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堡公主
佩吉、塞昂和藍狗忽然看見那些石頭從地上騰起,彷彿有個看不見的巨人把它們抓了起來,不禁目瞪口呆,發出打嗝似的聲音。殘垣斷壁宛如拼圖遊戲的構件,風馳電掣般組合在一起。灰色的塵土做成磚,七零八落的石塊堆起來,組成柱子、城牆和炮樓。小城堡迅速重建,如同逆向地……快速地放一部電影。這既滑稽,又可怕。
才幾分鐘,城堡拔地而起,城牆美輪美奐,旗幟迎風吹拂。巡邏道上豎著火把,照亮了院內。連橫在護城河爛泥里的爛木板,也重新聚集起來,組合成弔橋。
佩吉·蘇站起來。
「我們該去了。」她低聲說,「塞昂,監視太陽我就指望你了。你看見它返回我們這裡時,就大聲喊叫。」
年輕的愛爾蘭人點了點頭,他難過得喉嚨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佩吉正要出發,他朝她俯下身子,迅速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千萬別輕率,」他悄聲地說,「沒有你,我不可能活著。」
聽到這番話,藍狗厭煩地哼了一聲。在它看來,人類表達感情的激動方式,既複雜,又無用。
當它與佩吉並肩走下山坡時,它說:
「你的臉通紅,和我剛才追趕的胡蘿蔔相差無幾。當心!你的臉頰就要著火了!」
「別再說蠢話了,集中注意力,」少女尖聲說道,「現在要睜大眼睛。」
當他們走到護城河的弔橋跟前時,一種夾雜著歡笑的音樂聲前來迎接他們。
「人們在舉行晚會。」佩吉喃喃地說,「蝴蝶告訴我了,我們得穿過幽靈們的舞會。你可不要跟著娛樂呀,他們肯定會竭力攔住我們的。」
佩吉·蘇走在弔橋上,鞋底發出奇怪的回聲。院內燈火輝煌,白色的獵兔犬脖子上系著紅綢帶,懶洋洋地待在大理石主樓的台階上,它們對藍狗毫不注意。
「瞧它們自命不凡的樣子!」後者咕噥道。一些士兵在大門兩旁站崗,他們的護胸甲熠熠生輝。當佩吉走到他們跟前時,他們彎腰鞠躬。
「你好,公主。」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聲音像是從鐵管里發出的。
「我不是……」佩吉·蘇說。
「別說話,往前走!」藍狗通過心靈感應命令她,「別同他們說話。」
大廳里,一群衣著華麗的人濟濟一堂。漂亮的女士們在同貴族青年跳舞,女士們身穿長裙,貴族青年身穿綉著金線的天鵝絨緊身短大衣。
「真像是在中世紀。」佩吉結結巴巴地說。
「這是過去的一幅圖像,」藍狗說,「想必人們正在歡樂時,雷電擊中了城堡。那天晚上,他們全都被倒塌的房屋壓死了。」
音樂聲更大了,佩吉·蘇沒聽明白她朋友說的話。法蘭多拉舞1開始了。有人拉起她的手,把她拖到其他人後面。幽靈的手指頭——不冷也不黏——似乎完全是真的。
「您叫什麼名字,美麗的小姐?」他向佩吉轉過臉,對她說。
他一頭金髮,非常可愛,潔白的牙齒在燈光中閃爍。
「我認出您來了!」少女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大聲說,「您是特朗布勒泰爾公主。您住在西方白城堡,身邊圍著一千隻貓。」
「貓!」藍狗咕噥道,「就差這個了!」
法蘭多拉舞轉速太快,令佩吉·蘇感到眩暈。
另一些青年已擠到她身邊。
「您真美!」他們說,「您願意嫁給我嗎?我是綠泡沫男爵的兒子……」
「我是黑森林伯爵的長子……」
「我是……」
「我是……」
佩吉想把他們推開,可他們人很多,很漂亮……很多情。被人這樣奉承,是很舒服的。她長期生活在野營車上,不大習慣接觸如此多的華麗東西。即使在最瘋狂的夢中,她也從沒希望被人以公主相待,現在突如其來地……
她努力回憶自己在哪裡,法蘭多拉舞使她頭暈目眩,藍狗已消失不見了。
「我的父親,」一個男孩走到一位蓄著黑山羊鬍子的男人身邊,大聲地對他說,「請允許我給你介紹白城堡公主。我想娶她為妻,您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那男人說,「白城堡門第顯貴。能把這位美麗的小姐迎到我們家裡,將是我莫大的榮幸。」
「唉!」佩吉·蘇含糊不清地說,「等一等……我沒有……」
可是,法蘭多拉舞再次把她帶走了,帶到這個似乎漫無邊際的大廳的另一端。
「我是藍烏鴉城堡的蒂博。」另一個男孩邊鞠躬邊宣稱道,「您的衣服好不凄慘,飽受了長途跋涉之苦。我們的侍女會給您彌補一下,您跟她們去吧,她們會給您穿上與您的美貌相稱的服飾。」
佩吉還沒能張口說話,就有兩個女僕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從鋪著瓷磚的走廊里拉走了。佩吉·蘇憎恨自己沒有反應,為什麼她會感到如此軟弱無力?
女僕打開箱子,把綉著金銀線的閃閃發光、生氣勃勃的衣裙展現在她眼前,童話故事裡的真正的華麗服飾。
「您要哪件,公主?」其中一位女僕問道。
「我……我不知道,」佩吉結結巴巴地說,「平時我都穿T恤衫和牛仔褲。」
「什麼?」那位女僕惡言惡語地說,「這些平民穿的俗氣的衣服?只能用來喬裝改扮,迷惑一下大路上的強盜。讓我們按照您的地位打扮您吧。」
女僕們就像陀螺,圍著佩吉·蘇亂轉,給她圍上發出月光光澤的昂貴的布。她們又從一隻黑皮珠寶盒裡,拿出一條鑽石項鏈、幾個戒指和一個冠冕式頭飾。她們把佩吉推到一面鏡子前,對她說:
「您瞧!您瞧您有多美呀!現在,所有的貴族青年都願意在明天的騎士比武中為您而成為冠軍。」
「不會有騎士比武了!」佩吉·蘇悲嘆道,「雷電就要落到城堡上。幾小時后你們全都會死亡……讓我走!你們不過是幽靈!」
她在女僕們的笑聲中掙扎,她們根本不聽她的,她們強迫她從走廊回到舞廳里。在路上,她看見藍狗站在一張放滿食物的桌子旁一動不動,饞得口水直淌,視線模糊。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跳舞,也不是為了結婚。」她想,「我有事情要做,比這些重要得多……問題是我忘記是什麼事了!」
年輕人在談論第二天的騎士比武,他們互相挑戰,吹噓自己的盔甲、長矛和戰馬。每個人都誇口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戰勝敵手。
看見這個,佩吉·蘇說道:
「在中世紀,男孩們就和現在一樣愛吹牛了。」
她的本能驅使她向藍狗走去,說不定它知道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喂!」她通過心靈感應對它大聲說,「我有點迷糊了,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你做什麼,我可不知道,偷盜農作物吧。」那動物高傲地說,「我嘛,人家剛讓我當了男爵。明天,人家要送我一副合身的盔甲,我將參加騎士比武。」
「蠢貨!」佩吉大叫一聲,並在它的屁股上踢了一腳,「你是一條狗,不是騎士!別做夢啦!」
「臭婊子!你怎麼敢這樣!」那動物打嗝似的說,「如此對待一個高貴的親王!我是國王的兄弟,我的紋章由三個原子香腸組成,背景是紅牛排……我要叫我的傭人們用棍棒揍你一頓!」
這太過分了!這一次,佩吉抓住它背上的皮,像晃動一包東西那樣晃動它。
可憐的動物尖叫道:「我認為我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