什麼想法,張家雖然是書香門第,可也不興那些陳規陋習,你要是真的不喜,我也定然會給你父親好好說。」
李夫人這話,給了張瑛極大的鼓勵,整顆心都要跳出來,倘或不需要任何手段就能輕輕鬆鬆的解除掉和高文井的關係,那這輩子即便是在家中老死也甘願。
抱著這個念頭的張瑛沒有思索便直接到:「其實女兒從來對他沒有想法,還請母親明鑒。」張瑛說著便一臉凝重的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見張瑛這般慎重,不由得心口一緊,想著差點誤了孩子前程,當即便下定決心要把這事攪黃。
且說張大人累了一天,這不喝了點小酒,由下人伺候著洗了個熱腳,才剛換上睡衣,便見著李夫人進了屋,一句話不說便讓下人退了。
「夫人,這是受了什麼委屈!」張大人見李夫人這樣,便率先開口道:「夫人有什麼難處,儘管說,不管是我能辦的還是不能辦的我都給你辦好。」
被張大人這麼一說,李夫人佯裝惱怒的坐在床沿上道:「這事還就是你惹得禍。」
張大人一曬,上前坐在李夫人身側,一面拉著她白皙的手指一面道:「那夫人說說看,我到底做了什麼錯事。」
李夫人抽出自己的手,指了下張大人的額頭道:「你差點誤了咱們女兒終生,今兒瑛兒親自跟我說了,說是她對高文井無半點意思。」
「這是瑛兒親口說的!」張大人不信,張瑛和高文井的事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兩人情投意合,也是大家公認的,怎麼突然之間瑛兒會說這話。「莫不是你聽岔了。」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可是反覆確認,在這我看那高文井也不是個好的,給瑛兒送那等□□,算什麼正人君子。」李夫人說完,見自家老爺默不作聲,想著那高文井是他得意門生,倘或說的過了,怕是不好,這事老爺已經打算鄉試之後便把這事正式定下,離鄉試不到一個月,這事還得快些了斷,誤了自家女兒終生實在不好。
李夫人和張老爺情投意合,夫妻二人素來是琴瑟和鳴,自然是希望唯一的女兒能嫁一個好夫君。
張老爺看著李夫人,轉而猛地大笑起來,指著她便嘲笑起來:「我的夫人啊,你好糊塗,咱們女兒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你冒冒失失的問她這些話,她自然只能說無意之類的話,難道你當了孩子娘,就忘記了當姑娘時候的小心思了么。」
「這瑛兒並不像是羞怯之言。」李夫人被張大人這般篤定的話給鎮住了,接著又道:「反正不管如何,那高文井家著實清貧了些。」
「自古英雄不問出處,夫人你這話不對啊!」張大人說著便起身給李夫人倒了一杯茶,接著道:「前幾日,高文井給瑛兒送了那書,瑛兒怕是惱了他,等過日再說,莫不要一時意氣斷送了一門好親事。」
李夫人被張大人這一番給堵住了,可也想不到什麼反駁的,只是再三的說道:「瑛兒的婚事要慎重,你先別著急認定,我們再看看別的青年才俊。」
「行,那這事就交給你了,可也別太大張旗鼓,只要有更好的,也不會執意讓瑛兒和文井湊成堆。」張大人雖仍舊不信李夫人的話,可也並不反對張瑛多一個選擇。
這邊,青梗跟了高文井好幾天都沒什麼收穫,倒是那一日見著他賣了好幾副字畫賺了一筆銀子。
本以為終於要出事一路跟著他便進了一家首飾鋪子,沒多久便見他拿了一個綢面盒子喜滋滋的出了門,一路便來了一個大宅子跟前,青梗抬頭一眼,竟然是張府。
等青梗從繞道後門,又通過菊青傳話,在花園子里見了張瑛便把這事給說了。張瑛擺了擺手只說:「沒事,你先去賬房幹活,等有空再留意。」
青梗往回走,想著這事莫不是自家姑娘看在奶娘面子上,估計找了個由頭讓自己回吳師傅那繼續當學徒。青梗這人,到底年輕,這事竟然就被他這麼糊裡糊塗的的自以為是大姑娘發善心的舉措。
張瑛沒想到,不僅自家母親那邊沒消息,連青梗這邊也毫無收穫,看著方才高文井託了自家哥哥送來的鳳尾金釵,不由得一陣愣神,這事上輩子沒有,足可見,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只是一個深閨中的女子,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著實太難。
花朝節,李家的馬車到了門口,張瑛帶著丫鬟菊青和蓮香上了車,和李四並孟家姐妹一起去梅花賞花。
這梅花原本是前朝一位長公主的私宅,後來前朝忘了,這個私宅便被充了公,如今便作為京城一處風景所在,都為世家女子賞花玩耍之所在。
孟家姐妹下了車,聞著滿院的香味便吵著讓張瑛和李四趕緊過來,李四是個活潑性子,張瑛也樂的和她們一起玩樂,幾個人在梅園一處亭子里擺上了瓜果蜜餞,又擺上了宣紙畫筆。
幾個人作詩的作詩,作畫的作畫,真真是一副好風景。
「哪裡來的酸臭氣,到哪都有這些耍弄才華的,真是敗興。」一聲不高不低的女聲從後面傳來。
張瑛幾個人臉色一白,轉而便朝著聲音看去,只見兩個衣著華麗的男子站在對岸,其中一個略矮一點,但是顏色艷麗,另一個看著眼熟。
「原來是表妹在此,方才真是冒犯了。」賈璉沒想到能在這裡見著張瑛,再一看,張瑛今日穿著一身黃色紗衣,裙角處鑲嵌了幾對珍珠梅花,頭上則帶著一隻簡單的梅花形狀的金冠,和梅園異常融洽。
張瑛看向賈璉,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男子,方才那話是女生,這人又過於艷麗,想來是個女扮男裝的。這一個男的和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一起遊園,張瑛冷笑一聲,面色冷淡道:「原來是璉表哥,倒是好巧。」說完也不給李四等介紹,便轉過了身。
可賈璉今日著實被張瑛給驚艷住了,上次張瑛還只是個穿著一身鵝黃薄衫的容顏素凈的女子,今日卻這般華美,兩相對比之下,賈璉當下便挪不開眼睛。
站在賈璉身側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家的王熙鳳,王熙鳳自幼便和賈璉熟悉,如今兩人雖未正式定親,可兩家私下裡卻已經認定了這事。
這不王熙鳳嫌每日在家憋悶,便纏著賈璉帶她出來玩耍,於是便女扮男裝和賈璉一起來了梅園。
「表妹,那日走後,我便想著改日上府拜訪,可後來一直不得空,沒想到咱倆有緣。」賈璉好似沒看見張瑛的冷淡,繞過小橋走向張瑛那邊的亭子。
王熙鳳還是頭一次被賈璉這般忽視,當即便一把拽住賈璉道:「你想幹什麼。」
「那是我外祖家的表妹,我打個招呼就走。」賈璉雖確實被張瑛美貌鎮住,可也知道分寸,不過是想著打個招呼便走。
王熙鳳冷笑一聲:「什麼外祖家,不過是窮酸教書的。」
「你說什麼!」賈璉一頓,回頭看向王熙鳳:「你第一次說,我就當算了,以後這話切不可再說,張家是我外祖家,你可別忘記了。」
王熙鳳長這麼大何時被人這般說過,況且賈璉平日對她也是容忍慣了的,當下便
扯著嗓子道:「你以前也沒把張家放在眼裡,我說你怎麼巴巴的上門看上門老太太,原來是看中了那個小妖精,我要回家告訴我叔父去。」
王子騰是王熙鳳的叔叔,王子騰只有兩個已出嫁的女兒,因此便把王子勝的兒子當做自己兒子教導,對王熙鳳也是千依百順。
賈璉皺了眉頭,看著王熙鳳這般潑辣樣,頭一次覺得王熙鳳言語實在粗鄙,當下便白了一張臉,反手拉住王熙鳳的胳膊道:「那我不去打招呼了,回去吧。」
「做什麼不去,難道你做了好事,怕我知道。」王熙鳳一雙丹鳳眼看著賈璉,轉而便猛地朝張瑛過去,菊青見一人沖著自家姑娘撞過來,便擋了下,卻不想那王熙鳳往旁邊一歪,靠在柱子上,指著菊青道:「好你個丫頭,竟敢撞我。」
張瑛看著王熙鳳不語,李四捂著嘴道:「好臭啊!」
孟家姐妹則嘻嘻哈哈的說道:「不知道哪裡打翻了腌菜缸,怎麼一股子酸臭味。」
張瑛上前對著一臉尷尬不已賈璉道:「璉表哥,這位姑娘心情不好,不如帶她快些離開吧。」
「多謝表妹體諒。」賈璉說著便上前要拉著王熙鳳離開,卻不想王熙鳳猛地一甩手,指著張瑛道:「好個表哥表妹的,叫的好親熱啊。」
王熙鳳雖潑辣,可還是頭一次在外人跟前這般不注重形象,一來是王熙鳳真心愛慕賈璉,容不得他多看旁人一眼,二來也是張瑛那通身的書卷氣讓王熙鳳十分的不舒服。因此今兒這脾氣便發作了出來,十分的難堪。
而賈璉雖愛慕王熙鳳,可遠沒到非你不可的地步,更多的則是賈赦在他耳邊常常說的那句話:「王子騰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咱們四大家族同氣連枝。」這些話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