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結髮為夫夫

9.結髮為夫夫

別蜂起雖非魁梧強壯,但也挺拔威武,一表人才。他一俯身,江笠立刻有種遮天蔽日的壓迫感。

江笠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下,聞言只是失笑:「好,我求你。」

他目光平和,語氣溫柔,神情堪稱慈愛,那模樣不像求人,倒像在哄小孩子。

別蜂起「哈」地大笑一聲:「這話你也信!我逗你呢!」

江笠搖頭無奈道:「我以誠待君,以為君亦會以誠待我。」

他神情依舊溫和平緩,分明沒有半分譴責在其中,但他身上彷彿有一種傳染力,能夠使人靜下身心去聆聽他,思考他,甚至認同他的立場,在他面前含羞抱愧,悔過自新。

別蜂起胸口一堵。心道這小子真他娘的邪門。

「行了,只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告訴你!不僅告訴你,藥方上一些藥物難尋,我還可以幫你收集,是了,我不日便可突破至玄王,到時還可以幫你疏導經脈。怎麼樣?」

江笠從容頷首道:「願聞其詳。」

別蜂起按住江笠肩膀,一眼不錯地盯住江笠:「我們成親吧。」

江笠一愣。

別蜂起飛快道:「你別胡思亂想!你有想得到的藥方,我也有想得到的寶物!咱們成親是假,交易是真。成親后絕不互相干涉,以一年為限,如何?」

江笠想了想,覺得這倒是可以接受。一來他可以儘快驅除那絲詭氣,二來也可最快在蕪地堡立足,借蕪地堡勢力尋找斬鈺。

「可是別叔叔與雲姨若知道……」

「他們不會知道的!咱們就演演戲,一年後就說性情不合,和離唄!」

江笠點頭:「好吧,互不干涉,一年為限。」

別蜂起伸出右手:「擊掌為誓!」

「好,擊掌為誓!」

兩隻手「拍拍拍」擊打三次。

二人相視一笑。這會就算是盟友了。

江笠與別蜂起的婚事一日之間傳遍整個蕪地堡。堡內上下無不歡天喜地,喜得別夫人笑不攏嘴。旁的事盡皆放到一邊,一整天就忙著張羅婚禮,發送喜帖,採辦喜房需要的物件。

江笠背手站在檐下,看僕人掛一對大紅燈籠。

別蜂起啃著一個青棗從外邊走進來,見他看得入神,不由饒有興味地歪著腦袋望他:「這有什麼好看的?」

江笠微笑道:「有意思。」

他想起昔日與桂臣雪兩情相悅時,桂臣雪曾偷偷買過一對龍鳳燭插在燭台,又剪了個歪歪扭扭的雙喜貼在床頭。二人背著旁人偷偷拜了天地,後來好幾年,也像尋常夫妻那樣守著彼此過日子。

可惜,從來不曾相知。

別蜂起道:「瞧你高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高興跟我成親呢!」

江笠頷首道:「畢竟是喜事,哪有不高興的。」他轉頭專註地注視別蜂起,聲音溫柔地問道:「你呢,二公子,跟我成親,會高興嗎?」

他目光溫存繾綣,聲音乾淨清朗,哪怕再鐵石心腸的人,都不忍心拒絕他的邀請。

別蜂起一顆心登時在心口怦怦直跳,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猛地背過身,他朝後拋出一顆青棗。青棗穩穩落在江笠懷中,這準頭,倒像他背後長了雙眼睛似的。

「給你吃!」別蜂起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然後朝外邊大步流星走去,像要去尋仇挑事似的,走得氣勢洶洶,十萬火急。

江笠好笑地把玩了手中的青棗,輕聲道:「我喜歡吃紅棗,比較甜。」

別蜂起猛地轉身走回來,把青棗一把搶走:「不要就算了!我告訴你,蕪地堡沒有紅棗,想吃……想都別想!」

「哦。」江笠笑了笑。

二人一前一後朝外邊的田埂漫步走去。

遠遠便見天色漸漸灰暗,遠方彤雲沉沉,幾家農舍炊煙筆直上升。

風彷彿停滯了,一路走來,倒比蕪地堡內暖和不少。

田埂間鋪著一層薄雪,布靴踩在上邊能聽見沙沙碾聲。

江笠蹲下身,掬了一把雪細看。他是第一次見到雪,只覺那雪揉在手心像冰冷徹骨的白沙子。縱手一揮,紛紛揚揚飛起來時,就像漫天鹽沙簌簌。

別蜂起挑眉道:「雪有什麼稀罕的,瞧把你高興的!」

江笠只是微笑。

別蜂起跟著蹲下了,用兩指捻了一把白雪混雜的沙土,皺眉道:「這麼干,看來今年又得往南方糴米了。」

說到糴米這事,他眼底閃過一絲憤恨。

江笠不露聲色地關心道:「怎麼了?」

「沒什麼。」別蜂起甩開手上積雪站起身,順便把江笠一道拉起來,「回去了。」

「我想再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你喜歡看雪,瞧這破天氣,明兒肯定有場大雪,那時才好看。明兒我帶你出來看。」

「好。」

兩人一起往回走。

「是了,剛才說到去南方糴米,你好像有心事?」

沉默片刻。

「……我想起一個可恨的小子!」

「怎麼了?」

「那小子拿陳米賣了我新米的價!」

「哦,那可真是過分呢……」

這場婚禮辦得鑼鼓喧天,熱鬧非常。

蕪地堡許多年沒有什麼喜事了。

這一天,十里八鄉的富紳地主都來了,臨近幾大勢力也都派遣代表前來賀喜,馬車擁堵了好幾條入城的路,酒席擺得如流水延綿,歡聲笑語充盈山澗,盛況可謂空前。

蕪地堡處處張燈結綵,彷彿被從天潑了一桶紅色顏料,肅穆的城池完全被染成了一片艷紅的江海,喜聲如濤。

在震天的鞭炮和鬧哄哄的歡呼聲,嗩吶聲,鑼鼓聲中,一對新人穿著大紅喜袍,胸口戴著大紅花,在司儀的高喊中對著天地對著高堂拜了三拜。又一圈一圈走過去敬酒,接受眾人的恭喜。

直鬧到大半夜,別夫人見江笠身子虛弱,有些撐不住,才喝止了眾人鬧洞房的要求。

堡里的人都知道江笠身子不好,所以今天的敬酒基本都是沖著別蜂起去的。即便有漏網之魚,也全被別蜂起擋去。別蜂起把美酒灌了一盅又一盅,然後趁人不注意全以內息化解掉。

這時總算落了個清凈。

別蜂起踏入喜房,迎面便見一對龍鳳金燭燒得又旺又亮,把一屋子的紅綉面戲水鴛鴦大雙喜映得絢麗奪目。

撩開珠簾帷幕,就見江笠托腮坐在案前,正捧著一卷竹簡看得入神。胸口的大紅花已經取下,又在外邊搭了一件厚實的狐裘披風。秀美的黑髮垂落胸前,平添幾許風流。

別蜂起看了他好會兒才把目光移開。

幾步上前掀開那床比翼雙飛銜枝報喜綉面的喜被,就見喜床上鋪了一層紅棗花生桂子。寓意早生貴子。

別蜂起撲哧一聲笑出來。

本來兩個大男人成親是不需要這些的,但江笠說想吃紅棗,他於是就假借成親之名,特地讓人往南邊買了些紅棗過來。沒想到僕人歪解了他的意思,還順道買了些花生桂子來湊數。

別蜂起抓了個紅棗丟給江笠,自己則抓了把花生在手,坐到床尾撥開了吃,吃得津津有味。

江笠放下竹簡,拿袖子擦拭了那顆紅棗,放在嘴邊啃了一口。

「怎麼樣?」

「如此甜脆,應該是南嶺的羌棗吧,費心了!」

「哼哼。」別蜂起邊吃邊樂不可支道:「瞧這些,早生貴子,讓咱們兩個大男人怎麼生!」

江笠溫和地笑道:「不過是圖個吉利罷了。」

別蜂起探身挨近江笠,壞笑道:「你說,要真能生,你生還是我生?」

江笠道:「誰吃得多,誰就生。」

別蜂起一嗆,因為他吃的最多。

「臭小子,要生也是你先生,因為你剛才吃了個『早』!」

「如此說來,你吃花生,還能生朵花咯?」

「你……!老子不跟你廢話!」

別蜂起把花生殼往後一拋,兩手盪開珠簾往屋子另一頭走去。

現在,提升修為才是迫在眉睫的重要事。

雖說沖脈進階不可被打擾,但門外有別夫人的人盯梢,修鍊所跟後山庭院也不能去,幸好屋裡有個小隔間,別蜂起只能在那湊合了。

「我有要事要做,你記得千萬不能打擾我,知道嗎?」別蜂起對江笠交代。

「好。」江笠便轉身走開。他才懶得理會別蜂起。

別蜂起俯身進屋,從懷裡取出早上剛剛到手的月龍丹。

就見那丹丸顏色朱紫鮮亮,在月光下瑩潤流光,神秘莫測。

在月龍丹出現的剎那,屋子裡瞬間瀰漫開一股異香,就連月光似乎也晃了一晃。

江笠猛地轉身!

——不對!這種異象,莫非是……上品丹藥出世?!

「——砰!!」

就在怔忪之間,桌上一盞薄瓷酒樽在他腳邊摔得四分五裂!

江笠怔怔地低頭看自己腳下,才察覺原來是自己轉身太急,廣袖不慎打翻了酒樽。

小隔間的門帘一下被掀起,別蜂起探身而出:「怎麼了?」

「沒事。」江笠垂下眼睛,若無其事地去撿地上的碎片。

別蜂起大步走向前,將江笠一把拉起來按在椅子上,自己彎腰去處理那些碎片。

江笠默然地看著他收拾,良久才輕聲說道:「打擾你了。」

別蜂起抬起頭,自下而上地接住江笠的視線。

最緊要關頭被打擾,別蜂起的確很鬱悶。但看到江笠無精打採的模樣,他那股氣不知道怎麼的就堵住了心口,不捨得責怪江笠了。

他反過來安慰江笠道:「沒事,碎碎平安。」

江笠道:「方才屋裡燭火閃了一下,我嚇一跳呢。怎麼回事?」

「真是個膽小鬼啊!」別蜂起好笑地搖了搖頭,江笠怕黑他是知道的。他從懷裡取出那顆月龍丹,「是因為這個吧!」

江笠心頭一跳:「這是很厲害的丹藥嗎?可否借我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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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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