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初度星熱季的白晝十分長,約莫佔了一天中三分之二的光景,夏安只覺得自己剛閉上眼,外頭就已經天光大亮了,恆星耀目的光越過露台,燦燦地鋪了滿滿一床。他在一片光芒中睜開略顯迷茫的雙眼,便見一道挺拔的身影沐浴在恆星的光芒之下,察覺到他的蘇醒,那道身影微微一晃,轉身朝他走來。
因為逆著光,夏安看不清對方的面容,然而過分熟悉的氣息卻已經昭顯了對方的身份。他在那人行至近前時伸手,而後毫無意外地被人十指相扣著牢牢握了住,而後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帶著笑意響起:「夏安,好久不見。」
交握著的五指下意識收緊,夏安張了張口,卻發現嗓子因著整夜的過度使用而發不出聲。下一刻,帶著暖意的杯沿便貼在了唇邊,他順勢張口喝了一口,溫熱的水流恰到好處地潤澤了乾涸的嗓子,他清了清喉嚨,微揚了唇角回道:「好久不見。」
如初見般再客套不過的話語,如今說來,卻親密至極……
……
新星曆500年。
初度星作為地球星系的首都星,在五大家族相繼搬往各自的領星之後,常駐人口驟降,成為了完全的政治中心。平日里除了少數仍舊居住於初度星上的平民外,出入初度星的都是軍人與行政人員,又因為作為作為政治中心,初度星對於出入皆有十分嚴格的審查制度,因此平日里來往的星艦、人員非常少,除了今天。
今天是初度大學的開學日,也是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學日。
初度大學乃是地球星繫上,唯一一座由地球星系政府——初度聯盟建立的學校,亦是地球星系中唯一通過星際聯盟認可進入星際大學聯盟的大學,是當之無愧的地球星系的最高學府。每一年都會有無數學子想要考入初度大學,這些人中,既有地球星系的人類,亦有周圍星系的他族,畢竟並不是所有的星系都能夠擁有一所加入星際大學聯盟的大學的。地球星系五大家族雖然已經搬離初度星各自發展,然而,一旦家中的後輩年滿十五,各大家族仍舊會將人送至初度大學,畢竟初度大學的教學實力有目共睹,並不是家中的族學能夠取代的。
一架初度政府派出接送學員的飛梭在初度大學門前的停機坪上停下,隨後飛梭門打開,下來了兩位少年。兩人雖穿著正式得體的正裝,卻能夠看出並不是初度大學的制服,再看兩人的年紀——雖說現如今隨著人類的發展和基因的進化,二十歲至二百五十歲都屬於青壯年,人類的年齡很難從外表上判斷,然而在二十歲成年之前,因為身體仍處於生長發育的階段,所以還是能夠看出個大概的年紀的。這兩位少年約莫十五六歲上下,再加上沒有身著制服,因此基本能夠確定他們是這一屆初度大學新生。
夏彌·卡佩頗有些興奮地帶頭走在前頭,邊走還不忘睜著一雙桃花眼一路東張西望著觀察周圍的環境,走了好一陣見同伴沒有跟上,他才收了收心,轉身邊往回走了幾步,邊喊道:「夏安,你走快一點,照你這速度,等我們進校門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現在是初度星的熱季,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恆星照耀時間,你就是現在就地躺下睡一覺,等你醒了,這天還是亮的。」一道溫溫潤潤的聲音響起,話音雖帶著些少年人的青澀感,然而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顯得很是從容。順著說話聲看去,便見方才被同伴落下的少年慢慢趕了上來。
這少年的樣貌生得極好,黑髮黑瞳,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眼尾的線條微微勾起,鼻樑挺直,色調偏淺的唇上一顆隱約的唇珠,唇角微微揚起一抹溫和的淺笑,雖仍是少年人的身量,然而他肩背挺直,窄腰長腿,像這樣一步步走來,竟已是帶著如成年人一般的穩重淡然。
這位小少年可不是什麼普通人,他來自於地球星系五大家族之一的夏家,夏家的小少爺——夏安。而他的同伴,那位生了一雙桃花眼,性子活潑的少年,則是來自於五大家族之一,卡佩家的小少爺——夏彌·卡佩。夏安與夏彌·卡佩從小交好,感情很是身後,又因為年紀一般大,今年又一起考上了初度大學,於是兩人就決定一起來報道,也算是多少有個照應,當然,基本上都是夏安在照應夏彌·卡佩就是了。
見他跟上了,夏彌·卡佩就重新轉回了身去,繼續邊走便東張西望著道:「我現在興奮得很,今天不睡覺都可以……」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出了停機坪的通道,根據隨同錄取通知書一道發送到智腦的新生手冊,他們接下來只需要再通過前方的關口,就能看到初度大學的大門了。關口設有基因檢測設備,兩人順利通過基因掃描,依舊是夏彌·卡佩走在前頭,夏安跟在他身後,剛踏出關口,夏彌·卡佩便急急吼了一聲,邊伸手指著前頭不遠處壯觀氣派的校門,邊興奮地回頭對夏安嚷道:「夏安你快看,實物可比全息屏上的壯觀多啦!」
他原本就走得心不在焉,這下乾脆連路都不看了,很是有些橫衝直撞。雖說搬離地球之後人類的人口銳減,再加上聚居地的擴張,平日里就算是橫著走路上也難得碰上個人的。然而今天這樣的日子卻是必定有別於以往,初度大學校門口可以說是人流如織了,夏安剛要說一句讓他好好走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夏彌·卡佩那隻遙指校門的手眼看著就要戳上前面一位高個男生的後腦勺,他忙往前大跨了一步,抓著夏彌·卡佩的手肘往後拉了一把,與此同時,前面的那位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一個側身就往一旁讓了開去。
夏彌·卡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差一點就戳人腦袋了,見前面的男生回過身來,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同學,第一天開學我太興奮了,走路有點沒帶眼睛……」
夏安:「……」感覺這道歉語完全沒有一點誠意,反而有點像挑釁腫么破?
好在高個男生並沒有介意,反而主動伸出手來,開口道:「不用在意,夏安,好久不見。」卻原來是向著夏安來的。
夏彌·卡佩縮回伸了一般的手轉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夏安道:「夏安,你認識?」
因為位置的關係,高個男生回身的時候逆著光,夏安看不清他的樣貌,光聽聲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又不好晾著人家,便乾脆地伸手握了對方的手,回了一句:「好久不見。」然後藉機往邊上挪了一小步,微側頭避開直射的光照,看向對方的臉。
夏安:「……」你是哪位?
夏安的記憶力很好,基本上只要是見過的人事物,他都不會忘。而他面前的這位,實在是長得很出色,與夏安同樣的黑髮黑瞳,五官卻較之他要深邃許多,濃眉銳目,高鼻薄唇,是一副十足英俊的樣貌。加之身高腿長,比夏安還要高了半個頭,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對於比自己高的同齡人,總是會在意一些,所以這樣的人,他要是見過的話,那是一定不會忘記的,然而他卻是確定自己不認得對方的。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問一句「我們見過?」時,對方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我是顧天,很高興認識你。」說完這句,對方就放開了夏安的手,而後乾脆地轉身繼續往前走了。
見對方走遠,夏彌·卡佩再忍不住推了夏安一把,問道:「夏安,這人說話怎麼顛三倒四的,一會兒說好久不見,一會兒又說很高興認識你,你們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啊?」
夏安眨眨眼收回視線,頗為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著人邊往前走邊回道:「夏彌小少爺,雖然卡佩的家業有你哥哥繼承,但你好歹也要記一下我們同輩的幾位關鍵人物的名字。」
夏彌·卡佩聞言卻很是不以為然,開口時帶了十足的理直氣壯:「我有啊!我記得你是夏家的這一代繼承人!這個很關鍵!」
夏安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無語道:「很好,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再記一下顧家這一代的老大——顧天吧。」
夏彌·卡佩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將信將疑道:「你說剛才那位就是傳言中顧家的那個牛逼哄哄的顧天?」
雖然對於他亂用形容詞有些無語,夏安還是點了點頭。
夏彌·卡佩沉默半晌,才幽幽地來了一句:「聽說顧天那人脾氣不好,輕易不能惹,我剛才戳了他後腦勺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我哥……」
夏安:「……」懶得再搭理他,一直到兩人進了初度大學的校門,調出智腦里的新生手冊附帶的地圖,尋找寢室的位置時,夏安才抽空回了一句:「你只是差一點戳上而已,我想,顧天不會介意的。」
夏彌·卡佩之前見他不理自己,都已經愁得戳了好幾遍他哥的通訊號了,這會兒聽他這麼一說不由雙眼一亮,驚喜道:「是這樣么?你確定?」
導航設置成功,智腦丟了一個箭頭在地上指路,夏安便拉著夏彌·卡佩往前,聞言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引得對方一陣歡呼。夏安看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跟著箭頭往前,心中無奈:那位顧家大少爺從頭到尾都像是沒看到你一樣,戳人後腦勺的鍋,怎麼想都被那位扣在了我背上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