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肖妹的痛處
作為女人,她的不幸,難以言盡。自己從農村考上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了城裡。第一次結婚,兒子不到兩歲的時候,丈夫有了外遇:愛上了一個比他大8歲、有家、有孩子的女人。不得已她選擇了離婚。離婚後經朋友介紹,她認識了又一個男人。然而,她與這個男人結婚後發現他天生患有腎病,體質本來就不太健壯,卻又得了一種只有幾萬分之一發病率的病。長期服藥使他男性功能徹底喪失。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到工作上,試圖以此來填補生活中的缺陷。丈夫卻因病產生心理變態,對她長期進行**,忍無可忍她僱人殺了丈夫。她因為雇兇殺人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我見到肖妹的時候,她進監獄正好一年。那一天是清明節,監獄安排女犯與家屬會見。一大早,監獄里所有給家裡發過接見信的人排著隊等候,管教隊長在點名,被點到的都是家裡來人的,肖妹站在那裡低垂著頭。「想你老公了吧?」一名管教開玩笑的對肖妹說。沒想到這句普通的玩笑話卻觸及了肖妹的痛處,她的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怎麼了你這是?!」管教大惑不解。「他死了,讓我害死的!」肖妹哭著說。那一天,直到會見結束的時候,肖妹也沒有等到家裡人。和肖妹開玩笑的那位管教不是肖妹的管班隊長,所以她對肖妹的案情並不是很清楚,她沒有想到一句玩笑,會擊中肖妹的痛處,她覺得自己無意中傷害了肖妹,心裡覺得很不好意思。這位管教年齡雖然不大,比肖妹要小上至少十幾歲,但是她已經在管教的崗位上工作了七八年,經她管教的女犯殺人、搶劫、吸毒販毒、詐騙……等等什麼類型的犯罪都有,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與各色女犯的接觸中,她知道對於那些殺了人的,尤其是殺了親人的女犯,清明節是個特殊的日子。不管她們殺了誰,殺的人有多可惡,她們都要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悼念死者,用她們的話說:「給死者道個歉。」那位管教隊長在接見結束后,找到肖妹,對她說:「我不知道你的事兒,對不起。你想怎麼著?」「謝謝隊長,給我找個地方我想哭!」肖妹說。於是,管教帶著肖妹來到監獄里一個有樹的小花園裡。肖妹面對著樹,大聲嚎哭。管教站在旁邊,背對著她,低頭看園子里的草。15分鐘之後,管教隊長把肖妹帶回她所在監區的會議室,接受我的採訪。我見到肖妹的時候,她的雙眼通紅。管教對我說:「她的情緒不太穩定,剛剛哭過。你提問的時候稍微注意一下。」我小心地走到肖妹面前,她急忙給我拉出一把椅子。她拉椅子的動作,讓人感覺她無比機靈,那機靈以如此殷勤的方式表現出來,不免讓人心裡感覺有點發酸。我對她說:「你也坐吧。」「謝謝。」肖妹在我的對面坐下。「剛才隊長跟我說,您要採訪我。我不願意說過去了的那些事,隊長做我的工作。」沒等我開口,肖妹搶先對我說,她說話的聲音挺大,有點沙啞。「我是想……」我試圖解釋一下我的目的,像採訪其他罪犯一樣。可是肖妹卻笑笑,說:「您別擔心,我既然同意接受您的採訪,那麼我會把一切和盤托出的。」肖妹的爽快多少讓我感到有點吃驚。我看到肖妹頭上她那個年紀不應該有的灰白的頭髮。我們的談話從她的生活談起。肖妹說,她結過兩次婚,但真正與她產生感情糾葛的有三個男人。也許是她天生的「克」夫,命里就沒有幸福的家幸福的感情,雖然她極盡努力,想過一種許多人都過著的正常、溫暖、普通的家庭生活,然而,這個對於一般人來說垂首可得的要求,對她來說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