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南曦自己都覺得很荒唐。

但是那種感覺太強烈了,她欺騙不了自己說這不是。

一個是NPC一個是玩家,長相個性完全不同的兩人。可是在經歷了自己的事情之後，她已經接受了這種荒唐的事情。

蔣宵久久地沉默。

他沒有反問獵戶蔣逍是誰，也沒有說你在說什麼,只是沉默。他想過要告訴南曦，但是他一直沒找好合適的機會。

但這沉默在南曦看來就是一種默認。

南曦又退了一步,她幾乎是崩潰地喊了出來。

「看我像瘋子一樣把遊戲當現實很好玩么,扮作NPC接受我又消失很好玩么,把我當猴耍很好玩么？」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擦也擦不幹凈。

「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了！」

她曾經多麼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喜歡上了獵戶,期望著能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

直到他消失,直到知道這個世界是遊戲之後,她曾經崩潰過一次，曾經絕望過，是蔣逍出現在她面前，一步一步帶她走出來，讓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愛上別人，覺得哪怕只能活在遊戲里,只要還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她還無數次地想，乾脆就自私地將蔣宵留在遊戲中。

但到底，蔣逍,蔣宵,都是同一個人。

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而她就是那個笑話。

蔣逍張了張嘴，拚命搖頭：「不是這樣的。」

「呵，那是哪樣，難道你不是NPC獵戶？」

「是，但是……」

「別解釋了。」南曦擦著眼淚，可眼睛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一刻也不肯停歇，「就這樣吧，您找別人陪您玩吧，我奉陪不起。」

「南曦……」蔣宵想要抓住她的手。

但南曦猛地甩開了他：「別碰我！」

然後輕功運轉到極致迅速離開了。

南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這諾大的九州里竟沒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蔣宵是遊戲的工作人員，只要自己還在遊戲里，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被他發現。

這一刻她無比想要下線，如果能下線就好了，能離開遊戲就好了。

眼淚還是不爭氣地不肯停歇，視線清晰片刻又再度模糊。

等到腳步停下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極北之地，為了防止蔣宵追過來，她解除了兩人的好友關係。

不過解除好友關係只是單方面，對方無法在地圖上追蹤自己，但是還能發飛鴿過來。

蔣宵的飛鴿像雪花一樣飛過來，一條又一條，南曦沒有去看，也懶得去看，她直接打開控制面板。

是否在地圖上顯示自己的位置。否。

是否接收聊天消息提醒。否。

是否接收系統提醒。否。

她看也沒看清，一股腦地將所有消息提示都關掉了。

這下子世界清靜了，誰也不能找到她了。

南曦將自己蜷縮在床上，這極北之地唯一的客棧很小，房間里也只有一張單人床，被子冰涼，像一塊鐵。

腦袋裡很紛雜，什麼都有又什麼都沒有。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她整個人都要崩潰。

南曦安靜地躺著，閉上眼睛，難得沒有在睡覺的時候練功。

眼淚還在洶湧，好在遊戲中無論怎麼哭，都不會眼睛腫鼻塞的副作用，可以讓她哭個夠。

她就這樣睡著了，什麼都不想再想也不想去管。

就在南曦睡著之後，她沒有發現，這整個極北之地的小鎮，都在慢慢地消失不見。與外界失去了聯繫。

那邊找不著南曦的蔣宵開始急了，地圖上不再顯示南曦的位置，他立即去找了鍾遠和燕凱。

燕凱不在線，鍾遠隔了很久才回了消息。

「南曦的位置？你們兩個不是在一起么，怎麼，吵架了？等下我看看，咦，地圖上不顯示她的位置，也沒有下線，我鴿她一下。」

蔣宵焦急地問：「怎麼樣，回復了么？」

「沒有，大概是取消顯示位置了，你們兩個怎麼了？不會是你欺負她了吧！」

「我怎麼敢。」得不到回答，蔣宵急匆匆地回了一句，就下線了。

自食惡果。

蔣宵從前不知道擔心焦急自責是什麼感覺，如今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如同螞蟻在啃噬著他的心。

「666號，幫我查看一個玩家位置。」

「抱歉，搜索不到結果。」

蔣宵的心猛地一沉，「她沒有下線，怎麼會搜索不到。」

「抱歉，搜索不到結果。」

「幫我查看一下歷史記錄，我要看她的活動軌跡。這兩個小時的記錄。」

「好的，請稍等。」

蔣宵看著南曦出了中州城一路向北，最終進入了極北之地的小鎮，但是沒多久快，這個小鎮就像是被人從地圖上抹去了一樣，一點一點地開始消失不見了。

「怎麼回事！」蔣宵驚異地問道。

他立即起身去了技術組。

「上次物品消失的事情結果如何了，有沒有查出來原因？」

「正準備向您報告，已經查出來了，是程序數據運算出現漏洞導致的，這個漏洞是一串錯誤代碼，並且我們發現，它的特性有主動感染主動攻擊性，能將其他數據併入到自己的代碼中，這呈現的結果是，物品憑空消失，需要手動補上數據。但是最近開始，這個代碼越來越強大了，已經能吞噬大型物品了。」

蔣宵喘著氣：「如果被吞噬的位置里有玩家，玩家會怎麼樣？」

那技術人員皺了皺眉道，「這個還從來沒出現過，它吞噬是有個過程的，只要玩家及時下線就沒有問題了。」

「那如果那個人無法下線呢！」蔣宵幾乎是揪著他的衣領在吼。

那技術人員被他猙獰的模樣嚇了一跳。

從來都是成熟穩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蔣宵，竟然會有情緒失控的一天。

「精，精神會被吞噬，消失，現實中的身體永遠醒不過來。可，可是怎麼會有玩家無法下線。」技術人員抖著嗓子道。

「你知道個屁。這麼嚴重為什麼還不處理！」蔣宵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已經，已經彙報給米董了，也已經在處理了，因為要找到刪除錯誤代碼的辦法，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但是現在已經好了，再過半個小時就會強制下線升級，只要一個小時就能完全解決。」

半個小時，一定要在半個小時之內找到南曦，並讓她下線，否則她就再也無法醒過來了。

蔣宵狠狠地捶著桌面，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偏要在兩人吵架完全聯繫不上她的時候。

現在該怎麼辦。

如果南曦消失了，永遠無法醒過來，再也不能跟她說一句話。

光是想著，蔣宵就覺得窒息起來，完全無法呼吸，心絞痛的感覺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南曦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她看了眼時間，不過才過去二十分鐘，卻感覺像是過了幾個小時似的。

原來人在難過的時候，時間是這麼難熬。

她睜著眼睛看著床頂，床幔是白色的，很晃眼睛，她看了一會就心煩了。手忍不住又去點開飛鴿。

鍾遠那永遠有活力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你跟蔣宵怎麼了，吵架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你告訴我，就算打不過他，我也能請人揍他一頓。你別傷心，要是不喜歡了，我再給你介紹十個八個，包你滿意。」

南曦忍不住笑了笑，隨後手指在蔣宵的消息上游弋。

停頓了足足兩分鐘之後，她還是點開了他的飛鴿。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這件事我一直都想對你說，又不知該如何說起。我即是NPC又不是。你應該發現了，你進遊戲時所在的新手村跟別人不太一樣，沒有遇到別的玩家，名字也不一樣。那是因為你進的地圖是測試區地圖，村名字還是上一版。我當時要進遊戲做測試，隨機抽到了新手村的獵戶，恰好發現你到了那塊不開放地圖裡，就跟了過去。我開始沒發現你不知道這是遊戲，但你出了新手村之後還一直在找獵戶，就一直很好奇你想做什麼，後來讓人修改了獵戶的程序，讓獵戶到了武當找到了你。」

「本來是想讓你發現這是遊戲，沒想到你突然告白。相處過程中我也喜歡上了你，但是我不想作為NPC跟你在一起，想之後進遊戲再找你告白。所以那天是準備拒絕的，但是家中臨時有事，我不得不下線，NPC運行就託管給了程序。沒想到，他竟然產生了自我意思，還答應了你的告白。那兩天跟你在一起的，都是這個產生自我意思的NPC獵戶蔣逍。」

南曦看到這，整個人都已經有些懵了。

產生了自我意識的NPC？

那她之前喜歡的人到底是哪一個？

「產生了自我意識的NPC不適合呆在遊戲中，於是我們將他帶到了公司，如今他是GM301號。我後來作為玩家進入遊戲，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你說這件事。如今你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對不起，你能原諒我么。」

看完這些后，南曦從床上坐起來，她努力回想獵戶的模樣神情行為。

竟然完全分辨不出來，蔣宵扮演的獵戶跟獵戶本人有什麼差別。

但儘管那時候是蔣宵扮演的，可她不知道，她只以為自己喜歡的是獵戶。

他竟然已經有了自我意識。那麼他不是不告而別，只是沒來得及告別而已。

南曦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腦袋裡紛紛雜雜地又起了許多念頭，但是細說又不知道是什麼。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安靜的過分。

雖然這個小鎮人不算多，但這白天躺在客棧中，還能很人性化地能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但此刻四周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她忍不住爬起來打開了窗子，街道上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

遠處是一片虛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沒有白茫茫的冰原，沒有水沒有冰山。更不可能有人，並且那些建築還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