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蔣梧闕發火
封禹不知道蔣梧闕用了什麼手段,在魏憫剛處理完侵地案的時候,就找人把劉瘟這麼些年貪污受賄的罪行捅上去。
皇上當朝大怒,下旨將劉瘟秋後問斬。
尚書之位缺人,魏憫又恰巧立了大功,這戶部尚書的人選自然是毋庸置疑。魏憫上任之後,新的賦稅制度正式推行。這也算是動搖士族穩固地位的一個開端。
日子過的飛快,八月八號轉臉間就到了。十一和十五大婚的時候,八王府里熱鬧無比,賓客頗多。倒不是兩人喜好結交朋友,這些人多數都沖著他們身後主子來的。
蔣梧闕絲毫不在意,大手一揮示意十五來者不拒,「有人送東西你拿著就是,讓人把名字記清楚就行。」
封禹好奇的問她,「是準備以後還禮嗎?」
蔣梧闕搖頭,勾唇說道:「禮送的越多,東西越重的人,將來十之八九都是有求於我。」
除去各路官員,宮裡也送來了禮物,君后以長輩身份,給十一送了份重禮。
十一心裡清楚君后雖對自己恩重如山,可還不至於送出這樣的禮物,他隱約有個猜測,卻不敢說,也不敢去問蔣梧闕,只是默默的把東西收起來珍藏好。
秋過冬來天氣轉冷,蔣梧闕算著日子,對外放出消息說自己入冬以來腿疾複發,疼到徹夜難眠無法入睡,急需尋找江湖名醫——烏神醫。
重金懸賞之下,眾人都知道當今八殿下蔣梧闕在找這個人解毒治腿。可烏神醫行跡飄忽不定,根本無處可尋。
年後開春,封禹出征。如今朝內局勢多變,賦稅制度正是推行的關鍵時期,京中只留魏憫一人控難把握局面,蔣梧闕猶豫再三,這次沒再跟著去北疆。
封禹要動身出發的那兩天,整個王府氣氛壓抑至極。眾下人行事小心翼翼,神色惴惴,都秉承著多做事少說話的原則,免得殿下把火發到他們頭上。
成親都快七年,兩人還是這般黏糊如初捨不得分離。
封禹在收拾行李,他把衣服從柜子里拿出來放在床上,由坐在一旁的蔣梧闕動手給他摺疊整齊。
「我也不會去多久,年前許就回來了。」封禹看蔣梧闕耷拉著臉,不由好笑,坐在床邊把臉湊過去輕聲跟她說道:「你別這幅樣子,把府里新招來的小侍都嚇著了。」
他說的輕鬆,如今才剛開春,什麼時候能熬到年前?只要想著自己不能摟著夫郎入睡,蔣梧闕這心裡就空的慌。
她滿心滿眼都捨不得封禹,這人卻在關心府里的小侍。
蔣梧闕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挑起天生帶笑的嘴角,桃花眼尾上揚,故意問道:「封少將軍可是要我天天這樣對著他們笑?」
封禹臉一板,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蔣梧闕長得這般好看,不笑時慵懶尊貴,笑起來勾心招魂,她若是這幅樣子對下人笑,那些小侍還不得被她迷的七葷八素,這樣自己怎麼安心出征?
封禹本以為時常分離他和妻主早就習慣了,可實際上兩人心底都是不舍的很。他擔心妻主在京中處境,蔣梧闕擔心他在邊疆安危。
晚上事後溫存,蔣梧闕濕潤的嘴角一直在他嘴邊輕抿,修長的手指在他頭髮里穿梭梳理,片刻不捨得分開。
封禹出征前跟蔣梧闕說過年就回來,可現實總不會按著想象中的歸期進行。
邊疆戰事趨緊,封禹根本無法脫身離開。這一年裡他幾乎都是常駐軍營,累到疲憊時一身甲胄都忘記脫,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臨近年關,封禹晚上抽出些許空隙,提筆給蔣梧闕寫封家書,告訴她今年怕是回不去陪她了。
筆捏在手裡遲遲不能落下,封禹只要想起蔣梧闕那張等她回去的笑臉,鼻子就泛酸。
封禹把信寄回京城的那天正是過年,十一拿著信腳步飛快的往書房裡跑,氣喘吁吁的說道:「殿下,主君來信了。」
蔣梧闕其實早就猜到封禹今年怕是不能回京過年,可拿到信的那一瞬間還是難掩滿心失落。
封禹耐心十足的在信中跟她解釋邊疆局勢,為自己今年的失言而道歉,信里關心的問她京中情況如何,提了幾句君後身體可好,最後臨結束,才寫了句想她了。
蔣梧闕的心因這最後簡短的一句話,不由自主的漏跳一拍,眉眼溫柔的看著紙上大氣洒脫的字跡,拇指指腹在上面輕輕摩挲,小聲呢喃,「我又何曾不想你……」
這麼多年來,蔣梧闕悟出一個道理,她覺得日子其實可以很簡單的分成兩種,封禹在和封禹不在。
到了該進宮參加年宴的時辰,十一進書房喚蔣梧闕換衣出門,「殿下?」
十一輕輕喊了聲,發現沒人應他,走近一看才發現蔣梧闕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身上蓋著的斗篷已經滑落到腰腹處,手裡還捏著封禹寄來的信。
新的賦稅制度效果顯著,僅僅兩年便使朝廷國庫中的稅銀達到皇上登基以來的最高值。魏憫作為新晉寵臣,官職從一個戶部尚書被提升到參知政事。
封禹出征依舊未歸,這是他第一次在邊疆停留兩年沒能回京。蔣梧闕夜裡難眠,時常想封禹想到夜半醒來,下床打開衣櫃挑出他喜歡的一件衣服,抱在懷裡才能勉強入睡。
已是夏季,蔣梧闕準備若是封禹入秋後再不回來,她就把京中攤子撂給魏憫,去邊疆找夫郎。
她謀權上位為的是封禹,如今她已經兩年都沒能看見他一面,實在受不了相思之苦。
蔣梧闕連夜把摺子擬好,第二天帶著十五進宮,準備把奏摺遞上去。
說來也巧,蔣梧闕被十五推著在御書房廊下拐角處轉了個彎,正好碰見了魏憫。
魏憫顯然是剛從御書房裡出來,蔣梧闕瞧她眉宇中帶著擔憂,心裡突的一跳,生出不好的預感。
果真就聽魏憫說道:「老家的師公來信,說老師怕是快要不行了……我來跟陛下說聲,想要告假幾個月帶阿阮回去一趟。」
蔣梧闕僵在輪椅上,手指攥緊掌心下的把手,來時掛在嘴角邊的笑瞬間被抿平,臉色一時間有些難看。
魏憫朝蔣梧闕拱手彎腰行了一禮,「臣回家,京中諸事還要多辛苦殿下盯著了。」
魏憫的恩師蔣梧闕是知道的,對方是個見解獨特的人,學識淵博不在晉老之下,當時她還想這麼有才能的一個人為何要埋沒在小小的青平縣裡?曾經生出若是有機會定要見她一面的念頭。
蔣梧闕緩緩的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壓住心底見不到封禹的煩躁感跟希望落空的怒火,輕聲說道:「應該的。你回去后,替我跟她問聲好。」
魏憫出來多年未曾回去過,這次也是因為恩師原因逼不得已回鄉,蔣梧闕不能攔著。
魏憫走後,蔣梧闕慢慢掏出懷裡的奏摺,抬手猛的砸在地上,手指握緊身下輪椅的把手,手背青筋畢露。
十五安靜的站在她身後,一句話都不敢勸。伺候蔣梧闕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主子這幅發怒的樣子。
蔣梧闕從宮裡回到王府後,一句話都沒說,沉默著把自己關進屋內。
從晌午到晚上,房門始終沒有打開的意思。十一站在門口擔心的不行,扭頭跟十五說道:「主君走之前可叮囑過,殿下的胃餓不得。一頓不吃還行,哪能讓她一連兩頓都不吃飯?」
十五拉住十一的手腕,沖他搖頭,「還是不敲門的好。」以殿下早上摔奏摺時的樣子來看,十一要是進去怕也討不著什麼好臉色。
兩人嘆息出聲,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發愁,念著主君什麼時候能回京。
夜深之後,王府里的多數人已經睡下,唯有門口守夜的兩個侍衛還提著燈籠歪靠在門框旁打盹。
突然聽見巷子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瞬間睜開眼睛,警惕的握住掛在腰上的劍。
馬蹄聲越發逼近,最後一道黑影闖入兩人視線。
「誰!」
一侍衛上前,冷聲質問。
馬背上那人動作利落的翻身下馬,掀開頭頂兜帽,在侍衛舉起的燈籠亮光下抬頭露出那張眉宇間略帶疲憊卻依舊清雋俊俏的臉。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深夜回府的封禹封主君。
兩侍衛驚喜的睜大眼睛,忙朝封禹行禮,「主君您回來了!」
封禹輕聲應了句「嗯」,他跨步走進府里,回頭叮囑道:「把門口的白馬牽到馬廄里餵食喂水好好伺候。」
這馬馱著他一路奔跑未曾停歇,剛才停下時已經累的四條腿都在打顫。
封禹快步來到房門口,輕輕推開門進去,屋裡點著盞燈光微弱的小油燈。封禹眼睛在屋裡掃了一圈,發現床上被褥摺疊整齊,蔣梧闕並未躺在上面。
封禹心有靈犀似得抬腳往屋內的小書房裡走去,蔣梧闕果真在這兒。
她頭歪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眉心微皺睡的很不安穩,腿上放著一件他的衣服,而一旁的書案上擺著都是他這兩年裡寫過的所有書信。
封禹入眼看到這一幕,心揪的發疼,瞬間覺得自己一路騎馬回來的疲憊,在看見她睡臉的那一刻全都一掃而空,餘下的只有卸去少將軍這層堅硬的外殼后,獨屬於蔣梧闕才能享有的那份柔軟。
封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半蹲在蔣梧闕腿邊,仰頭輕聲喚她,「妻主,醒醒,咱們回床上睡。」
蔣梧闕皺緊眉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還沒看清面前蹲著的人到底是誰,就已經出聲喚道:「阿禹……」
封禹眼眶發熱,嘴角扯出清淺的笑,輕聲應道:「阿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