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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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說不,就不說了。」面上調整出淡淡的笑容,她緩緩道:「聽聞皇兄也曾研譜蘭陵王破陣曲,臣妹恰逢求得了一位南方的舞姬善舞。若是皇兄今夜有興緻,便讓她們上來助興,怎樣?」
蘭陵王破陣曲失傳已久,乃先帝寵妃高敏氏重新譜寫,高敏氏死後,先帝下令全國禁封蘭陵王破陣曲,違者必斬。
而周文帝恨毒了這位高敏氏,更不喜先帝偏寵。先帝駕崩后,不僅下令全國歌宴三日不斷,甚至專門派人排演,在先帝靈前演奏蘭陵王破陣曲。
這行事雖荒誕,卻無一人敢上諫。今日長公主服重新演奏破陣曲,討好之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周文帝眸色漸深:「好!若是能把當年那個人比下去,朕必有重賞!」
而這位高敏妃,便是顧容謹父王的生母,也就是顧容謹從未謀面的祖母。
今日的蘭陵王破陣曲,是皇帝的樂事,也就是往顧容謹心上撕開傷疤來。
蘇瑾清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師尊,卻發現他的面色毫無波動,眼底蘊著清淡的涼意,彷彿這裡的事與他沒有關係。
絲竹聲響起,層層水袖鋪落在地面上,和著華貴璀璨的燈火燭影,曼妙得叫人挪不開眼。
周文帝眯了眯眸子,果然在她身上見到了高敏妃的影子。懿陽長公主察覺到聖上滿意的神情,唇角不由一揚。
面紗已掉落,女子精緻的臉龐在燈火中清晰可見,偏偏又大膽的很,抬眸看了聖上一眼。
周文帝暗嘖一聲,叫停了音樂,召舞姬上前來見。
陛下是個什麼意思,內侍監難道還不清楚么?那女姬還未下拜,便給內侍監笑呵呵扶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周文帝立時來了興趣。
舞姬兩頰嫣紅,垂下眸去:「回陛下,小女長安人氏。」
「方才的蘭陵王破陣曲是你所寫么?」
舞姬莞爾一笑:「正是。」
慣常的賞賜后,周文帝聖心大悅,對長公主的讚許之意也就更進了一層。懿陽長公主不輕不重的看了那舞姬一眼,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舞姬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周文帝眉心一挑:「你有話要說么。」
舞姬目光掃過在場一眾權貴,屏住了呼吸。過了許久,才俯下了身去:「小女第一次面聖,若是說錯了什麼話,還請陛下恕罪。」
周文帝頷首:「好。」
得到首肯后,那舞姬也再也無所顧忌,跪在地上,向周文帝行了一個大禮。
「——小女身負一件重案,還請陛下為小女討回公道!」
此語一出,滿座皆是嘩然。
皇帝雖面無表情,眉心卻微微蹙起。內侍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陛下的臉色,趕緊斥責:「你在說些什麼呢!你可知這是什麼場合,不要命了嗎!」
誰也不敢再說話,斂氣屏息,暗中觀察著聖上的反應。
正待靜默之際,只有懿陽長公主柔聲勸道:「下面的諫言向來難以上達天聽,今夜皇兄好不容易來了公主府,聽聽也無妨,不是么。」
皇帝面色陰沉,指著那舞姬,問:「懿陽,難道這人與你有關?」
「——朝政素來有蘇丞相把關,你既然說難以上達天聽,難道是他將內閣的文書奏本給扣押下來!是他不准你們來見朕?!」
懿陽臉色稍變:「臣妹不敢。」
皇帝按了按眉心,片刻后,不耐的瞥了舞姬一眼:「有什麼事情,就趕快說吧。說完自己滾回去!」
那舞姬倒也不懼聖駕威儀,輕輕抿了抿唇:「小女自長安來,其實是因長安無家可歸,所幸托長公主之恩,今日得以面聖陳情。一年前,小女家中的私產土地全為一商幫佔用,求告無門,巡撫,知州皆從未回應。」
皇帝打斷了她:「土地侵佔自有知府定奪,你又有什麼大的冤屈,非要到朕這兒來說?」
蘇瑾清呼吸頓時有些凝滯,只聽她聲音發顫道:「陛下,只因這商幫勢力太大,便是知府也不能壓制一二!」
官府控制不了的商幫,除了大周第一商幫司葯舫,還有什麼?皇帝挑了挑眉。
「而小女自長安前來金陵,沿途千里,才知商幫侵佔土地已成常例,陛下您難道不知么?」
「大膽!」
皇帝臉色霎時白的猶如一張紙。
土地經濟事關國祚,若是官宦侵地,這倒也不是不常見。而顧容謹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個坐大的商幫勢力罷,也敢如此放肆。
難道是蘇丞相素日里對司葯舫太過縱容,才會導致今日局面。
而蘇瑾清也終於明白伯恩候為什麼要在顧容謹的酒中添加迷藥。
他們並不知師尊的內力足以壓製藥力,若是師尊真的中了葯,便任由他們擺布,一旦認下侵地之罪,司葯舫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畢竟司葯舫的勢力一手遮天,又與丞相府來往甚密,顯然已破壞了伯恩候與長公主原本的格局。不管顧容謹身份是什麼,為何與蘇瑾清相識。既然不能為自己所用,便必定是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而司葯舫有任何罪,最終都會清算到丞相府頭上。
懿陽長公主的這一盤棋,下得的確不小。
彼時察覺到聖顏動怒,內侍們也是眼觀鼻鼻觀心,面面相覷,跪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咳咳……」鎮國候擰了擰眉,率先打破了沉默:「陛下,此女所言還未證實,也請陛下先行明察,再做決斷啊。」
皇帝神情複雜的看了看顧容謹,「恰好你也在,對她說的話,有什麼解釋么?」
顧容謹停頓片刻,面對舞姬的指控,竟毫無一絲一毫的窘迫。他神情安然,凝神注目著陛下。過了許久,才徐徐道:「陛下,我無話可說。」
「只是陛下,在無確鑿證據前,還請陛下網開一面。」他鳳眸微掀,緩緩的道:「看在司葯舫通貿九州,也曾為大周留有功勞的份上。」
此語貌似請求,實則暗含要挾。
看師尊神情篤定,絲毫沒有慌亂,蘇瑾清心裡便很清楚了——這件事情,一定是在顧容謹的把控之中。甚至說伯恩侯與長公主,也被師尊算計了。
只不過朝局深不可測,師尊又長在江湖名門。論起周旋朝中這些大臣,還是自己更拿手一些。
蘇瑾清起身,平靜的開了口,「陛下,臣有一言。」
那道病弱的身影在燭火中顯得尤為單薄,似乎隨時用一雙手都能擰斷她的腰身。
「錦衣衛廣布南北,陛下也許早已心知肚明,顧舫主的所有事情,臣都有所過問。」她淡淡的道。
「自始至終,顧舫主從未僭越國法。」
「丞相信他?」皇帝臉色泛白。
長公主不著痕迹的揚了揚唇,而顧容謹看著弟子的背影,淡色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縮。
……這個蘇瑾清,又想做什麼。
她的眼睫垂得更深了些,一字一句,緩緩道:「陛下,臣說,顧舫主所做之事皆由臣授命。若是陛下要查,臣願首當其衝。」
「你……」皇帝難以置信,喉間有幾分發燙。就算事實如此,那這個蘇瑾清當眾把此事真相捅出來,又是什麼意思。
「你如此袒護司葯舫,究竟有什麼好處?」
蘇瑾清頓了頓,聲音里有些澀然:「陛下若覺得臣有負聖恩,請先行查明,臣願意等。」
皇帝直視半晌,發現他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淡如冰雪,竟無半分辯解,就算自己想要袒護,也根本無從下手。
他簡直氣得拉下臉來:「好,那朕答應你。由伯恩候主理此案,三法司不得插手。丞相金印暫歸內閣,丞相不得離開丞相府。十日後,務必給朕一個交代!」
伯恩候肅然接旨:「是!」
迎著周圍複雜或同情的目光,蘇瑾清的神情卻並無大的波動,臉頰慘白如雪,卻隱隱露出了倔色來。
顧容謹想要拔除伯恩侯的勢力,就要將虎狼先引出來。今日丞相府冤枉有多深,將來伯恩侯的孽力回饋就有多重。
寧櫻心裡似乎明白,所以這一場戲,她配合他演完就是了。
師尊忽的握住了她的腕,就這麼輕輕的握了一下,蘇瑾清卻感受到師尊的掌心冰冷。
「不會有事的,舞姬是司葯舫的人。」顧容謹不輕不重的道了句。
他重複道:「記得照顧好自己。」
無論今日受到責難的是弟子,還是他自己。都不會便宜了長公主與伯恩候。
「弟子不該將師尊帶來此處。」蘇瑾清咬了咬唇,「否則師尊也不會受半點委屈。」
顧容謹搖搖頭,目光微凝:「沒想到你會站出來,受陛下的責罰,都是為師的疏忽。」
蘇瑾清看了看他,垂下眼去:「但師父心裡清楚,陛下的責罰,哪裡會有師父的狠。」
「胡言亂語。」顧容謹打斷了她。
停頓片刻,顧容謹掩在白衣下的十指微微蜷縮起來,語意卻尤為冷淡,「——蘇瑾清倒行逆施,罔顧人倫。身為孽徒,早已非我蜀山弟子。至於誰去罰他,因果輪迴自有定數,與為師再無任何關係。」
他背過身去,只餘下雪白的衣袍在寒風間獵獵飛舞,冰清玉潔得幾乎不沾染一絲塵埃。
「……你們都是蜀山弟子,也不必再與他任何糾纏了。」
這聲音極輕,幾乎快淹沒在風雪中,卻有一絲驚心動魄的意味。
蜀山諸位弟子無不臉色微變,面面相覷:
「原來師尊竟不要他了!」
「哈哈這不是活該么,看他做的都是些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