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 標記
沙亞海上空,三架直升機在已經沉入一小半的游輪上方不停盤旋,企圖靠近實施救援,但卻被衝天的火光無情逼退。
「經雷達掃描此游輪內部油箱處的隔板夾層里還裝有五枚□□,預計一分鐘后爆炸,威力巨大,請立即撤離!請立即撤離!」
「報告長官!游輪上還有生命波動!我們不能……」
「這是命令——!」
……
而此時游輪的傾斜程度幾乎成九十度,沈沉抓緊了欄杆,由於太過用力使得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但就在這時,游輪開始了極其猛烈的晃動,巨大的爆破聲炸於耳邊,濺出的火星擦過臉頰從而劃出一道傷痕。
人魚幼崽緊緊揪著沈沉的衣領,湛藍色的瞳仁倒映著火光明明滅滅,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卻是興味。
——為什麼,他會這麼平靜呢?
跟那些歇斯底里的人完全不一樣。
人類,難道不都是畏懼死亡的嗎?
「嘭——!」
甲板被夾雜著火焰的氣流盡數掀開,欄杆被火舌燒灼的愈發燙手,也幾近斷裂。
沈沉抬眼望著星子璀璨的夜空,細小的火花旋轉著上升,彷彿要帶走一切痛苦。
然後,他的唇角輕輕上揚。
緊握著的欄杆伴隨著「咔嚓」的聲響,斷裂了。
他墜落著,看著那迸裂開來的甲板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衝天而起的火光佔據了全部視野,令人耳膜發痛的爆破聲伴隨著游輪殘骸四處炸開,逐一落於海面,進而激起無數朵浪花。
要……
結束了嗎?
「媽媽。」
「嗯?」
「死亡真的好可怕!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誒……」
「寶貝。」笑容溫婉的女人逆著光站在窗前,嗓音低柔的將男孩抱了起來,眼睛里像是浸著一汪春水,「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①
……
海風捲起衣角,一個帶火的大型木塊向著那墜落的身影快速逼近,周圍的空氣被燒灼的扭曲了起來。
——這樣,也好。
沈沉閉上了眼。
這時,一直貼在他脖頸處的人魚幼崽面色平靜的看向了那個木塊,接著他抬起了一隻手,尖銳的指甲在半空中輕輕一劃,木塊瞬間被某種看不見的物質切割的七零八落,有意識的繞開沈沉呈拋物線狀落於深海。
「嘭——!」
海面瞬間激起了巨大的浪花,銀白色的魚尾在海下倏然閃現。
而就在這個時候,星子被不知從何而來的薄雲盡數遮掩,海上的風逐漸變得大了起來,它們將海水高高捲起,咆哮著撲向了那被火包圍的游輪,滔天巨浪伴隨著轟鳴聲迅速席捲了游輪的里裡外外,在頃刻間滅掉了所有熊熊烈火,並將已經沉入一半的游輪緩緩托起。
這一切發生的非常奇幻,所有人都對這突如其來的海浪瞠目結舌。
「這,這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奇景……」
「蒼天保佑……」
薄雲散去,皎潔的月光撲灑在不斷翻湧的海面上,又倒映著一輪彎月。
而在距離游輪幾百米開外的海上,幾根粗壯的水柱以不符合常理之勢旋轉上升,交織而成了一個透明精緻的座椅。
緊接著,一道透明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銀白色的長發在半空中肆意飄散,隱隱散發著柔和的光亮。
透明的海水順著鎖骨緩緩滑落,從而消失於腹部的人魚線,而那漂亮的腹肌線條更是令人血脈噴張。
而在他的身後,是漫無邊際的浩瀚星空與波光粼粼的墨色海面。
沈沉閉著眼倚靠在人魚赤.裸的胸口處,臉上沾染的血跡襯的他的臉顯得愈發蒼白。
希爾多低垂著眼睫,用尖銳的指甲輕輕抹去沈沉臉上滑下的血,輕聲嘆道:「都弄髒了……」
他坐在以水鑄就而成的王座上,一手支著臉頰,就這麼安靜的注視著懷中的人類,半晌,他的視線不禁停留在了沾染著血跡的指甲,然後,他緩緩的將手指抵在了唇邊,探出舌尖輕舔了一下,纖長的眼睫輕顫。
——那麼,標記一下吧。
——免得,又被背叛。
這般想著,希爾多眼瞼微闔著將唇湊近了沈沉的脖頸,殷紅的舌尖在對方的頸動脈處舔.舐而過,色氣的落下濕潤的水澤。
接著,他狠狠的咬了下去,將齒間的毒素緩緩注入。
而這雖說是毒素,但在希爾多有意的控制下,注入的毒素份量對於人類來說卻是無害的,只能起到監控對方的作用。
冰涼的海浪若有若無的打在了沈沉垂落的小腿上,然後逐漸向上延伸。
一層又一層的海浪在希爾多面前高高揚起,猙獰著咆哮起來,想上前肆意吞噬掉那個人類,但卻礙於人魚的恐怖而止步不前。
它本來是沒有意識的。
但人魚卻簡單的賦予了它意識。
它很飢餓,它想要吞噬點什麼來補充能量,它的本能告訴它,主人懷中的人類是上好的補品。
希爾多低垂著眼睫將吸吮出來的血液盡數吞咽,唇色被血液暈染的愈發紅潤,看起來有幾分妖冶。
沈沉脖頸的傷口在人魚不斷的舔.舐下逐漸癒合,直到再也看不出絲毫痕迹。
他用指腹摩挲著沈沉蒼白的下唇,抬手將對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頸處,抬眼望向面前的海浪,眼神冰冷道:「退下。」
瞬間,面前的海浪消失,而圍繞在在游輪周圍的海浪也盡數回歸於深海。
平靜的,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將手覆上了沈沉的雙眼,柔和的白光從指縫間溢出,希爾多湊近了對方輕聲道:「親愛的,該醒了。」
***
翌日下午,溫氏主宅。
「還沒有消息么?」溫顏毓雙腿交疊坐在米色的沙發上,左耳上帶了個無線藍牙耳機,骨節分明的手中拿著一沓文件在不停的翻看,眸色暗沉如水。
「暫且……還沒有。」那邊頓了頓,小心翼翼道:「已經聯繫警方增加人手了,一旦有任何關於沈少的消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溫顏毓合起文件隨手將其扔到了茶几上,拿出了手機開始查找一些東西。
「還有就是……時間畢竟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您也要有心理準備。」
聽此,身著白襯衣的男人面色平靜的看著手機屏幕,淡淡道:「嗯。」
電話掛斷。
這時,正心不在焉戳著三明治的步桓突然期待的望向了溫顏毓,急切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聽到步桓的話語,溫顏毓抬眼看向了他,黝黑的瞳仁中彷彿浸染著一層薄霧,令人看不真切,只聽見他嗓音低啞著回道:「有時候沒有消息……」
「才是最好的消息。」
***
溫暖的陽光撲灑在海面上,映襯的海水愈發湛藍,白色的海浪衝擊著礁石,順著岩石縫隙緩緩滑過,掀起咸濕的風。
這個時候,沈沉正在狗刨。
沒有什麼能比自己再次睜開眼是在一個前只見汪洋,后只見大海的礁石上更糟糕的了。
他覺得他有必要去海里冷靜一下,然後順便再拾一些牡蠣填下肚子。
按理說,如果是個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先是絕望,哭泣,崩潰,心如死灰。
但這些沈沉通通沒有,充其量只是感到有些吃驚。
由此可見,他並不是一個正常人。
「嘩啦——」
渾身濕漉漉的青年將一把牡蠣扔到了一塊略顯平整的礁石上,手臂一撐,他便爬了上去。
「爸爸!」坐在礁石上的人魚軟綿綿的叫了一聲,說話的語氣跟他俊美的外表完全不符。
沈沉看了一眼這隻又變成青年模樣的人魚,對方依舊美的虛幻。
「麻煩了。」赤.裸著上半身的沈沉坐在人魚旁邊,低聲道。
於是,人魚的面容上帶著燦爛的笑意,銀白色的長發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愈發順滑,接著,他的指尖陡然冒出了一小簇火苗,然後對著那些牡蠣便咻咻的甩了過去。
沈沉想不明白一隻海洋生物為什麼能搞出火來,不是都說水火不容么?
但對方的存在就是不可思議,所以一條魚能弄出火來或許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嗯,大概吧……
沈沉摸了摸搭在旁邊的襯衣西褲,半干不幹的。
這時,他的唇邊一涼,下意識的張開了嘴,將人魚餵給他的生魚片咬到了嘴裡。
肉質鮮美,嫩滑可口。
他抬眼看向垂眸將指甲當刀用的人魚,不知為何莫名的感到背後一涼。
儘管人魚救了他,還給他捉魚吃,但他總有種自己是被對方圈起來的獵物的錯覺,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被拆吃入腹了。
沈沉面無表情的將烤好的牡蠣肉塞進了嘴裡,眺望著看不到邊際的海面。
所以,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回到岸上聯繫二叔他們,原地等待救援肯定是無甚卵用的。
這般想著的沈沉又往自己嘴裡塞了塊牡蠣肉,眉頭微微皺起。
人魚偏著腦袋注視著身邊的人,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魚肉,又看了看沈沉鼓動的腮幫子,疑惑的湊近了他,「真的有,那麼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