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地球聯盟

半小時很快過去。

黎姐從屋子推門出來。在外面休息的一眾男女全部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常莎雙手交握，喃喃自語:「天吶，好緊張。有，有沒有，有……」

余成彥有些好笑的看著身邊的女孩。這次如果失敗也不會失望，畢竟他現在的情況特殊。

「各位，左夫人已經將名單交給我。這次她選中兩位候選作品。」

她的話音一落，下面響起細碎的討論聲。

這是一個驚喜！

她也笑起來:「我就不耽誤大家時間。第一位:常莎。」

「哦！」常莎失聲叫出來。

引來旁邊或善意的笑聲，或嘲弄的咳嗽聲。

她立刻紅著臉捂住嘴。

「親愛的孩子，鎮定點。」黎姐輕笑地繼續宣布,「下一位，余成彥。請你們過來拿聘書。」

「天啊，你也被聘用了。」常莎驚喜地對

他說道,「太好了，我就知道！」

「我們同喜。」他伸出手讓常莎先行。

「等等，他憑什麼被錄用，他那個作品，我們都看到了吧。一瓶水，一個只知道傻轉的風葉。是不是有黑幕！請給我們公正的解釋！」一個圓臉男孩憤憤不平的大聲喊著。

這聲音一出，立刻得到稀稀落落的回應，也有一部分人保持中立看著黎姐。

黎姐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她迅速將情況彙報給左夫人。

過了一會，空中被拉開了一道光幕。一位身著華麗長裙的夫人出現在光幕上。

「各位來應聘的同學們，知道你們有疑慮，我很抱歉引起大家的誤會。這次錄取的標準是夠不夠有趣。余成彥同學的作品很有趣，它引起了孩子的興趣。僅此而已。有些東西並不是表面那麼普通。」

她的話一說完，光幕上立刻出現了水滴狀的玻璃瓶。鏡頭一被拉進，就能看見！裡面不再是液態的水，而是析出層層疊疊的細碎晶體，璀璨晶瑩。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延展出奢華低調的美感。

在場的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任誰也沒想到一瓶普普通通的液體會變成這樣。

「好美！」常莎的心一下子被觸動。整個目光都陷了進去。

不止是常莎，其他女性同樣被它迷住了。

好一會，黎姐才將目光轉回應聘的人群:「我也不多說什麼。在這裡祝賀兩位。」

被發送的電子應聘書註明：工作時間是每周周末兩天過來陪玩，從七月開始。報酬月結。

他的性格是追求完美的類型，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好。現在是三月初，他還有很長時間做準備，不會像這次這麼狼狽了。他跟常莎告別去跟衛童繼續北都半日游。

兩百年後的北都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標誌物和歷史古迹被保留之外，其他全部都是綠色景觀和規劃好的居民區。

「恭喜你！」衛童感嘆：「這個招聘可是赫赫有名。」

「為什麼這麼說？」余成彥不由感到奇怪。

衛童笑道：「第一，這個招聘掛了半年多了；第二，我有朋友也去試過，聽說門檻要求高，過程特別刁鑽。如果不是看在酬勞比較豐厚，大概沒有人想去。」

「確實。我就是沖著酬勞去的。」余成彥答到。

衛童靠在椅背上叮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北都的孩子可不那麼好對付。」

「那是自然。」

余成彥覺得既然自己的做得東西被看中了，那麼他至少有把握那個孩子對自然科學感興趣。而領著孩子進入科學大門這事，他還是有經驗的。

「你還是決定去參加國立高中考試？」衛童給飛行器輸入了回程的指令。

「有這個打算。」他還沒搞清自身情況，只能含混搪塞過去。

「你還是老樣子。那裡就這麼有魅力！」衛童指了指上空，憨笑道，「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余成彥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不帶這麼詛咒人的：「難道你不去考高中？」

「我不打算繼續了。暑假裡邊打零工，邊考證。等證等級高了，攢夠生存券，然後全世界走一走。」

他一愣，總覺得作為兩百年後的未來，科技這麼發達，人類受教育的層次應該更高才對，為什麼衛童的話聽起來讓人感覺考高中是件難事。

回程兩人一路閑聊，余成彥倒是旁敲側擊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地球上再無國家的痕迹，按大洲分成幾個州府。現在的北都是亞洲的州府。想考高中只能去考北都的高中，因為其他地區根本沒有高中。

會形成這麼奇特的現象，就是因為兩百年後的科技太發達。社會上的大部分機械重複工作都被人工智慧所替代。剛開始時，聯盟給每個人從出生起就分配足夠生存的生存券。沒了生存壓力，反而滋生了一大批懶人。

當聯盟意識到這個問題，立刻削減生存券數量，而將一半的福利轉移到各類的技術和文化藝術考證上面來，等級越高，福利越多。意在鼓勵民眾終生學習，傳承更多技藝，不要成為無所事事的懶人。

至於高中的政策，並不是不鼓勵，而是採用了另一種方式。

從高中開始，知識難度陡然加大，能夠學懂的人有限，並不是那麼容易考上。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考高中的人一般會把自己的目標定位考大學，而考大學這件事可就跟登天一般難了。

余成彥聽到衛童說考大學跟登天一般難，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畢竟他以前待的北都，還有本科滿街走，碩士多如狗，博士恐怕也難抖一抖的笑話。

然而他一查資料，不由傻了。

地球沒有大學。

沒有大學。

大學在其他的星球。

比如最近的一所農業大學，就在地球的隔壁，火星上。

於是，鼓勵考高中的優惠最吸引人的，是上大學后的遠程星際旅程費可以半價。

excuseme？？

這是余成彥當時的表情！

這與之前大學生火車票半價有什麼不同。

我是古人見識少，不要騙我……

乘坐高速列車，從北都到江南花市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與衛童告別後，余成彥跟著身份牌的導引來到一排聯排別墅前。

聽著導航的提示聲，他停下腳步，一股近鄉情怯的思緒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自己會見到什麼人。

余成彥出生在一個小山村。父親只是一個符號，作為一個遺腹子，母親照顧他到五歲也改嫁去了別的地方。他吃著百家米長大，隔著輩分的堂爺爺見他讀書有出息，便資助他上高中，直到考上大學。

有了衛童的經驗，這個類似平行世界的地方會出現誰呢？

「彥哥哥，你幹嘛在這裡站著。」一個梳著小辮子的女孩跑過來。

「彥哥哥回來了，彥哥哥教我寫作文。」女孩後面還跟著一個掛著鼻涕的小男孩。

兩孩子將他抱做一團，將他簇擁著向前走。

「哎，來了，來了。」余成彥心裡一暖。

余芳和余信，堂叔的兩個孩子。他上高中階段雖然是住校，但是周末和逢年過節都住在堂叔家。

聯排別墅的屋前都配有十多平米的小花園。而排在第一家的院子並不像其他家那樣種滿花草樹木，而是被鋪上木紋紋理的地磚。六張圓形餐桌被排成兩排，靠牆的一側，架著三口大鍋。飄來的濃郁香味，余成彥閉眼都能分辨出來，蘿蔔燉牛雜，腊味糯米飯，新鮮豬紅湯。

「阿彥，過來收拾一下碗筷。」還沒進入花園，堂嬸的大嗓門便充斥著整個空間。

院子里的食客非常多，不但將六張桌子都坐滿外，外邊還排了一溜等著外帶打包的。並不是沒有準備美聯速遞的送餐業務，但是聯排別墅區的人都喜歡跑來這裡會餐。小小的院子似乎成了大家面談閑聊的好去處。

余成彥露出熟悉的苦笑，身體已經先行一步，熟練地收拾起食客留下的餐盤碗筷。幸好科技已經進步，只要將它們放入洗碗機，片刻就能取出乾淨的碗筷。他實在不願想起被幾大盆油膩餐碗統治的黑暗回憶。

「阿彥，北都好不好玩？」

「阿彥可是要去北都上高中的高材生。」

以前的左鄰右舍升級為街坊食客，也沒有改變八卦的本性。

余成彥沒有搭話，借著微笑和收拾碗筷在桌間穿梭。聽到了不少八卦閑聞。

「讓我說，考高中不如考證實惠。阿彥你這麼聰明不如多考幾級證，多拿點券討新婆。」

「說的也是。考證好，考證好啊！你怎麼不多考幾個？」在一旁跟食客扯談的堂叔接下話茬。

「我們阿彥那麼聰明，必然是要給弟妹們做榜樣啊，你們不要瞎起鬨！」堂嬸手腳麻利的打著食包，又將余成彥趕進裡屋，「阿信一直找你教他寫作文，你趕緊過去。」

一樓廳堂的飯桌上飯菜未涼，得益於桌子的自動保溫功能。余成彥坐在桌旁風捲殘雲，很快搞定晚餐，真是餓了。

還沒休息片刻，余信已經湊到他跟前，猴急地催促道：「彥哥哥，作文作文作文！」

「急什麼。」他安撫道：「題目是什麼？寫多少字？」

「我的家庭，600字。」

「三年級小學生寫這麼多字？」他有些驚訝，看著作文本封面說道。

「可不就是！快點啊，要不整個晚上就都得寫它了。」余信狗腿地接話道，「全靠彥哥哥你啦。」

「你這傢伙，自己也要想啊。先理個大綱出來。」余成彥心裡也打鼓，他教數理化沒問題，但是小學生作文，他還沒試過教人，就怕教不好。

「彥哥哥語文那麼厲害，肯定能幫我搞定。」余信還在繼續灌著迷魂湯。

余芳從後面擠了上來，眼睛撲閃撲閃：「沒聽彥哥哥讓你去寫大綱嗎？輪到我了，這個怎麼翻譯呀？」

余成彥看著投射到半空中的那篇英語短文順嘴問道：「你們怎麼不問問我數學？我數學也厲害。」

兩小孩瞬間安靜了，好一會才齊齊尷尬笑道：「不用，不用，我們都會啦。」

「你們不信？」余成彥奇道，「真可以問。」

兩小孩地向後退了一大步，腦袋齊刷刷左右晃動。

就在他埋首看英文短篇時，聽見姐弟倆在一旁悄悄說話。

「上次問彥哥哥的數學題全錯了，害我被老師批評。」

「那次我問他平面幾何，結果推算了半個小時，還是看著答案才推導出來。」

「彥哥哥語文英語不錯啦，可是數學實在糟糕。」

這兩個死孩子，盡然懷疑他的數學水平！

還是小學數學水平！

余成彥這回真被激怒了，不展示兩手還教不了孩子呢。

他勾勾手指頭，兩小孩探頭探腦走了過來。

「咱們打個賭吧……」

用他們最愛吃的五味雞塊做賭注，終於讓五年級的余芳找出了最難的平面幾何習題。做完后讓她明天拿給老師對答案，又迅速搞定姐弟倆的學習問題。余成彥終於空出時間來整理自己的問題。

憑著以前的記憶和推斷，他找到了二樓最小的一間房間。推開門，裡面布置得非常簡單，一床一桌一椅。

靠著床頭，余成彥感到一陣疲累襲來。來到這整一天里，全是應接不暇的新奇事物。實在抗不住睏倦，他合上眼的最後一刻，還掛著兩姐弟的異狀。也許是他不想面對的事實，這個世界的原身很可能數學真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