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此為防盜章明宣帝正準備說話,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卻是一頓:「......你臉這是怎麼了?」
趙晏清抬著頭,也被問得一怔,想要說話,哪知牽動嘴角,一陣鈍疼。
他噝地輕抽口氣。
謝初芙剛才那一拳,正好打在他顴骨下。
趙晏清對上明宣帝疑惑的眼神,面不紅心不跳地說:「應該是方才兒子救人時,在灶爐那邊撞著了。」
謝初芙在屋裡聽到天家父子對話,眼一閉,快速躺回榻上。
她剛才打人是下意識的防衛,打完人才反應過來這是皇權至上的地方,而她一拳打倒了一個皇子。
即便那個皇子耍流氓,她這樣要是被追究也得有罪。但齊王卻是撒謊,把這件事直接遮了過去,是因為被女人打了丟臉,還是良心發現認識錯誤?
不管哪個,她現在只想裝得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那是她兩世為人的初吻!
謝初芙閉上眼,心裡還是在意和憤憤手,最後咬了牙終於心一橫——
就當自己是被狗舔了一下。
還是條居心叵測的狼狗!
外頭明宣帝顯然對撞了一下的說法有疑惑,但也沒再問,他的臣子還跪在跟前呢。
陸大老爺被明宣帝也虛扶一把平身,見帝王要進屋,忙側身相讓。
明宣帝進了屋,見謝初芙閉著眼,打量了幾眼她沾著黑灰的面龐,轉身就又退出去。
陸大老爺緊跟著,趙晏清亦安安靜靜跟隨在側。
明宣帝說:「人還沒醒?」
陸大老爺抿抿唇,直覺裡面應該發生過什麼事,齊王剛才臉上沒有傷的。但他現在也只能回道:「醒了一會,估計藥效沒散......」
齊王究竟是對他們家初芙說了什麼,那臉上的傷,不會是初芙那丫頭打的吧。
陸大老爺心裡咯噔一下,暗中抬頭看了趙晏清一眼,視線才落在他臉頰上,猛然怔愣。
趙晏清在恰好的時機接上話:「是的,兒子本還想問謝姑娘失蹤前遇到的事,謝姑娘說了兩句話就又睡著了。」
明宣帝視線就又在兒子面上轉了圈,攏了袖子:「既然如此,也先別挪動了。」說著指了趙晏清,「把找人的事情前後說一說。」
趙晏清忙應喏,見父皇走出走廊,只能跟著前去,垂手到他身側將經過細細說來。說到在灶爐里找到人的驚險,明宣帝亦是心裡發毛。
設計的人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明宣帝眼神有些冷,朝候在一邊的張德說:「請陸寺卿和兩位太醫過來。」
張德應聲往廊下的三人那去,明宣帝這時突然說:「嘴角,擦擦。」
趙晏清猛然一怔,抬眼就看到父皇目光明亮盯著自己的臉,他心頭急跳,抬手用指腹在兩邊嘴角都輕輕一抹。再低頭看去,指尖上沾有顏色淺淺的黑灰。
這瞬間,他身體里的血液彷彿就都往上涌,耳根發燙。
明宣帝視線掃過兒子紅得能滴出血的耳垂,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有些生氣:「這事晚些你再跟朕說明白。」
趙晏清知道自己做的事被看穿了,不安也不敢辯駁一句,垂著頭一禮應喏。
他這在父皇心裡,是對未下葬的兄長大不敬,或者還被想成覬覦皇嫂。
風從庭院里穿過,吹得趙晏清一個透心涼,陸大老爺和太醫都說了些什麼,根本一個字也沒往耳朵里聽。
直到明宣帝留下太醫和張德,讓陸大老爺和他先回乾清宮,他才神思慢慢回歸,斂目跟隨御駕。
乾清宮裡,劉皇后一臉木然坐在大殿里,太子面帶急色地在相勸:「母后,您好歹分辯一句,父皇明顯是誤會了。」
剛才明宣帝要宣劉皇后前,太子就覺得父皇看自己的那一眼有問題,結果他母後來了,父皇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說說謝家丫頭在哪裡。
當時連太后都愣住了,大殿里安靜了許久,眾人才反應過來明宣帝那句話竟是意止謝初芙的失蹤和皇後有關。
太子當時就跪倒高呼母后根本不可能知情,明宣帝卻是說曾聽到宮人在私下議論,皇后說過要把謝初芙殉葬的事。
劉皇后也不解釋,只定定盯著明宣帝看,然後極冷淡地說:「陛下既然要懷疑臣妾,臣妾百口也莫辯,只能說我們夫妻間的感情淡了,抵不過宮人幾句,臣妾的兒子也比不過旁人的兒子。」
這話意指明宣帝心裡早沒了她這正妻,偏寵其它宮妃,叫明宣帝當場震怒,把手裡的珠串都摔了。正好有人稟報謝初芙找到了,當即拂袖而去。
太后見明宣帝動了真怒,驚疑不定間連問劉皇后,但劉皇后都一句話不說,太后又氣又心亂,就犯了心絞痛被宮人先送回了慈寧宮。
眼下過了不短時間,太子一再相勸,皇后亦不為所動。
這個時候外邊傳來明宣帝回宮的聲音,太子更加焦急,直接跪倒在皇後跟前,哀聲道:「母后!您若是沒做的事,您為什麼就不解釋呢?那些嚼舌根的宮人又是誰,您得去查,好跟父皇說明白啊。」
太子的話悉數都落在大步走來的明宣帝耳中,他眼神銳利掃了劉皇后一眼,有些不耐地說:「你把送你母后回宮,朕這兒還有要事。」
太子臉色鐵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明宣帝一個眼神又給壓下了去。只能去扶起木頭一樣的劉皇后,慢慢往殿外走。
走出大殿的時候,劉皇後腳下停頓了下,她回頭,鬢邊的鳳凰銜珠步搖輕晃。她目光似乎是在大殿里停留了一會,太子聽到她低喃:「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清兒一個人在下頭該多孤獨。」
一句話,讓太子遍體生寒,再也不敢讓她停留,忙扶著她離開。
大殿里,明宣帝一撩袍子在龍椅里坐下,高聲喊來在外頭候著的吳千戶:「你去讓他們把灶房那幾個人都帶來,朕來問!」
明宣帝要親自過問,有些出乎陸大老爺的意外,帝王能對一個將領遺孤關心至此,心中是感激的。
吳千戶應喏快步離開親自去押人,在再傳回來消息之前,明宣帝一直閉眼不言,站在下方的趙晏清和陸大老爺也沉默著。
吳千戶去而復返,腳步聲從遠而近傳入大殿,明顯帶著急迫。只見他走至帝王跟前,單膝跪下一抱拳高聲稟道:「陛下!在帶那幾個宮人前來的時候,有一人已服毒自殺!」
入定一樣的明宣帝當即睜開了眼,眸底有戾氣涌動。
「服毒自殺?!查!是什麼時候進的宮,怎麼到的太后專用灶上的,給朕查!」
陸大老爺聽著亦心中一凜,當即抱拳道:「陛下,容臣前去看看。」
「准。」
陸大老爺施禮,和吳千戶一起腳步匆忙離去,趙晏清聽到吳千戶在說:「人才出了御膳房,怕其它還有要自盡的,所以全留在那捆了和塞住嘴......」
趙晏清還在側耳聽著,頭頂傳來明宣帝淡淡地聲音:「你現在說吧,怎麼回事。」
帝王興許心情就不好,這一句話聽著頗嚴肅,趙晏清忙斂神。
在來的路上,他就知道怎麼解釋都不對,他現在是齊王,對謝初芙有所關心就是對準皇嫂有不軌之心。
他索性直接跪了下來,沉默著一言不發。
大殿里因為他的舉動更加安靜,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他能感覺到明宣帝帶著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良久,明宣帝才沉沉地開口。趙晏清仍跪在那,目光看著倒映出自己身影的金磚,那裡面還倒映著雕畫五彩|金龍的梁棟,龍目大睜,眼神猙獰,彷彿也在那兒窺探他的心神。
他這樣的舉動落在明宣帝眼中是默認,又帶著犯了錯的倔強。明宣帝瞳孔顏色漸深,微微眯了眼,最後卻是嘆氣一聲。
這一聲嘆息,彷彿是當父親對兒子的無奈。
「什麼時候的事,是朕給老三賜婚前?」
明宣帝的話使得趙晏清終於抬了頭,但大腦還是有些沒轉過來。明宣帝看著他,又問:「你究竟是什麼時候也看上謝家那丫頭了,朕記得你們幾乎連面也沒怎麼見過。」
趙晏清總算聽明白『什麼時候的事』是指什麼了,心頭微動,已經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裡了。他磕下頭,輕聲回道:「兒子也記不清什麼時候見過謝姑娘。」
「你倒是能沉得住氣,一句也沒提過。那你今日怎麼回事,欺負人姑娘了?!你可知她現在是什麼身份?!」
「兒子知道。」他頭貼著地,一動不動,「兒子之前沒敢肖想,是謝姑娘出了事,又是在灶爐里找到的,兒子后怕......情緒不能自控......」
「你是情緒不能自控,還是情不自禁,去把人姑娘欺負了!然後還被人打一拳,跟朕撒慌!」
真是偷吃也不知道抹嘴!
唇角還沾著人姑娘臉上的灰,估計陸文柏也看出來問題來,這是要他這做爹怎麼去交待!
明宣帝順著話就戳破他的謊言,趙晏清從來都沒有像此時窘迫過,便是有心理準備,耳根還是紅了。
他是貴為皇嫡子,但與女子親近這樣的事,確實是第一回。也許是受他母后的影響,總是嚴格把關他身邊的宮女,而他自打習武后整日在衛所摸爬打滾,也沒精力去對女子上心。
明宣帝高坐龍椅,遠遠地將他的窘樣都看在眼裡,連露出來的那小半截脖子都紅了。一個皇子,就這出息!
明宣帝說:「起來吧。」
趙晏清還是沒敢動,摸不太准這是什麼意思。
明宣帝終於罵了聲:「出息!」
若是老三還在,他知道了老四也對謝家丫頭有心思,那肯定得發怒,這傳出去他們皇家的臉面也不用要了。
即便是現在,也是有怒的。
但如今老三不在了,謝初芙又出了險些被燒死在灶爐里的事,他對人也缺個交待。不管這事是不是皇后所為,老三和她的婚事,都不能再這樣沒個說法拖著,不然明天那些言官就要造反給他看。
被言官筆墨誅伐要讓大將遺孤為皇子殉葬,他這皇帝的臉還要不要了,朝臣能不寒心?!
想到還含冤待訴的嫡次子,想到事情越鬧越烈,明宣帝黯然傷心和惱怒。他沉默著,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