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矛盾

衛言平時叱吒球場，靠的就是嗓門，一聲吼四方平。

這一段話一從他嘴裡出來，整個三樓本來就人不多，一下子就更加安靜了，只剩秦筱筱輕輕的啜泣聲。

衛言喊完之後，抬眼看見面前的林霖孤零零的坐在那裡，眼睛泛紅，兩隻手無措的扭在一起，不由的心裡後悔了。

宋清清聽得咬牙切齒，拍案而起，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

魏長功一瞧，兩腿一叉，兩隻大手一把撈過來宋清清，趕緊低聲道：「清清你別急別急！」

宋清清完全不搭理魏長功，朝著衛言呸了一聲：「你他媽還好意思說！你哪來的這麼大臉？自己搞劈腿還他媽好意思說林霖！」

秦筱筱還在哽咽，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在衛言懷裡哭的梨花帶雨。

這時候，林霖身後的許禾忽然坐起來。

坐在許禾身邊的廖陽一把抓住許禾的胳臂，開口就道：「咱們吃頓飯不攙和行不行？」

許禾猶豫了一下，看著林霖瘦削的肩膀顫抖著，心裡有一絲異樣，嘆口氣道：「我二伯的熟人，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好看著她，我家許戌三年高中可就握在她爸手裡的。」

廖陽拉不住，被許禾扯了一下，差點栽倒。

許禾站起來，往林霖那邊走過去，這一走可謂是集萬千目光，風度翩翩的走到林霖身後。

帶著微笑，口氣裡帶著嘲諷的味道，說：「同學你的口氣好大，往你身上貼？因為你身上有狐臭？」

宋清清愣了楞，哇啦一下笑開了。

林霖和魏長功卻被突然出現的許禾嚇了一大跳，獃獃的看著許禾，十分迷茫。

只有秦筱筱從衛言的懷裡掙出來，轉臉就撅著嘴對許禾喊了一聲：「許哥哥~~~」

許禾這才瞧見秦筱筱也在，臉色都白了白，勉強笑了笑，「你也在啊！」

衛言以極其靈敏的鼻子聞見了什麼怪異的味道，一把攬住秦筱筱，吼道：「你他媽誰啊？」

宋清清打哈哈：「我們美術史老師。」

衛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許禾，又看了一眼秦筱筱含羞帶怯的臉，瞧著他微笑溫和的臉，怎麼看怎麼討厭，脫口而出：「我的私事，你沒資格管吧？回去教你的書去吧！」

秦筱筱一聽，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推搡了一下衛言，「你怎麼說話呢？」

衛言被秦筱筱這麼一推搡，有些怔忡，眨巴著眼睛道：「筱筱，你幹嘛呢？」

許禾看見秦筱筱就開始打退堂鼓了，什麼不好招惹，又招惹上這個女的，簡直是世界末日，正想說兩句過堂話就走，轉眼看見林霖憋得通紅的臉，心裡泛起一絲異樣，轉頭對著衛言皺眉道：「分手就分手，還往女孩子身上潑髒水，你媽怎麼教你的我不知道，但是就長成你這張臉的，你媽肯定是教不會你這句話，麻煩您好好照照鏡子！」

秦筱筱聽到許禾這樣維護林霖，氣不打一出來，眼刀子嗖嗖的飛出來，對著林霖使勁瞪一眼，轉而怒嗔道：「許哥哥你幹嘛啊？本來就是她糾纏我男朋友的啊！你怎麼幫她啊？」

許禾被煩的頭暈腦脹，一把拉起來林霖，「林霖糾纏沒有糾纏你男朋友我不知道，我就麻煩你別糾纏我了！」

林霖被拽的嚇一跳，「幹嘛？」

許禾煩躁，「走了。」

說完，拉著林霖，一把拎起自己的包，轉身就朝樓梯走。

宋清清完完全全沒有想到林霖和許禾有交情，還以為私下有什麼骯髒的PY交易，不過實在鬧心的是眼前這幾個人的恩怨，完全可以拍成八十集連續劇了。

今晚的事情也是真倒霉，說好看也不好看，說難看到是讓林霖丟盡了臉，好在許禾夠義氣。

過了好久，魏長功愣是被眼前的場面嚇得半天說不出話，才被宋清清拉走。

三樓又復吵鬧起來，聲音嘈雜，再聽不見秦筱筱的哭泣聲了。

許禾從二樓奶茶店繞了一下，買了兩杯奶茶，遞了一杯給林霖，自己喝了一口，然後皺起眉頭。

林霖顫顫巍巍接過來，眼眶裡幾滴淚還在打著轉。

許禾嘆口氣，從兜里掏了小半天，才把餐巾紙給找出來，扔給林霖。

「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好。」

林霖嘴巴一扁，看著許禾的臉，心裡更加憤懣，委屈巴巴道：「你又沒必要攙和，丟臉的是我，又不是你。」

許禾翻了個白眼，「許戌靠你爸照顧，你靠我罩著。」

林霖沉下臉，「那是我爸和你伯伯家的事，你沒必要這麼獻殷勤，我不會和我爸講的。」

許禾磨磨牙，忍不住惡言相向：「我就獻殷勤，回頭買個狗鏈子給拴著你和許戌，看你們還能鬧出什麼幺蛾子。」

林霖扁嘴。

「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扁什麼嘴。」

林霖的極地眼淚也不打轉了，啪嗒就掉下來。

許禾正眼也沒有看一下，指著林霖宿舍的方向，惡聲惡氣道：「回宿舍好好待著，明天七點半的課，我會點名。」

林霖揉揉眼睛，又用許禾的紙巾醒醒鼻涕，然後瓮里翁氣道：「我自己回去。」

許禾想了想，「好。」

許禾轉頭進超市重新買了一包紙巾，想了想剛才自己實在太失態了，和林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認識里幾百年一樣，一點也不像自己。

雖然心裡對照顧林霖極度不滿，可是做起來也絲毫不含糊。

許禾隨手又拿了一包煙，還沒有拆開，就看見林霖在才收銀台付錢，兩眼紅彤彤的，活活像許禾高中時候養的兔子。

幽幽吐出煙霧，許禾走過去，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收銀台，喊道：「一起付。」

林霖嚇了一大跳，轉頭看見許禾瞪著她，有點心虛的指著收銀台上面的水和餅乾道：「沒吃飽。」

許禾看了一眼琳琳呢，嘴角扯起來，笑意深了，「算了我也沒吃幾口，我請你去外面吃。」

林霖猶豫了一下，「我請你，你都那樣為我出頭。」

許禾打開錢包，拿出錢遞給收銀員，然後收起來購物袋，輕輕安慰自己一樣說道：「我是因為許戌······」

林霖點點頭，覺得許禾說的話格外刺耳，「就算你不這樣，我爸也不會讓許戌退學，我爸是個好人。」

許禾笑意凝住，「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想吃什麼？火鍋？」

林霖一僵，咬牙切齒道：「就是火鍋！」

兩個人在餐桌前坐下來，菜單一打開，許禾也沒一點不好意思就開始點菜。

「牛肚，蝦滑，牛肉，鵝腸，肥羊······」

林霖暗地裡鄙夷，原來之前的風度翩翩都是裝出來的，哼了哼：「你朋友呢？」

許禾點完之後，就把菜單遞給服務員，隨口道：「他回去了。」

林霖倒杯水，之前只喝了兩口可樂，現在是真的餓得慌，不過看著許禾臉色猙獰的在那裡，更加餓了，彆扭了一會，輕輕道：「謝謝啊！」

反觀許禾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拿出手機劃了兩下，好久才點點頭，「嗯。」

林霖移眼去看別處，正好服務員開始上菜，一桌子滿滿當當的。

「你是什麼專業？」許禾這時候放下手機了。

林霖夾了塊蝦滑扔進清湯鍋里，「漆畫。」

許禾點點頭，「以後打算怎麼辦？」

林霖略一沉吟，「以後要是能考上研究生就考，考不上也想考。」

許禾忍不住笑，「那想考哪裡？」

林霖抬頭看了一眼許禾，「本院。」

許禾看著林霖永遠一副懂事溫順的樣子，柔柔弱弱的像極了他高中那隻兔子，別說皮膚還雪白雪白，兩隻眼睛黑黑亮亮的，「本院只有兩個名額。」

林霖點頭道：「我知道。」

許禾咳嗽一聲，提醒道：「明年大三了，有沒有什麼計劃？作品投過大賽嗎？」

林霖怔怔的搖頭，「不是要考專業課嗎？」

許禾優哉游哉的吃掉林霖的蝦滑，「我作為你的師兄提醒你，你要是不在有名的比賽中獲獎，想直升是不可能的。」

林霖皺眉，「老師說我們現在還才大二，不用考慮這些，尤其是我們功底還不紮實，至少要等我們畢業展的時候開始投。」

許禾臉色依舊，只是筷子慢慢停住了，「你才大二？你是已經大二了。」

林霖瞥了一眼許禾，覺得嘴裡的蝦滑好像有點苦一樣，又開始重新端詳眼前的人，院裡面大名鼎鼎的人物，誰都說好，系主任談及更是自豪。

許禾哼了一聲，「在盯著我，我也沒有辦法給你直升進本院。」

林霖收回了眼光，嘟囔了幾句，覺得許禾似乎管的太寬了。

許禾也心虛，可是問著問著就忍不住急，這孩子被林老師養的是單純無邪，一心只讀聖賢書，家裡也沒有具體計劃，混了個學位證書以後就可以進社會裡面默默無名的教畫了。

怎麼想都氣的慌，許禾甩甩筷子，覺得牛肚都難吃起來。

「美術時代雜誌上面有個比賽，不大，你去試試。」

林霖低下腦袋，恨不得鑽進火鍋裡面。

許禾恨鐵不成鋼，「怎麼樣？」

林霖撓撓頭，「我回去看看。」

許禾冷笑，直言不諱道：「回去也就看看了，投稿也是我多嘴，誠如你所說，你爸是個好人，會好好的照顧許戌，不讓他退學，那我的就圓滿完成任務了，今天可還滿意？」

林霖猛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抬頭正欲解釋。

哪知道許禾拎著包站起來，拿起賬單就走，只留下一聲冷漠的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