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心動
荊照秋說要回家好好修理易之虞,那當然只是玩笑話。如今已是閑雲野鶴的他十分心疼自家老男人連軸轉的生活。三十而立,易之虞剛好今年即將三十,雖然還是一枝花,但已經被荊照秋打入老男人的行列。
當日答應三年交差,任務完成後,荊照秋辭官了。告老回鄉,退休享受「老年」生活。除了掛了個風雨侯的虛名以外,別的再無任何俗世的累贅。
相比之下,易之虞的事情就忙多了。事實上,易之虞在忙著緊縮所有的產業,砍掉了一些尾大不掉的鋪子,留下的都是易家的支柱,包括金鋪布莊等等。
這麼一藏,易家不顯山不露水,在許多人眼裡似乎已經沒落了。於是就有大量唱衰易家的話傳得沸沸揚揚。荊照秋磕著瓜子一邊翻賬本一邊聽文添禎給他學外面的流言。
說完,文添禎顯得義正言辭:「嘿嘿,我個人是絕不相信這些流言的,是不是。易家這艘船鐵定倒不了。」
荊照秋還不知道文添禎什麼意思嗎?這拍馬屁抱大l腿的姿勢也太明顯了。
荊照秋頭都沒抬一下:「你賺的錢還不夠多?」天天琢磨賺錢的醫生,翻翻他的家底,絕對比京城許多官家都有錢。
文添禎不以為恥:「錢哪有嫌多的。」
「說的也是。」荊照秋合上賬本,賬目上的錢是從易家那些關掉的鋪子轉移到荊照秋名下的,易家已經不是需要開拓疆土的時候,如何將財富不動聲色地消化掉,比擴大版圖更重要。
何況,以易之虞對未來局勢的看法,一個王朝或許將由盛轉衰,迎來艱難的時刻。這一點,荊照秋也同意,不過他是站在後人的眼光來看一個時代的興衰。
有史以來的王朝基本就朝著同一個軌跡行駛,盛極必衰是定律,兩個老父親不過是為了兒子的以後著想。這些錢存下來,兒子的兒子的兒子都夠用的。
為人父母,不求兒孫大富大貴,但求一生順遂。荊照秋還年輕,就已經一副老父親的口吻,可坐在他腳下的地毯上玩這玩具的啾啾不過三歲而已。
他想的可真夠遠的。
啾啾大概感覺到老父親關愛的目光,愣愣地昂著脖子看荊照秋,奶聲奶氣叫爹。
荊照秋從桌上擺的水果盤裡剝了一個小橘子餵給啾啾,啾啾砸巴砸巴嘴后,繼續低頭專心在他的玩具裡面。
荊照秋這時才對文添禎說出他的重點。
荊照秋的表情有點嚴肅:「給我出個主意。」
「你說。」文添禎也坐起了豎起耳朵聽。
「我家那口下個月三十整生,是個大日子,怎麼給他慶祝?」荊照秋已經想了整整一個月,依舊毫無頭緒,頭髮都快被他想禿嚕了。
「這個……」原來是這件事,文添禎摸著下巴,「你是要盛大一點還是簡樸一點。」
荊照秋略微不太好意思道:「錢是不用考慮的,不過招搖就不必了。」
文添禎明白了,這是不計較花多少錢但想一家人單獨過的意思。文添禎能理解,荊照秋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易之虞更是對他人的慶賀毫無興趣。他甚至對過生日也毫不熱衷,除了會記得給啾啾和荊照秋過這種日子以外,本人對於熱鬧事情其實都興趣寥寥。
「其實嘛,討人歡心無非一個投其所好。你們家那位喜歡什麼你就給他什麼,不就是最好的賀禮嗎?至於他喜歡什麼,還能有人比你更加清楚嗎?」
文添禎說得非常有道理,可關鍵是……荊照秋想了想這世上易之虞最喜歡的——他可以絲毫不作偽地說就是他自己。難道還把自己包起來送過去?這也太沒創意了。
看來,怎麼辦,還是得靠他自己。
而在易家家主這一日壽辰時,人們原以為以易家的富裕一定會大操大辦,甚至擺上上百桌的流水席,盡情地誇耀他的財富。可令眾人誰都沒想到的是,易家不僅沒有擺壽宴,甚至連主人家都不在家。
大堂上兩隻燃燒的紅燭燭光搖曳,老太太敲著木魚跪坐在蒲團上念著經書。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半隻腳快入土的人不求什麼,只求佛祖保佑早逝的幼子來生平平安安,只求易家無災無難順遂安康。
事實證明,荊照秋是沒創意的,他不僅沒創意還折騰人。
有多折騰呢,太陽至少得還有兩個時辰才能升起來,就拖著易之虞起床,把睡夢中的兒子吵醒,為的就是第一個到寺廟裡燒香。
廟是城外的南華寺,據說靈驗得不行。荊照秋以前不信佛,以後也不會信,可聽人說都是靈的不行,其中一個證據就是當年荊四少在落水前佔過一卦,命中犯了水忌,他又是借屍還魂託身於這個身體復生的,比起當年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的自己,對這鬼神之事比以前還是敬畏不少。
既然全家人也沒什麼事,就當清早起來鍛煉身體也是挺不錯的。想想,生日當天一家三口爬山也蠻有意思,哪怕最後不是第一個上香的,其實也不打緊。
既然是易之虞的壽辰,作為壽星,荊照秋當然給他特別定做一整套新衣服,從頭到腳,就是腰帶那都是新的。他定做新衣服,也沒忘了自己和兒子,因此,這天出門一家三口俱是新裝上身,光彩照人。
一家三口都長得俊,若不是大清早街上都沒人,否則鐵定引起人群的喧鬧。哪個時代的人對美色都經不過考驗,就現在,易之虞走在大街上還老有人把手帕鮮花從樓閣上拋下來,砸到他身上。這個時候,易之虞往往一臉冰冷,嚇得拋花人花容失色,差點能從樓上摔下來。
雖然街上沒有人,可在府里就夠惹眼了。府中的丫頭們哪怕是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還是能看愣了神,獃滯了一會兒后,才交頭接耳道:「三爺和侯爺都這麼俊,那小少爺以後可得多英俊吶,這得多好的人才能配得上。」
什麼人配不配得上啾啾,荊照秋不知道,他只看到自家的傻兒子窩在易之虞懷裡悶頭大睡。好吧,這麼早起來,確實為難他的兒子了。好在易之虞抱得動,到時候就算是爬山也不算什麼。
荊照秋記憶里,南華寺在城外青山的山腰上,山勢十分陡峭,爬到山腰對於很多人來說就算頭一道坎。
可這第一道坎,競爭的人竟然就有這麼多。易之虞抱著兒子,荊照秋跟在身後,前後望去,隨便數數竟然有百來多人。
竟然這麼多?大家都是不睡覺的嗎?
荊照秋扯扯易之虞的衣服問:「咱們能趕上第一炷香嗎?」在他們前面就有很多人了。
易之虞回頭,風流恣意的長眉宛若橫出的墨筆生生在白紙上畫出一道,倜儻的英姿有如畫中仙人,荊照秋舔l了舔嘴唇,可恥地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唔,他還知道在這完美的外表下,還有完美的軀殼呢。
他道:「你想要第一炷香嗎?」
荊照秋心不在焉回答:「趕不上也不打緊的。」一家人爬爬山也挺好的。
「你想要我們就會是。」易之虞斬釘截鐵確定道。一言道出似已將在他們前面數十人都已看作了不存在,雖然有點目中無人,不過實在有點帥欸。
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