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大師兄?」常永逸看著畫中之人,有些發懵,「我的師兄不就是你嗎,哪裡還有什麼大師兄。」
「當然是有的,只是在我們入門之前就離開宗門了,你沒見過罷了。」謝冬嘆了口氣,伸手將那畫軸重新捲起,「雖然我也沒有見過,但我是知道他的……他叫何修遠。」
何?看來果真就是馮長老方才口中的那個「何師侄」了。
想到這裡,常永逸「嘖」了一聲。他本來還想誇一句這大師兄長得挺好看的,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另外一句,「什麼玩意。穿一身紅,這麼騷,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謝冬險些被他噎死,趕緊咳嗽一聲,「不要亂說。」
「哼。」常永逸皺著鼻子扭了頭,又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等等,何?」
「你總算髮現了。」謝冬將畫卷好好拿在手中,「師父他老人家也是這個姓,大師兄是他的親生兒子。所以你把嘴巴放乾淨點,不然小心師父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回過頭來,一道雷把你劈死。」
常永逸吐了吐舌頭,卻依舊不肯服軟,「我不管,反正什麼大師兄的我也不認識。只要他和你作對,我就討厭他,就是這樣。」
謝冬搖頭,笑得有些無奈,「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常永逸道,「你不僅是我的師兄,還是我的少爺啊。」
這句話后,謝冬沒有吭聲,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是啊,常永逸不僅僅是他的師弟,他們是在入門之前就認識的。在凡塵之中,常家是世代侍奉謝家的人,常永逸其實就是所謂的家生子,幾乎從小跟在謝冬身邊打雜。後來常永逸之所以跟著入了玉宇門,也是因為謝冬的父母擔心謝冬一個人在外面過不好,硬是磨著他師父又在那群小僕裡面挑了個天賦好的,硬塞進來的。
入門之後,他們的關係一直十分親厚,謝冬也曾以為在師兄弟的情分面前,當凡人時的主僕之別早已經是不需要在意的東西,可惜常永逸好像並不這麼想。這叫謝冬有些鬱悶,卻也沒什麼辦法。
在這凝滯的氣氛中,常永逸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站在那裡十分尷尬。剛好門外的馮長老終於消停了,謝冬的臉色也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常永逸便乾脆打了個哈哈,轉身溜了。
謝冬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著他出去,才嘆出一口氣,搖著頭站起了身。
他剛想將手中的畫卷放回柜子頂上,又突然停下了動作,反而將那副畫卷重新展開。
他看著裡面一席紅衣的艷麗身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只要何師侄回來,看你拿什麼去和他爭」……嗎?
謝冬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花點時間,來好好考慮這件事,多琢磨琢磨這個人。
於是乎,當第二日清晨常永逸來找他時,剛剛走入那間專屬於歷代掌門的書房,一抬頭,就看到那張紅衣畫像正兒八經地被掛在了書桌的正前方。
常永逸被雷得一個踉蹌,說話的聲音都打顫了,「師兄,你把這傢伙掛在這裡做什麼?」
謝冬面前擺著一大摞的各種賬本與名冊,正在拚命研究,沒有理他。
常永逸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好半晌終於想起了自己這一趟要彙報的事情,「對了,那個馮長老今天不見了。肯定是怕你找他算賬,跑了吧!」
「不會這麼容易跑的。」謝冬淡定地合上手中的賬本,從桌上拿起另外一本,「他應該是去找我們的大師兄了。」
「什麼大師兄?你真是太給他臉了。」常永逸聽到這三個字就不爽,「我已經問清楚了,他早就不是我們的大師兄了。」
「哦?」謝冬笑了笑,「是嗎?」
他知道常永逸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實際上,他們師兄弟二人入門六年,之所以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大師兄,正是因為何修遠早在八年前就和前任掌門大鬧過一場,關係決裂,而後毅然離家出走,整整八年也沒有再回來過一次。
照理來說,他確實已經和玉宇門沒有關係了。但是為什麼謝冬又偏偏知道這個人呢?
這都是因為前任掌門對這個兒子其實十分挂念,時不時就要通過各種渠道搜羅關於何修遠的信息。而謝冬和硬塞進來的常永逸不同,作為前任掌門真正重視的弟子,其中好些信息都是過了他的手的。他不僅知道何修遠是什麼人,長什麼模樣,還知道這個人當年離開玉宇門時已經是凝元後期,而後一直自認是一介散修,加入了北邊的散修盟,修為更是在今年突破到了凝元巔峰,混得比宗門內所有人都好。
這些事情倒沒必要告訴常永逸。謝冬只是從桌上抽出一本名冊,翻到其中的一頁,「你自己來看看。」
那正是玉宇門的弟子名冊,是大殿中的那份名冊的副本,記錄著玉宇門中的所有人。排在最前面的,正是謝冬的名字,常永逸緊隨其後。而在更之後的普通弟子之中,何修遠三字赫然在列。
常永逸看清楚了,半晌沒有吭聲。
「他當年想要脫離宗門,卻沒能真正脫離。」謝冬道,「師父一直等著他回來。」
「可惜了師父的一番慈父心腸,餵給了一個沒良心的兒子。」常永逸黑著臉,「就這樣,他就有資格在現在回來和你爭奪掌門之位了?簡直不要臉了。」
「當年的事情,我們畢竟誰也沒有親眼見過,不要輕易下定論。再說了,他現在過得好好的,還真不見得稀罕回來爭這個掌門之位。」
「回來也不怕。師兄你這麼厲害,難道爭不過他?」
「不要亂說。」謝冬搖了搖頭,「他如果真的和我爭,百分之百的,我爭不過他。」
常永逸聽到這話,整張臉都氣成了豬肝色,「你……你何必這麼喪氣!」
「喪氣嗎?我不這麼認為。」謝冬抬起腦袋,看著眼前的畫像。
他將目光從何修遠的五官之上一點點描摹過去,嘴角勾著,露出一種迷之微笑,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想著什麼。常永逸在後面看著,只覺得這個場景叫人受不了,心裡莫名一陣反胃,臉色也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直到謝冬半晌之後回過頭來,又看了他一眼道,「這些事情你就別管了。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修行,爭取儘快也突破到凝元期才行。如果宗門的凝元一直這麼少,遲早會連現在的立足之地都失去的。」
「我……我的修行歸修行,但我總想多幫你一點。」
「永逸,你要知道,事到如今,只有一心修行,才是你能幫我的最大的忙。」謝冬道,「你是現在宗門裡天賦最高的人了。玉宇門的未來,說不定就擔在你的身上。」
乍聽這話,常永逸猛然有些高興。仔細一想,他卻又覺得不對。常永逸的天賦確實不低,但要論宗門裡天賦最高的,毫無疑問應該是謝冬本人啊,怎麼竟然說出這話來了?
常永逸驚疑不定地看了謝冬一眼,心中已然意識到了一點什麼。他不再多話,默默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乖乖投入到了努力的修行之中。
謝冬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稍微安穩了一點。
然後他又看了眼手中的賬本,只覺得眼皮直跳,腦殼發疼,不禁感嘆自己真是接下了一個爛攤子。窮啊,玉宇門真的是窮。
若不是謝冬早就知道宗門窮,心理準備十分充足,此時怕是已經一腳踢翻掌門之位,奪路而逃了。而如今既然他已經主動將這個掌門之位爭到了手裡,自然不能讓宗門一直這麼窮下去。宗門的發展,已然被他放在第一位的。
而宗門發展的第一步,謝冬認為,就是那個即將到來的大師兄了。
「雖然爭不過,但我真不怕你回來和我爭。」謝冬再一次將目光定在眼前的畫像上,指間在桌面無意識地輕敲著,低聲自語道,「我反而怕你不肯回來和我爭——得想個辦法才行。」
對如今的玉宇門而言,每一個可能凝元的苗子都值得珍惜,何況是已經凝元巔峰的大高手?這樣強大的戰力,可遇而不可求,絕對不能夠放過。
謝冬起身叫來信得過的弟子,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
又過了一日,到了謝冬奪得掌門令的第三日,他剛剛把自己洗漱清楚,就有弟子過來告訴他,失蹤了兩日的馮長老回來了,還帶回了另一個人。
謝冬點了點頭,叫那個弟子先去迎接。
而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換上一副叫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內心深入只覺得像是在等待一場戰爭。
但還不等他將步子邁上戰場,之前那個弟子又回來了,「掌門,常長老已經先一步過去了。」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謝冬幾乎兩眼一黑。
常永逸不是答應了會好好修行嗎,這又是搞的什麼事?那小子心胸狹隘又嘴賤,不知天高地厚得很,此時去見何修遠,八成是要找死的啊!
謝冬當時就急了,什麼姿容氣勢都忘了,一路飛奔到大門口之前。也是趕巧了,他剛一到,還沒看清楚站在門口的那個人呢,就聽到常永逸在那裡高聲嘲諷,嘴裡說出來的話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何師侄,你看這個人。」馮長老還在一旁道,「這就是那個謝掌門最親近的心腹,你看看他是什麼素質。把這麼個傢伙留在身邊,你覺得那謝掌門能是個好東西嗎?」
聽到這話,何修遠還沒說話,常永逸先炸了。
這小子居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徑直朝何修遠劈了過去。而後何修遠眉頭一皺,一揮衣袖,毫無懸念地將常永逸給打飛了。
謝冬簡直要哭了,你就不能好好待著別找死嗎?但事已至此,他只得趕緊撲過去,好歹及時把人給接住了。
常永逸歪在他的懷裡就吐了一口血。
「你……」謝冬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你……」
他握住常永逸的脈,渡了一縷靈氣過去,心中才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口血雖然看著可怕,但常永逸傷得其實不重,絕非凝元巔峰出手該有的力道。常永逸之所以被傷,更多是因為他自己之前那力道的反震。
謝冬將常永逸放在地上,朝對面拱了拱手,「道友手下留情,多謝了。」
常永逸正想求師兄給自己報仇,聽到這話,整張臉都僵了。
「何師侄,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馮長老更是在一旁激動地叫喚起來,「這就是那個私自竊取你父親的玄靈丹,進而竊取玉宇門掌門之位的無恥賊人。師侄,幸好宗門還有你,一定不能讓這賊人得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