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鑲白旗對東江鎮
阿濟格在保定府的日子並不好過。
原本劫掠錢糧、虜獲青壯這些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在做,一般輪不到他這樣身經百戰的郡王出馬。但現在大清的戰略形勢不容樂觀,陳雨崛起后,明軍不再羸弱,在身後虎視眈眈,往日如同豬羊一般溫順的漢人百姓也露出了狡猾兇惡的一面,投毒縱火無所不用,出入北直隸如履平地一般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為了完成皇太極定下的目標,阿濟格只能放下身段,親自帶著屬下干這些臟活累活。
不過想到豪格和多爾袞這樣的親王也好不到哪裡去,阿濟格的心理多少平衡了一些。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紆尊降貴」就能辦好的。陳雨一手掀起了百姓抗清的高潮,各地的抵抗熱情日益高漲,除了井水投毒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甚至出現了鄉民有組織偷襲落單清兵的情形,讓清軍的劫掠行動舉步維艱。來到保定府快十天了,阿濟格手上的青壯還不到一萬人,兵員倒折損了不少。
每日聽著手下報告的壞消息,不是小股部隊遭遇偷襲,就是飯菜被下毒,抓回來的丁口數目一天比一天少,阿濟格煩躁不已,只能鞭撻下屬出氣,馬鞭都抽斷了好幾根。
這種夾雜著挫敗、鬱悶的情緒在尚可喜的到來后達到了頂峰,給他打開了一扇發泄情緒的大門。
「什麼,東江鎮膽敢主動進攻?」阿濟格抽出順刀狠狠在半空虛劈一記,大吼道,「召集所有人手,隨本王去取了尚可喜的項上人頭!」
一名叫准塔的梅勒章京提醒:「英郡王,咱們的任務是抓丁口,千萬別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阿濟格怒不可遏,掉轉刀口,用刀背狠狠地砸在了准塔的盔甲護肩上,「鏘」的一聲,濺出了火花。
「面對敵人,大清勇士唯一該做的就是斬下他們的頭顱,而不是用這些借口掩飾自己的膽怯無能!」阿濟格大吼,「如果你害怕受到責罰,就留下來守著這些丁口,本王上陣殺敵,身後不需要你這樣的懦夫!」
他是鑲白旗的小旗主,帶來保定府的這些牛錄大部分都是他的直屬部下,唯有準塔等寥寥數人是多爾袞的人,說是協助,多少也帶了些監視的意味,意見不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清軍等級森嚴,准塔不敢反駁阿濟格這個郡王,吃了一記刀背,被言語羞辱,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只是他低垂下頭,眼中卻露出了羞愧憤怒的目光。
出戰的命令一下,頓時讓萎靡不振的鑲白旗清兵像打了雞血一般亢奮起來。抓丁口的這些日子,被百姓偷襲投毒弄得鬱悶無比,早就想找個對手堂堂正正打上一場了,現在正好打瞌睡有人送枕頭。不過即將交戰的雙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陳雨改變了歷史的走向,尚可喜本來該是滿清大名鼎鼎的三順王之一,往後更是封為平南王鎮守一方,是滿清入主中原的得力幹將,現在卻成了抗清的急先鋒。
在最短的時間內聚集了主力后,阿濟格一馬當先往西面衝去,身後的清兵呼啦啦跟了上去,像是一大群蝗蟲,捲起了漫天煙塵。
雙方都是騎兵為主,從斥候互相發現到接觸的時間很短。尚可喜沒料到阿濟格這麼快,三萬多大軍來不及布陣,就被調轉頭的清軍迎面碰上,他舉起馬刀,大喝:「兄弟們,不用怕,他們人少,擋下來就能立於不敗之地。跟我上!」
明軍主動進攻清軍的第一戰在保定府打響。沒有任何前奏,一開始就刺刀見紅。
廝殺聲響徹天際,數千清軍如同利刃般插入明軍的陣中,馬刀翻飛,鮮血四濺,佔據兵力優勢的東江鎮措手不及,很是吃了一些虧。阿濟格身先士卒,接連砍翻十幾名明軍長矛手,大大出了一口悶氣,清軍的氣勢立刻就提上來了。
不過尚可喜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能擊退聲名在外的吳三桂,自然不會讓阿濟格隨意揉虐。經歷了剛開始的慌亂后,他開始調整陣仗,讓銃手退到外圍布陣裝葯,自己領著滿人家丁率領騎兵頂上去爭取時間。
畢竟是與清軍大小戰役磨練出來的老兵,而且兵力佔優,東江騎兵頂上去后,清軍所向披靡的勢頭被遏制住了,阿濟格等人雖然又殺了不少人,卻發現自己逐漸陷入了包圍圈。
騎兵失去了速度,面對大量步兵的糾纏是很危險的事情。阿濟格經驗豐富,雖然戰略上有失魯莽,戰術上卻不含糊,當機立斷從一側殺出重圍,兜了個大圈子后,重新開始衝刺。只是這次不再衝擊對手正面,而是攻擊正在結陣的步兵側面。而這個時候,剛剛廝殺之後的東江騎兵還在整頓集結,來不及上前攔截,雙方的戰術素養及個人能力頓時分出了高下。
無需上官的命令,老練的白甲兵們很有默契地把順刀插入鞘中,取下了背後的騎弓,減緩了速度,張弓搭箭,斜斜指向半空,等待著與步兵陣列平行交錯的那一刻到來。
按照往日的經驗,沒有騎兵保護的前提下,一波齊射就能讓步兵陣列動搖,繼而就是上前一陣掩殺,然後潰散、追擊,這樣簡單的戰術百試不爽。雖然八旗清兵的騎術不如蒙古人,但對付明軍還是綽綽有餘。
隆隆的蹄聲中,清軍騎兵與結陣的銃手形成了平行的態勢,白甲兵們預算好提前量,紛紛鬆開了手指,「嗡嗡嗡」一陣悶響,雨點般的箭矢在慣性的作用下,呈拋物線灑向對手。
與此同時,剛剛裝填完畢的銃手也接連扣動了扳機,「呯呯呯」的槍聲響起,烏壓壓的彈丸呼嘯著飛了過去。
「噼啪噼啪……」
鉛彈與盔甲的撞擊聲掩蓋了箭矢的嗚咽,箭雨尚未落下,騎兵馬甲紛紛中彈,不管是皮甲還是鎖子甲都擋不住彈丸巨大的動能,甲片碎裂,胸口、腹部綻開一朵朵血花,清兵接二連三墜馬。
銃手們也好不到哪去,單薄的鴛鴦戰襖防不住弓箭,前兩排的士兵頭臉、肩部中箭,悶哼著倒下。
似曾相識的場景讓阿濟格和部下回想起了遼河之畔文登營強大的火力,心頭的陰影蓋過了驕傲和勇氣,舉起騎弓的手不由自主垂地了下來。
此刻東江騎兵也重新集結完畢,吶喊著沖了上來。前有火銃陣,後有騎兵,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清軍立刻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兇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