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怪的少年

我眼睛一痛，只眯了一下，手中在燒的紙人便跌到了罈子外面。清風一吹，零散的飄開了。

再睜開眼睛，剛剛看的一切都是幻覺，眼下實際的，是那掉在罈子外面的紙人。

「你怎麼做事的！」

一道嚴厲的呵斥聲從上方傳來，緊接著是幾個黑衣人掃過來的兇狠目光。

這次不是幻覺了，是真實存在的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我女兒昨晚沒睡好，實在是不好意思。」楊慧手疾眼快的撿起了地上的紙人，連忙點頭向幾個男人道歉。然後把手中剛剛撿起的紙人放進罈子里燒掉，又繼續說了幾聲對不起。

「好好做事！別再有下一次，不然你們兩個也鑽去罈子里燒掉吧！」男人冷哼了一聲。

「是是是，不會了。」楊慧見此事作罷，鬆了口氣，又往我手裡塞了一疊紙人，用眼神告訴我小心點。

我愧疚的點點頭，拿起手中的紙人開始放進罈子里燒。

經過剛剛那一幕，我再也不敢用眼神亂瞟。

可是棺材里那男人的臉，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浮現在我的腦海里。那死後幽怨的面龐；還有剛剛那動過的手指，在我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怎麼也揮之不去。

我燒紙的手漸漸顫抖起來，而且越抖越厲害。

少年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扔紙人的手，語氣不溫不火：「好了，燒得夠了，你們回去吧。」

我抬頭對上少年複雜的目光，在心裡小小感激了他一下。

如果不是他剛剛抓住我的手，可能我會拿著那一把紙人往空際灑。這樣一來，我鐵定會被那群黑衣人打死……

跟著楊慧推著空掉的三輪車走出靈堂，我的心還久久不能平靜。

出了外面之後感覺天更加黑了，看起來有要下暴雨的跡象。

「誒，小秋啊，你在這看著車，我去趟廁所。」

在一個拐角的時候，楊慧突然捂著肚子，目光四處尋找公共衛生間的標誌。

「媽……這都快到家了，再忍忍吧。」

我一張臉白著，眉宇間透露著不快。「再說了，這附近都是草叢灌木，也沒有公共廁所啊。」

楊慧臉色沒比我好到哪裡去，她一邊捂著肚子尋找廁所，一邊跟我抱怨：「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我熬了一夜，怎麼會肚子不舒服。」

得，這還怪起我來了。

「媽，你看這天怪怪的，這風颳得也蹊蹺。咱們……」

「停，你給我打住。」楊慧突然換了副表情。「咱們家開花圈店這麼多年了，什麼葬禮沒去過？真是一天到晚縮在房間里，人都變膽小了。」

說完她抬步往西面的方向走去，我順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也沒見有公共廁所我？

頂起腳尖再努力的看，一隻手突然從後面出現，然後緊緊捂住了我的嘴。

我瞪大了眼睛，雙手開始亂揮。「唔……唔唔……」因為被捂住嘴，所以我叫喊不出聲，只能使勁的掙扎。

可惜我這點力氣對方一點也不放在眼裡，三兩下就把我捂得差點斷氣。我無力的垂下手臂，任由對方把我拖到一個陰暗的角落。

本來這附近就沒什麼人，再被拖到這樣一個僻靜的角落，我連求救的心情都沒有了。

在他鬆開我后，我雙手舉在頭頂，求饒：「大哥？我身上也沒帶多少現金，你看看你能搜點什麼就搜吧，不夠的話我回家取給你，求你留我一條小命。」

此話說完之後並沒有得到回應，我奇怪的轉過頭，只見身後站著的是剛剛在靈堂里的那位少年。

我靠？竟然是這廝……嚇得我差點就跪下來求爺爺告奶奶了。

「怎麼是你？」

看著少年冷漠的眼眸，我比他更加冷漠。連一向說話的語氣也冷了三分。

別人對我不滿，我也沒有必要去熱臉貼冷屁股。「說吧，你把我拖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你剛剛在靈堂看到了什麼？」少年雙手環胸，臉上的俊朗之色凝成霜，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什麼東西？我什麼也沒有看到。你看到了什麼嗎？」我故作驚訝的反問，讓少年的眉蹙得更緊。

「你什麼也沒看到，那你手抖什麼？」

「手抖是病，經常這樣。」

「……」

「你要是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走了。」說完我聳聳肩，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少年出手拽著我的胳膊。

我原本盯在他臉的目光移到他手上，話語清冷：「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那我剛剛在靈堂抓著你那刻，你怎麼不說這句話？」

「我……」

見我啞口無言的模樣，少年嘴角噙起一絲笑，收回手。「看你的模樣，應該是個高中生吧。小小年紀，為什麼思想那麼惡毒，竟然給我父親燒那麼多女人。是想讓我父親死了也變成個艷鬼嗎，而投不了胎嗎？」

艷鬼？

我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道：「感情你其實是為了這件事才找我的吧。」

他不語，我繼續道：「我們開花圈店的也是受人之託，燒什麼都是僱主給的單子，我們不會亂改。」

「那是誰下的單？」

「我哪裡會知道，又不是我接的單子。」昨天下單的時候，我可能正在遭受女鬼的攻擊……不自覺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我忍不住渾身打了個激靈。

少年垂著眸子，自然沒有看到我剛剛那一幕。他沉默了好一會，冷哼：「死人的風流錢你們也敢賺，膽子真不小。」

「一切為了生計，沒辦法的事。」我努努嘴，伸手擰了下眉。再放下，只見少年原本冷漠的俊臉突然變得森冷。他嘴角揚著詭異的笑，然後伸手在我肩膀處拍了拍，隨後就繞過我走開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神經病。

等他走出去好長一段路后，我也抬步離開了這個陰暗的角落。

這剛走出去，就發現原本灰濛濛的天忽然變晴了。

放眼望去一片晴空萬里，看起來就好像一切如故。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這晴空萬里的天氣，竟然刮著森冷的風。

風颳起地上凋零的落葉，把它們刮到了我的腳邊。就像是有人在清掃它們，把它們葬在我的腳下。

我俯身撿起一片枯葉，輕輕一捏。落葉被我捏碎，竟然流出了像人一樣的鮮血。

我大叫一聲丟掉手中的落葉，沾著血的手使勁往衣服上蹭，想把手上的血擦掉。

「小秋！」

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嚇得連向前跑了好幾步才停下。回頭一看，剛剛那個拍我的人竟然是楊慧。

「小秋啊，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讓你看好車嗎，萬一被人推走了就糟糕了。」楊慧又開始了她的嘮叨，而我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抬起手一看，哪裡有什麼血跡。

還有那剛剛堆積在一塊的落葉，也沒了個影。

「你還愣著幹嘛呢，不回去了啊。」

被楊慧這句話拉回現實后，我發現剛剛還站在我面前的她不知什麼時候就坐到了遠處的三輪車上。

她把車騎到我身旁，我才注意到她的頭頂竟然頂著一圈黑色的烏雲。

大凶啊！

「媽，你剛剛去哪裡了？」

「就去前邊的廁所里上了個廁所啊，這一出來你就不見了，找你半天呢。」楊慧說著抬手摸了下我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沒發燒啊……」

「小秋啊，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你怪怪的，是不是被人給欺負了？」

「我……」我剛想開口說沒有，一陣陰風突然迎面刮來，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連呼吸也屏住了。

可楊慧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