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5.第五章

過了好半晌,謝冬的內心才稍微平靜下來,晃了晃腦袋,揮去了腦海中那些關於童養夫的胡思亂想。反正師父已經隕落,有什麼目的都已經不需要再計較,如今只有凝元巔峰的戰力才是重中之重。

「師兄,」他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何修遠,「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宗門需要你。」

何修遠喉頭滾動,顯然已經十分動搖,卻無法下定決心。畢竟他當年之所以會離開玉宇門,總是發生過一些事情的。多年的隔閡,並非那麼容易消除。

還得再加一把力才行。

謝冬嘆了口氣,側了身,「抱歉,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該逼你這麼緊……但你好不容易回來,至少多坐一坐吧,喝口茶也是好的。」

說著,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推開眼前的一間房。

那正是歷代掌門的書房,也是謝冬這幾日一直待著的地方。

何修遠剛一走進去,抬起頭,便看到了那張掛在書桌正前方的畫像。那是他自己的畫像,盛氣凌人,紅衣灼眼。何修遠猛地便停下了腳步,甚至伸手扶住了門框。

他直直看著這副畫像,胸口起伏,好半晌才淡定下來,「誰把這種東西掛在了這裡?」

謝冬瞥了他一眼,「當然是師父。」

何修遠瞪大了雙眸,滿臉都是震驚之色。

「這裡本來是師父所用的書房啊。自從我入門的第一天起,這幅畫像就在這裡了。」謝冬告訴他道,「如今師父隕落,我住進來,一時間忘了摘下罷了。」

何修遠看著他,突然道,「你說謊。」

謝冬眼皮子顫了顫,面色卻一點也不著慌,「那你覺得是誰掛的?」

何修遠答不出來,一時語塞。

「我的師父是你的父親,你是他的兒子。」謝冬道,「我也曾經覺得奇怪,問過他為什麼要把這張畫像掛在這裡……他告訴我,他有整整八年沒有見過你了,只有這張畫像,能叫他每時每刻都能看到你。僅此而已。」

何修遠站在那裡沉默了半晌,拳頭握緊,有些發顫。

他將腦袋扭到另一邊,不叫謝冬看見他的臉,「那為什麼偏偏是這張?分明只要一看見這畫像,就會想起我與他當年是如何爭吵的吧。」

這倒是謝冬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但謝冬何許人也,怎麼可能會被這種問題難住。僅僅片刻,謝冬便開口答道,「那你還有別的什麼留下來嗎?」

果然,何修遠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而且師父也很後悔吧。」謝冬繼續,「每一次看到這畫像,他心中的後悔一定會更深一層。說不準,這其實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你說謊。我知道,你在說謊!」何修遠猛然激動起來,「他不會後悔的,他也根本不會想要再看見我!不然的話,他當初又為什麼會說我是個……」

何修遠說到這裡猛然停頓,不肯吐露剩下的話語。

但他劇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已經發紅的眼角,都能叫人看出,此時他想起了十分糟糕的回憶,心緒極為不穩。

謝冬靜靜地看著他。

說實話,謝冬並不關心這對父子當初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也不關心師父是否真的後悔過。此時此刻,他只想要留下眼前這個凝元巔峰而已。

好半晌之後,謝冬嘆了口氣,「你錯了,師父一直在等著你回來。」

何修遠緊抿嘴唇,看著他。

謝冬拿起書桌上的那一份玉宇門弟子名冊,翻開第一頁,遞到他的眼前。何修遠低下頭,看了過去。他真怕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但事實卻遠比他所想象的更具衝擊力。

他確實看見了自己的名字,那名字卻甚至不在後面的普通弟子之間,而在所有弟子的最前方。連常永逸都被壓在了後面,處在僅次於謝冬的位置。

說實話……如果不是謝冬如今已經是掌門了,事情不能做得太假,他簡直想把何修遠的名字給提溜到自己前面。

但做到如今的地步,顯然已經夠了。

只見何修遠晃了晃身體,猛地跌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之上,說話的腔調里慢慢都是不可置信,「這都是你師父的意思?」

「當然。」謝冬答得面不改色,看起來非常誠實。

何修遠想說什麼,卻又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好半晌才低聲道,「抱歉,師弟,我可能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謝冬點了點頭。

何修遠便搖搖晃晃地起了身,渾渾噩噩地往外面走去了。

謝冬則自己在書房裡多呆了一會,直到估摸著何修遠走遠了,才悄咪咪放出自己的神識,暗搓搓跟在了他的後面。

何修遠此時確實心緒極亂,竟然沒有發現。

他在書房的外面干站了許久,又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慢慢地走向前任掌門所住的居所。但他最終並沒能走入那間洞府,而是半路就承受不住,在一個無人的地方跪了下去。

謝冬鬆了口氣,心中暗道,成了。

非常順利,套牢了。

他隨後便將自己的神識收回。就在這縷神識將收未收之時,他隱約聽到了何修遠那邊所傳出的嗚咽之聲。

這個大師兄,看起來極為年輕,其實修行至今已經近五十載。老大不小的一個人,在這種時候,居然直接哭了?

謝冬的動作就這麼頓了一會,不禁在心中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但話說回來,八年,凡人看來已經無比漫長的日子,在這種自幼修行的人眼中,其實也比一眨眼的時間長不了多少。當初何修遠毅然離去之時,大概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八年未歸,便是天人永隔。

而後謝冬重新將手中的賬本翻開,繼續研究起這些賬目。

師父與大師兄這對父子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叫他有些感慨,也有些好奇,卻沒有在他的心中留存太長的時間。如今凝元巔峰的戰力已經穩了,謝冬最操心的東西又變成了宗門裡捉襟見肘的靈石。

而在黃昏時分,何修遠才回來,告訴謝冬,他要留在玉宇門。

謝冬十分高興,連忙表示要為他安排一個好住處。何修遠卻搖了搖頭,表示他只需要一間茅屋就好。

這間茅屋就被安置在靠近前任掌門洞府的地方,每次一開門就能看到那間已經空蕩蕩的屋子。何修遠自己挑的位置。

這一晚何修遠甚至沒有住到茅屋裡面去,而是在門口乾坐了一夜。

幸好,到了第二日清晨,何修遠的情緒就恢復了許多,看起來精神也算不錯。

之後的幾日里,何修遠逐漸恢復如常,整個人卻一直守著那間茅草屋子,成日里不是打坐就是練劍,除去偶爾被謝冬叫到大殿開會之外完全不挪步子,也不和人說話,像吃飯睡覺這種凝元期已經不必要的事情更是從來沒有做過,生活過得十分佛性。

為此,謝冬還特地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閑,每日去和何修遠那兒說幾句話。

然而何修遠無論何時都是那副冷淡的模樣。往往謝冬說了好句話,他才言簡意賅地回一句話,並且幾乎不會主動開口。

謝冬不禁有些慌了。

這個好不容易才套牢的大師兄,該不會被他弄得傷心過頭,出毛病了吧?

直到後來謝冬去問了那些八年前就在宗門裡的老弟子,才知道,這還真不是毛病。大師兄嘛,真心的,從小就是這樣的,每天一個人就知道和自己的劍玩,這很正常。你要哪天看見他神情舒暢活蹦亂跳開始和別人一起說說笑笑了,那才需要擔心一下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原來如此。」謝冬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說罷他就轉了身,準備再去何修遠那裡看一看。結果這次他一回頭,就看到常永逸站在後面,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卻說那日常永逸揮劍砍向何修遠,反而被何修遠一下打飛,落地以後直接吐血。事後他非但沒有等到謝冬為他報仇,甚至連一句安慰都沒有,竟然直接放在原地不管了。

此時此刻,謝冬看見他,依舊沒有一點安慰的意思,反而眉頭一皺,責問他道,「知道錯了嗎?」

常永逸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哀怨道,「師兄!自從那傢伙來了之後,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被他傷成那樣,你也管都不管,反而要我知錯,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自己找死,沒有真死就值得燒高香了,受點傷你還想怎麼樣?」謝冬冷笑道,「難道你最開始不知道他是凝元巔峰?」

常永逸撇了撇嘴,低著頭不吭聲了。但看態度,明顯已經乖巧了很多。

「現在我帶你去找他,你和他好好打個招呼,不要再惹事了,順便叫他原諒你之前的無禮。」謝冬便表示,「你是我在宗門裡最親近的人,他是目前宗門裡最強的人。你們的關係要是處不好,我的白頭髮都得多一大截。懂了嗎?」

「知道了。」常永逸撇了撇嘴。

結果兩人走到半路,剛剛遙遙望見何修遠那間小茅屋,就見到已經有一個人捷足先登,正在與何修遠說話。

仔細一看,來的正是那馮長老。

那馮長老的聲音還挺大,「何師侄,你好歹管管那個謝掌門吧!就算你不願意坐那個位置,要把掌門之位讓給他,那也不能太放任他啊!瞧瞧他昨日在大殿上說的是什麼話,他居然想要剝奪宗門所有弟子應得的利益,還要我們都去種地!荒謬,實在荒謬,何師侄你怎麼能不阻止?在這樣下去,他會把你父親的宗門敗乾淨的!」

謝冬頓時站在了原地。

馮長老口中所說,正是謝冬昨日在會議中新發表的舉措。

所謂「剝奪宗門所有弟子應得的利益,還要我們都去種地」,並非馮長老說的這麼簡單。謝冬取消了弟子們固定的月例,從平均分配變成多勞多得,以便激勵他們為宗門創造更多收入。至於種地一說,則是謝冬想要嘗試開發一些靈藥種植的產業。此舉確實在弟子之中引起了一些騷動,但宗門如今這幅樣子,必然得做出一些改變。

謝冬在會議上慷慨激昂,舉了眾人都十分嚮往的三大門派做正面例子,描繪了一張美好的藍圖,發誓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以後的生活變得更好,最終激起了許多年輕的新弟子的熱血,得到了不少支持。

當然,那些早已經習慣舊例的老弟子們,對此多少都不是很開心。馮長老更是憤怒不已——作為門派中資歷最高、月例最多的成員,他認為謝冬此舉完全是在針對他,純粹是不想給他活路罷了。

又聽那馮長老急切地道,「何師侄,別看那謝掌門說得好聽,完全沒有那麼簡單。這完全是殺雞取卵的事情,定然會降低弟子們對宗門的忠誠之心,鼠目寸光,得不償失的。可那謝掌門剛愎自用,完全不聽我們這些老人的勸。師侄,現在只能靠你來阻止他了。你先聽我好好分析一下,這個事情……」

邊上常永逸聽到這裡更是氣得夠嗆,挽起袖子就又要過去找事。

謝冬在身後扯了這小子一把,反而轉身往側面躲。

不知為何,雖然謝冬此時心中也不爽得很,卻更想聽到何修遠的回答。

結果還不等謝冬找好正確的偷聽姿勢,那邊何修遠便抬手直接打斷了馮長老的長篇大論,並給出了自己的回應。

這個回應,並不冠冕堂皇,卻十分誠實。只聽何修遠耿直地道,「你說這些,太複雜了,我聽不懂。」

嘎嘣,馮長老僵在原地,整個人宛如石化。

噗嗤,這邊謝冬更是忍不住直接笑場。

他這麼一笑,必然就叫那邊的兩人發現了。何修遠的雙眸當即看了過來。謝冬咳嗽一聲,臉上不露出絲毫尷尬,笑著站出去道,「大師兄,我帶著常師弟過來找你有一點事,結果不巧碰到馮長老在場,便在邊上站了一會。你不會介意吧?」

何修遠點了點頭,表示完全不介意。

至於馮長老此時的臉色,那就難看極了。他站在後面,就連看著何修遠的目光都變得怨毒起來。所謂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馮長老已然連他也一起恨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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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門小派[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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