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蘇瑾清調金吾衛看住現場,若有下一批藥材到場,就將運葯的人暫時拿下。
正當她準備回府時,顧容謹叫住了她,「瑾清。」
「師尊?」
顧容謹抿了抿唇,才道:「你氣息極為微弱,為師可助你調息內脈。」
蘇瑾清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好。」
弟子竟然沒有拒絕,顧容謹有些怔住。頓了頓,才復又道:「但凡是朝廷官吏犯案,皆交由大理寺或刑部處理,你確定要私自將京兆尹大人帶回去么?」
蘇瑾清神情恭肅:「師尊,可如今已無別的辦法,若是藥材到不了,疫情只能愈加兇險。」
顧容謹微微一頓,「好,司葯舫的醫者都已到了,你不必擔心。」
蘇瑾清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說實話,雖然蘇瑾清不清楚,但寧櫻很明白。
顧容謹的線人影響朝局這麼多年,他看的比誰都通透,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難道……師尊剛才是在提醒自己規範行為,否則很有肯能被御史台的那些人給參一本?
008咳了一下:【請宿主注意,不能規範行為,不能規範行為,否則將構成ooc。】
寧櫻:「……」
被帶回丞相府後,還未等蘇瑾清再度發問,京兆尹便主動吐露了實情。
調換藥材確有其事,但他的人只負責將朝廷的藥材運往黑市。連他都不知道幕後之人有哪些,只知道戶部尚書何書哲也參與此事。而他能在事成之後分得一些分紅,旁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京兆尹跪伏於地,聲音微顫:「請蘇大人饒命!下官自然知曉這攔截這救命之葯死罪難逃,可,可這一切都非下官本意,……何大人只說後面的人位高權重,絕不是我一個小官能惹得起的……還請蘇大人明鑒!」
寧櫻心底一沉。
戶部的人,的確一直視蘇瑾清為眼中釘。她初入朝的時候是戶部侍郎,那時得了聖上青眼,成了唯一一個踩著戶部往上爬的人。
也不怪事到如今,他們會這麼針對自己,尤其是戶部尚書何書哲大人。
蘇瑾清放下書冊,問:「既然張大人說那人位高權重,為何不尋求何書哲尚書的庇護,反倒先在我這兒軟了骨頭?」
京兆尹不敢答她,額上卻泛出細密的冷汗。他心裏面清楚得很,現下聖上正被這蘇丞相給蒙蔽了雙眼,除了她的話,還有誰能夠上達天聽?
見他不答,蘇瑾清也懶得深究:「還有一個問題,朝廷的藥材運往黑市的時間為何,地點為何?」
京兆尹略一沉吟,瑟瑟應道:「……卯時,在城南的驛館中。驛館之中金吾衛不敢盤查,所以那個地方最便於交易。」
蘇瑾清搖只揉揉腦袋,輕聲道:「張大人,如今你還有一條存活的法子,要聽么?」
京兆尹面色慘白望著蘇瑾清,唇齒戰戰,連完整的話都說不清了。
只聽她緩緩道:「既然黑市交易的時間為卯時,我的侍衛會帶你前去。你佯裝無事,繼續收購藥材。只要越漸離看清了送葯之人的身份,我便留你性命,怎麼樣?」
京兆尹不由暗暗攥緊了拳,本能的想要感激涕零。但忽覺有些不對,這個蘇丞相……分明是一絲退路也不留給他!
一旦東窗事發,何大人也一定知曉出賣他們的是自己,到那個時候,如果不依附於蘇丞相,他一個低階小官,又怎麼活命?
再抬眼時,卻只見蘇瑾清已微微帶著笑,少臣的輪廓柔麗沉默,在燭火中顯得有些柔和。
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來。蘇瑾清也不催他,垂下眸去,繼續翻閱還未讀完的書冊。
過了許久,京兆尹攥著的拳終於徐徐鬆開,彷彿認命一般,發出一聲模糊的哀嘆:「……是,下官……明白了!」
而在不遠處的顧府,顧容謹輕輕收回了目光。
「郎君有什麼吩咐嗎。」蕭策隱是一隻跟在顧容謹身邊的,入內后,便立即恭順行禮。
顧容謹溫聲道:「今夜丞相府中會有異動,記得,讓我們在錦衣衛中的人也跟著。」
那隨從正準備領命退下,忽然見到了桌案上放著的那些殘頁,聲音不由重重哽了哽:「……當年之事,郎君心中已有分明了么。」
顧容謹眼皮只輕輕顫了一下,將批註過的書頁放進了火盆中,很快,那些字跡變成了一團黑色的灰燼。
「當年那件事的宗卷我已看過了,因果輪迴,你放心,父王,母親的夙願,我都會完成的。」
「屬下明白。」
不知是不是蕭策隱的錯覺,他覺得即使殿下說起這些舊事的時候,神情都是溫和、從容的。
經營多年,司葯舫在金陵的實力足以在暗中影響生殺予奪,但是殿下從未濫用,他生性克制淡雅,而非作為正道掌門作出的高華之氣。
「可是……」蕭策隱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殿下,雖聖上無子,但懿陽長公主身為聖上胞妹,一直妄圖涉獵朝局。還有那個蘇丞相,雖與您有師徒情分,但最近素來得聖上偏寵,風頭日上。恐怕……朝中的情形並不容得樂觀啊。」
顧容謹的眸色有一瞬的變化,但很快就掩了下去:「他會明白的。」
「咚咚咚」,忽然間,寂靜的庭院內傳來了敲門聲。
這麼晚了,卻有人在叫門。關鍵這個時間點還這麼巧,正在他們談論朝局之時,顧容謹的臉色微微變白了些。
門外之人是蘇瑾清。
她擁著大氅,小臉在月色中蒼白得過分。
蕭策隱瞳孔驟然收縮:「……丞相大人?」
蘇瑾清看了看他,蕭策隱立即會意,將蘇丞相引到了內室。
顧容謹還未回過神來,她已徑直行了一禮,淡聲說:「弟子記得您說過要為弟子調整內息,弟子劍藝不精,所以特來請師尊提點。」
……可這麼晚了。顧容謹神情猝然一怔,凝神注目蘇瑾清半晌,才輕輕開口:「好。」
顧容謹看到她輕輕笑了一下,但再看過去時,瑾清只斂下眸去,燭火映著的那張清秀的側臉似乎在微微發光。
顧容謹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
陰陽劍法之所以為歪門邪道,是因為習劍過程中必須逼出執劍者全部的潛力,才能迅速領悟劍法的精要,達到劍出無痕,運劍於無形的目的。
而逼出潛力的過程,對執劍者的傷害實在太大。運功三分,自傷七分。蘇瑾清的身子,就是這麼弱下來的。
顧容謹斂眸,沉思了片刻:「陰陽劍術的精義本就是罔顧人倫,即使你真的要學,也必定要控制好力度,不能將所有的潛力都使出來。」
他頓了頓,看向了弟子:「把手給我。」
顧容謹伸手搭在蘇瑾清的腕脈上。一股溫和的內力也隨之緩緩流入她的體內,滌盪著原本塞堵的經脈七識。
誰都沒有再說話,還有一股溫熱的氣流,似乎是抑著出氣,輕輕擦過了顧容謹的耳廓。
而與此同時,顧容謹握著弟子的指尖處,劍身也在緩緩運行。行劍之處,行雲流水般的劍芒始終散發著淡淡光暈。
「可是……師尊,」蘇瑾清輕聲開了口:「這樣根本不能將劍術完全使出來,豈不是浪費了一套好的劍法?」
顧容謹止住,淡淡搖了搖頭:「但凡是用執劍者的身體作為代價的,便算不得是好的,只是邪術罷了。」
從前的蘇瑾清修行陰陽劍法只是為了讓殺傷力達到最大,根本不是為了劍法造詣。現在寧櫻不一樣了,她還不知道自己要留下來多久,當然不能再拿自己的身體作死。
「弟子都聽師父的。」她點了點頭。
「嗯。」顧容謹淡淡點頭,「那你再練習一下吧。
蘇瑾清放開了顧容謹的手。
因為經脈長期虛弱,傳入的內力一時無法接納。「咳咳……」蘇瑾清臉色慘白,驟然咳嗽了起來。
而她體內原本就很微弱的內力,也隨之在緩緩流失。顧容謹一把扶住弟子,唇角緊繃住:「怎麼樣了?」
弟子抬眸看了看他,冰冷的眸子里有些異色,小聲開口:「……師尊,弟子如果累了,可以在您這兒休息嗎?」
顧容謹微微一怔,隨即頷首:「無妨。」
蘇瑾清放心的闔上眼帘,身子也一下子軟了下來,細白乾凈的十指緊緊攥住師尊的衣袍。
顧容謹抱著沉睡的弟子,還能依稀聞到懷中的一絲淡香,神情不由變了變。
他這個弟子實在太秀麗,也太輕了,倒像是個女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