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巫學堂

靈泠走後，巫絕繼續趕路。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靈泠的話。

「等你見到屍體的時候……」屍體，那項特殊能力和屍體有關嗎？

難道是操縱屍體？一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冒了出來，巫絕嚇了一跳。

他不禁回想起靈泠為他注入能力時，身體感受到的那股墓地般的陰冷感，感到一陣惡寒。

驅趕走腦海中的想法，巫絕抿了抿嘴唇。靈泠也沒說是人類的屍體還是動物的屍體，亦或是兩種都行。若必須是人類屍體的話，難不成他還要特意去殺個人？

想著想著，天就黑了。巫絕找了處牆角打坐冥想，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又開始趕路了。

習慣了黑石之後，巫絕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現在雖然還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行走，但控制力大大提高，走路的時候不會一腳一個坑了。

下午的時候，終於脫離了城鎮區域，來到了一片荒無人煙的郊外。從這裡開始，高大的樹木和嫩綠的草坪逐漸增多。

又走了一段距離，一片連綿起伏的小村落清晰可見。走到村口時，巫絕看到立在村口的石碑上，用紅漆塗著「月見村」三個大字。

「月見村？」巫絕走進村口。在兩排排列整齊的磚房附近，果真見到了大片生長著嫩黃花朵的月見草。

地圖上顯示要想達到魑魅之森，須得穿過這片村落才行，巫絕便沿著中央的土道向前走去。

時近傍晚，不少外出耕作或是打獵的人都回來了。魑魅之森外圍有時會有低級妖獸出沒，所以來這附近的村莊定居的人，多數都是巫師。

巫絕身為一個半妖，最怕遇見一些感知能力強的發現自己的身份。他盡量保持低調，不緊不慢地前行著。

但走了一段距離后，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打量了起來。這裡的人真是太怪——許多人臉上都斜纏著一條紗布，紗布覆蓋住了一隻眼睛，就好像眼睛出了什麼問題一樣。

這些人肩上都扛著鋤頭、鐵鍬類的農具，或是腰間掛了一隻打死的土雞、野兔。可能是看巫絕眼生，有不少人都打量著他，不過倒是沒人上前和他搭話。

走了一段距離后，一座三層高的灰色尖頂建築物出現在了眼前。建築物上方掛著一塊黑色的牌匾，上面用金漆塗著「巫學堂」三個大字。

巫絕正要繞過去，突然被一陣嘈雜聲吸引住了。只見巫學堂門口有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少年少女們圍成了一個圈，圈子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在這種以巫師為主的村落，巫學堂是必須建立的修鍊場所。這個時間小巫師們應該都放學了，也不知大家擠在這裡是幹什麼。

巫絕正想著，突然一道……不，是數道妖獸聲響起了來，嗷嗷嗚嗚吼吼的，雜亂的交織在一起，就像是爆發了小型獸潮一樣。

旁邊的少年少女們嚇了一跳，紛紛抓住了旁邊的人。

「啊！怎麼回事啊！」

「誒，它出來了！小心！」

「宇恆，快抓住它啊！啊啊啊——」

人群中出現了一個缺口，幾個少女尖叫著跑了出來，身後追著幾頭形似野豬的妖獸。

這些妖獸身子不過一米長，應該是幼獸。它們身體覆蓋著棕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額頭上頂著一根螺旋紋的象牙白色的尖角，十分鋒利。

「吼吼吼~~」

幼獸們嚎叫著，朝巫絕這邊蜂擁過來，一下子撲了上來，好像他是一塊香噴噴的肉一樣。

巫絕心裡「咯噔」一下。這些幼獸的實力應該達到了六七級了吧，這八九頭擁擠在一起，頭上還頂著那根駭人的尖角，他可應付不了啊。

一瞬間，巫絕做出了身體最本能的反應——拔腿就跑！然而他腿上綁著兩塊沉重的黑石，前後左右又都有妖獸圍堵，哪裡跑得動！

「宇恆，快上啊！那個孩子要被圍攻了！」一道有些稚嫩的女生傳了過來。

巫絕很感激那位女生的提醒，然而他等不及什麼「宇恆」前來相救了。最前方的那隻幼獸速度又快動作又猛，一頭撲了上來，宛如泰山壓頂那樣轟砸在了他的身上。

「唔——」巫絕悶叫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他只感覺五臟六腑都翻了個個，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十分強悍的話，只怕當場就被砸成肉餅了。

一瞬間，他感到十分絕望。這些妖獸砸上來之後要幹什麼？恐怕要用匕首般鋒利的尖角頂他吧，就像前世看過的鬥牛比賽那樣。他這是糟了什麼孽啊，怎麼突然就遇上了這種倒霉事……

「滾！我怎麼能就這麼死在這裡！」他在心裡咆哮了一聲，拼盡全力地爬了起來。

他四周圍滿了妖獸，身上沒有帶武器，只能用拳頭了。於是，下意識地，伸手就要去推面前那隻獨角妖獸的頭。

然而下一秒鐘，發生的事卻讓他愣住了。

只見那隻前一秒鐘還瘋狂地衝上來砸他的妖獸，見到他的手時，突然停了下來，將臉湊了過去，輕輕地用蹭著他的手。幼獸的動作十分輕柔，還閉上了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樣。

不只是這隻妖獸，其餘的幼獸也都停了下來，或蹲或坐在地上。他們用尖角、臉頰、蹄子等部位輕輕地磨蹭他的身體，彷彿初生的小獸尋求媽媽的愛撫一般。

「呃……」見到這一幕，巫絕的身子僵住了，內心一片混亂。

搞什麼鬼啊！這些幼獸是怎麼回事？

方才圍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們也都愣在了原地，獃獃地看著巫絕，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詭異的畫面一樣。

不得不說，這幅畫面是挺詭異的。

時間似乎就這麼靜止了，巫絕心怦怦跳著，快速地思索當下的情況。

看到這些少男少女們手中的項圈、皮鞭等工具，再聯想到方才發生的事，他瞬間明白了什麼。

巫絕輕輕推開圍在身邊的妖獸，站起身來。他看著站在最前方的那個比自己高半頭的少年，皺了皺眉。

「你們在圈養妖獸？」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著巫絕，眼中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

幾秒種后，少年的目光漸漸出現了極度的鄙夷和嘲諷，就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你是從哪裡來的東西？你這個半妖雜*種，心疼你的同類了嗎？」

這個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相貌很普通，眼中卻帶著一股和年齡不符的鋒銳。他手中拿著一個暗紅色的皮製項圈，死死地捏緊了，指甲彷彿嵌進去了一樣。

「宇恆，你說什麼呀？」

聽到他的話，身邊的少年少女們都愣住了。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女最先回過神來，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半妖？你說這孩子是半妖？」

這群少年少女的年齡普遍在十六七歲，所以在他們眼裡，巫絕的確是一個「孩子」。

林宇恆點了點頭，輕蔑地說道：

「我的感知力很強，不會有錯的。這傢伙就是個骯髒的半妖，人類和妖獸通*奸的產物。」

他抬看向巫絕，眼中流露出極為明顯的嫌惡和不屑，就好像是在看什麼垃圾一樣。

「喂，小雜*種，你是從哪裡來的？你媽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玩意兒，她腦子有毛病嗎？」

他的話慢悠悠的，故意拖長了語調，彷彿是想將他對巫絕的厭惡發揮到淋漓盡致。

巫絕身子一動不動的，挺得筆直，宛如一尊雕塑一樣。

他微微低著頭，嘴唇緊緊地抿著。細碎的黑色劉海擋住了眼睛，大家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沉默了幾秒鐘，低聲說道：

「和我道歉。」

聲音低沉，緩慢，極為有力。彷彿是含著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逼了出來。

前方的少年少女們沉默了幾秒鐘，似乎是愣住了。

隨即，大家反應過來，一片低低的嗤笑聲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捂著嘴巴看著他，有一些人甚至笑彎了腰。

讓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類和一個低下的孽畜道歉？這是開什麼天大的玩笑！

林宇恆也樂了，他似乎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一般。他斜眼覷著巫絕，譏諷道：

「膽子真是不小，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他扔掉手中的皮製項圈，上前走了幾步，捏起拳頭揮了揮，精赤的手臂上鼓起了形狀優美、線條分明的肌肉。

「想要我和你道歉，好啊，打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