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蔣介石打前鋒
1948年11月9日,著名的「徐蚌會戰」(即大陸所稱的淮海戰役)開打了,然而,戰局一開始就對國民黨政府不利,愈到後來失利愈慘。
那時,我們還不過是蔣先生的外衛人員。有一天,某位侍衛官和我們聊天時,強調:這段日子,老先生不太高興,要所有的人員留點神,不要犯錯惹火了他。
原來,就在那幾天,有一次,蔣介石滿面愁容地從黃埔路官邸,走出大門到外面散步。侍衛人員見他走出官邸,以為他要外出,就全部一擁而上,跟隨在他左右,蔣先生這時不禁勃然大怒,對那群侍衛大聲吼道:「我又不是犯人!那麼多人看著我幹什麼?你們統統給我滾!」嚇得侍衛人員個個面如死灰,就是不曉得老先生為什麼發脾氣。後來,大家一談才知道,那一陣子,老先生的心情因為戰事失利實在壞到極點。
還有一回,他老先生怒氣沖沖地從黃埔路官邸走出來,一旁的貼身侍衛趕忙為他遞上一頂禮帽,他滿面怒容地呵斥:「不是這一頂!」貼身侍衛見他火氣衝天,嚇得面色如土,不知如何是好。
同年的12月25日,也就是聖誕節那天,桂系的李宗仁和程潛,要求政府和**和談,並且要求蔣介石下野;20天後,**提出八項和平條件,並且要國民黨懲治戰犯,而頭號戰犯是誰,蔣先生是非常清楚的,他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一個星期以後,這位左右中國政局達22年的國民黨的軍政領袖,正式宣布下野。
就在他宣布下台的當天下午,輪到我在黃埔路總統官邸,站下午到晚上的崗哨,上哨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天官邸的氣氛有些非比尋常,因為偌大的官邸,平日車馬喧囂,這天,居然連一個人影也沒見到,確實讓我十分納悶。
蔣介石和一干黨政要員,如今到底都跑到哪兒去了?我和同僚一邊輕聲嘀咕著,一邊相約下哨后要悄悄去探個究竟。
我們下哨后,偷偷走近一看,這才發現,堂堂中華民國「行憲」的第一任總統,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無影無蹤了,讓我們頗為錯愕與彷徨,心想,難道國是已經到了這樣不可為的地步,只有如此一走了之的末路了嗎?!
就在我們下哨之後不一會兒,在晚上八點多的光景,大隊吹起了緊急集合號,上面的命令十分簡短,就說要我們立刻把行李打包,全隊要連夜趕搭火車,到某個重要地點,執行任務。至於到什麼地方、執行什麼樣的任務,沒有任何一個長官做明確的交代。
等到了火車站,我們才隱約知道,目的地似乎是去杭州或是老先生的故鄉奉化溪口,任務並不單純。我們第一隊全體官兵,是在下關坐火車,先到杭州,而第三隊則是從湯山,也就是中山陵外一處蔣介石的行館,搭乘汽車,一路到溪口。
直到幾天之後,我們才知道蔣先生已經宣布下野的消息,在最初的一兩天,大隊上下官兵,除了少數幾位高級長官,差不多全部被蒙在鼓裡,更不知道蔣先生到底是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因為長期以來的職業訓練,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去問什麼消息,以免在兵荒馬亂之中,被治以重典,只有任由大家私下胡亂猜測一通,任由部隊籠罩在一種詭異、狐疑的氣氛當中。
其實,事情十分簡單,早在1月21日,蔣先生宣布下台前幾天,我們隊上高級長官就已經接到指令,要他們做好隨時移動防地的準備,所以,那時已經有人接奉命令,悄悄把軍火庫里的槍支彈藥裝箱完畢,準備隨時可以移防。
而行動當天晚上,大家死命把那幾十箱「軍火」扛上火車時,卻有幾個粗心的人,不小心弄翻了一箱「軍火」,夜暗中,只聽見一聲「嘩啦啦」,一整箱亮晃晃的袁大頭銀元,傾覆在火車站月台上。那一大箱、一大箱的銀元,其實是總裁溪口辦公室的辦公經費。
這時,我們才覺察到原來蔣介石已經預見局勢難撐,準備先躲到溪口避避風頭,以便伺機而動。而我們,就是趕去溪口,幫蔣先生打前鋒的。據說,就在我最後一次在南京總統官邸站崗那天中午,侍衛人員剛剛伺候蔣先生吃完中飯,他就緊急命令大家動身離開南京,開赴溪口。
那年,我不過是個19歲的大孩子,從入伍接受的就是國民黨那一套軍事政治教育,想到的只有「效忠黨國」、為「領袖」賣命效死,總覺得只要蔣先生還在的一天,國家就會有希望,所以,到什麼地方,當時都不會有任何怨懟。
大部隊到達溪口之後,上級對部隊的兵力部署,早已有所安排。
我們這個原本駐守黃埔路官邸的第一隊,暫時駐守溪口的雪竇寺,第二隊駐守白岩廟,第三隊守在東澳,第四隊守蔣家的墳庄,第五隊的防地則是蔣家的核心,也就是豐鎬房。
這裡面,除了守豐鎬房的第五隊,原本就一直駐留在那裡之外,其他的四個隊,全部都是從南京趕去的,另外還有一個第六隊,暫時留在南京,保護李宗仁等要員;所以,基本上,總統府警衛大隊可說是精銳盡出。而且是跟著蔣先生這個已經下野的總統走,當時沒有任何人敢於質疑,為什麼一個已經卸下職務的前總統,還能以國民黨總裁的身分,指揮調動六分之五的總統衛隊兵力,跟隨他回到自己的家鄉,而且還押運了大筆的黃金、銀元,以及軍火武器?
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中,又有誰敢問那樣的問題?所以,大家只有以一貫的愚忠,繼續跟著蔣先生走南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