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無可奈何花落去(下)
本章為防盜章,晚點會更新正文,刷新可看,如有不便,請諒解!江笠慢慢放下酒樽站起身:「略知一二,不敢班門弄斧。」
沈少昊輕聲道:「我希望李公子懂琴。」
江游雲猛地看向江笠!
別蜂起也微微皺起眉宇。沈少昊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笠笑了笑,他本就是為拍賣會而來,如此機會,自然不會推拒。
江笠大大方方地走到古琴前,一撩前擺坐下。纖長白皙的手指不過輕輕拂過琴弦,眾人便悠然聞見一串珠聲泉音。
這漫不經心的一拂,竟然比前番江游雲屏息凝神彈奏時更為動人!
沈少昊目不轉睛地看著江笠動作。他鳳眼深如寒潭,誰也猜不透其中漣漪。
琴棋書畫之道,江笠自小浸淫,三年不撫琴,如今一拂,可謂百感交集,如泉眼迸發。
琴聲先是清脆如濺玉,婉轉之處,又顫慄若蛟龍低吟。忽如滔滔奔雷,又乍然低落,兀自沉吟。
人生尋跡知何往,且看飛鴻薄霄雲。雲中偶然留片影,千山渡口那復迷。鴻飛雲散花開落,去留無意休蹉跎。試看春來新陽起,寒水扁舟渡迷津。……(我瞎掰的,請勿深究(#^.^#))
聽到此處,沈少昊終於動容。
「好!君有如此禪心俠氣,我當為君伴奏!」他取下腰間的紫竹蕭,擱在唇邊吹奏起來。
眾人便聽到一陣低沉空靈的蕭聲偎依著琴聲,裊裊迴環縈繞,飄蕩在安靜的大廳中。
一琴一蕭皆不拘泥於形式技巧,而能返璞歸真,達到音隨心動的境界,使人悠然而生一股超脫凡塵俗世,洒然物外的玄妙之感。
在場之人幾乎都沉醉在這琴蕭和鳴中,除了江游雲一臉嫉恨,還有……別蜂起氣得牙痒痒的。
這種小書生跟別人二人世界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一時曲畢,大廳竟是靜得出奇。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我願與輕舟公子引為知音,不知公子可願意?」沈少昊放下紫竹蕭,起身走到江笠跟前,溫柔地注視著江笠。
江笠站起身,拱手回禮道:「固所願,不敢辭也。」
江游雲站在旁邊,只覺眼睛火辣辣的疼。居然是自己弄巧成拙了!他很想大發雷霆,但想到自己此次是代表江家來競拍珍寶的,絕不能得罪東道主,只能咬斷銀牙,強咽下這口悶氣。
他一拂袖憤然離去,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在眾人一陣恭維道喜中,別蜂起悶聲不響地灌了一壺清酒。
這是一見如故,開始進入你情我願階段了嗎?
很刺眼,真的是很刺眼!
別蜂起很想拂袖離開,但他又隱約有種預感,自己就這麼走了,不是很吃虧嗎?故而就不走了。又很想翻桌踹椅,大肆破壞一番,但轉念一想,這麼做江笠一定會生氣,豈不是又將江笠推到沈少昊那邊?故而也不發飆了。
知音?呵呵!小書生真是太天真了!這姓沈的一副薄情寡義的模樣,他一定要拆穿他的偽裝!
接連三天,沈少昊都一大早就把江笠請出去,直到月上柳梢,才戀戀不捨地把人送到客棧門口。
眼見萬眾期待的拍賣會近在眉睫,二人每天拂琴對弈,品書作畫,竟也其樂融融。言談中,二人都默契地略過彼此的身世地位。沈少昊不問江笠來歷去處,江笠也不關心沈家的潑天富貴。
沈少昊知道江笠是為拍賣會而來,他本擬著江笠會開口讓他幫忙,因為很多人都是打著這個主意接近他的,但江笠卻好像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這天,二人對坐湖心亭中品茗,還是沈少昊按捺不住,率先開了口。
「輕舟可是為拍賣會而來?」
江笠點頭道:「正是。」
「若有用得上為兄的地方,儘管開口。」
不想江笠卻洒然一笑,搖頭道:「拍賣會之事,各憑手段便是,沈兄不必擔心!」
隔著一張石桌,沈少昊伸出手,輕輕按在江笠手背上。
「輕舟,我與你一見如故,不要與我生分,好嗎?」
江笠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他在沈少昊手上拍了一拍,然後將自己的手很自然地收了回去。
沈少昊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出涼亭,交代侍候的僕人數語。那僕人便快步離開了。
不一會兒,那僕人又匆匆轉回來,同時手中還捧著一本磚紅色的布帛小冊子。
沈少昊將冊子放在石桌上,推到江笠面前。
「這冊子上記錄的奇珍異寶,便是此次拍賣會上會出現的東西。」
江笠苦笑道:「沈兄這般作為,讓我慚愧。」
沈少昊兀自翻開那冊子,不容拒絕道:「就當是為兄自作主張好了。輕舟,這上邊記錄的物件,你且看看。若再推拒為兄一番苦心,為兄可就要心傷了!」
話說到這份上,江笠再推拒就落了下層了。
江笠接過冊子,一頁一頁慢慢翻過去。
「這五色木城果真名不虛傳,什麼天材地寶都能尋到!」江笠讚歎道。
沈少昊起身走到江笠身邊,陪著江笠一道看。
「這冊子是按照物件價值,從低到高排列的,前邊都是尋常,最後幾樣才是真正的奇珍!」
「哦?如此說來,最後的必是最好的了!」江笠莞爾一笑,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就見那布帛上用細筆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一塊橢圓形狀,赤紅顏色,光滑泛光的鱗片。旁邊標註著物件的名稱,蛟龍鱗。
「蛟龍鱗,傳說取自深海蛟龍肚腹最柔軟的鱗甲,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療效,更重要的是,高階玄者可用,普通人亦可用!」沈少昊在旁邊輕聲說道。
江笠遲疑道:「這蛟龍鱗我也略有耳聞,的確是十分神奇的寶物。只是傳說畢竟是傳說……」
「不是傳說,是真的。」沈少昊輕輕攬住江笠的肩膀,目光格外柔和地凝視著江笠,隨著他俯身的動作,幾縷墨發無聲垂落在江笠身前,頗顯親昵。
江笠恍若未覺,只是問道:「如此美物,沈兄應該也心動吧?」
沈少昊道:「的確,如此珍寶,何人不心動?為兄的目的卻在他處。」沈少昊翻過一頁,纖長的食指一點扉頁上的圖鑑,「此物才是為兄所需。」
江笠低頭一看:「萬年五靈參?倒也是妙物。」
沈少昊湊近江笠:「而且,不瞞賢弟,蛟龍鱗如此珍寶,為兄府庫中早已收藏了一塊!」
這下由不得江笠不吃驚了!
沈少昊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像哄孩子似的對江笠輕聲說道:「輕舟弟弟,你可願與為兄一道去看這蛟龍鱗?不過,要保密哦!」
……
別蜂起生平第一次有了被冷落的感覺。
他堂堂蕪地堡少主,威風凜凜的玄王,還沒來得及品味「高手寂寞」的境界,反倒因為受江笠冷落而倍感委屈。他跟江笠是鐵杆盟友,江笠卻不帶他玩,這就很可惡了。
——不,不只是可惡,簡直可恨!居然不陪他!居然背著他去會野男人!
不是說好「最寵」他了嗎?騙子!大騙子!
走就走,難道少了個小書生,他就打發不了時間嗎!誰怕誰呢!
別蜂起氣勢洶洶地出了門。
……悶聲不響地在沈家周圍瞎繞了一個下午後,他懷揣著不為人知的苦惱,一聲不吭地回了客棧。
別蜂起兀自坐在房間里糾結。
他究竟在氣什麼?因為小書生不陪他?難道他是害怕寂寞的人嗎?過去十年不也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可是現在這日子沒法過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他一定要知道小書生人在哪裡,在做什麼!
難道是在跟沈少昊把酒言歡,暢敘幽情?小書生身體虛弱,沈少昊能好好照顧他嗎?沈少昊會不會以勢欺人,會不會趁機欺負他?
該死!真該死!
沈少昊這種公子哥,嘴花花的有什麼真情可言?小書生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不會被他騙了吧?
如果沈少昊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呢?——不,那也不行!
一定不行!
絕對不行!
別蜂起怒瞪著鏡子中滿臉沮喪的自己,只覺胸腔中壅塞著一股悶氣,無處宣洩,無處爆發。有種自己的寶物被別人覬覦的焦慮暴躁。
這天晚上,別蜂起終於忍無可忍。
「你真要跟那個沈少昊做知音?」江笠一回來,他立刻逮住江笠追問。
「沈公子音律過人,的確擔得起知『音』一詞。」
江笠脫下厚重的狐裘,走到火爐邊取暖。
別蜂起一屁股拱開擋路的圓凳,坐到江笠身邊的梳背椅上。
「小書生,我在外歷練十年,什麼人沒見過?我看沈少昊這人肯定不簡單,至少不是他表現的那麼好!外頭的人都誇他完美無缺,可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完美的人呢?所謂外在完美的,內心肯定都壓抑著不敢為人知的東西!你要相信我!」
江笠笑微微地瞥了他一眼:「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別蜂起豁然起身,一拉房門走了出去。
「我去喂馬!」
然而不待江笠挽留,他隨即又從迴廊窗戶探進頭來,不死心地伸長胳膊去擾弄江笠,不許江笠不理他。
「喂,我是怕你年紀小,容易被人的外表迷惑。衣冠禽獸這詞你聽過嗎?好吧,至少等我打聽清楚有關沈少昊的事情,你再考慮要不要跟他結交。嘿!聽大哥的話好不好!」
江笠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笑著轉開臉,然後點了頭。
別蜂起哈的一下笑起來,單手一撐,翻窗跳進屋裡。
江笠挑眉道:「你不是要去喂馬嗎?」
別蜂起擺擺手:「暫時用不上它們,就讓它們先餓著吧!」
二人正說著話,便聽趙侍衛長匆匆來報。
「少爺,客棧外聚集了一群玄者,說是要來拜訪李輕舟李玄王!」
江笠將月龍丹放在掌心仔細觀察,又置於鼻尖小心嗅了嗅,眼放異彩地讚歎道:「原來這就是上品的丹藥啊!」
澄江一龍分日月,玉壺無聲轉銀盤——竟然真是月龍丹!
沒想到蕪地堡中居然藏著一顆月龍丹。別立天倒是藏得隱秘,半點風聲不走漏,否則,各方勢力早就爭著來搶奪了!
江笠感覺自己廣袖下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這種上品靈丹,雖然是虎狼之葯,但對於曾身為武者的他來說,不啻為一個巨大的誘惑!
江笠暗暗做了幾個深吐息,才壓下心頭躁動。他將月龍丹還給別蜂起:「這種上品丹藥要如何使用呢?」
「丹藥嘛,無非服用煉化——你的手怎麼了?」別蜂起正要接過丹藥,忽然發現江笠的手指指間滲出幾滴血珠子。
原來江笠方才撿碎片時不小心割破了指尖。
別蜂起正待細看,江笠卻一下子把手抽回去。
「怎麼了?」
「沒事,我知道此等等級的丹藥煉化起來十分兇險,不能分神,你專心煉化吧,我也想休息了。」江笠轉身就走。
別蜂起站起身,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
這小書生的表情,怎麼好像在跟他賭氣?難道是怪他不跟他分享,讓他只能幹看著著急?
難道他以為靈丹是補品,誰都能吃的?
這小傻瓜,他那羸弱的身子根本扛不住這種兇猛的藥力啊!
江笠舉步便回了裡屋。
但他人在裡屋,心神卻還牽動在那顆月龍丹上。眼盯著竹簡,耳朵卻豎起,聽著別蜂起那頭的動靜。
他當年做夢都想得到一顆月龍丹啊……
如今終於遇到了,可恨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去奪取。
能不鬱悶嗎?
然而珠簾那邊卻就此安靜下來。
只聽到別蜂起沉穩的呼吸聲,與玄力提升時氣流隱隱的轉動。
萬籟有聲,一切如常。
似乎連風也停止了。
如此到了後半夜。
江笠正掐著睛明穴緩解睏倦,準備起身更衣就寢,耳邊驟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他猛地起身掃開珠簾,就見前邊一張鏤空三腳凳被別蜂起的氣息崩得四分五裂。
別蜂起「噗嗤」噴出一口血,整個人一歪,軟倒在地上,就此沒了動靜。
江笠急忙上前查探他的鼻息,原來只是昏迷而已。不由鬆了口氣。又見他吐出的乃是一口黑血,周身氣息隱約顯出浩瀚奔騰之勢,應該是進階成功了。
但據他所知,一般人進階后皆是洗精伐髓,神清氣爽,沒有哪個像別蜂起這樣昏迷不醒的,所以他心裡一時也不能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