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持久戰」
其實早在「9·11」事件發生后不久,拉姆斯菲爾德就曾發表文章指出,反恐戰爭不是一場針對一個人、一個組織、一種宗教或一個國家的戰爭,「我們的敵人是一個全球恐怖主義組織網和支持它們的國家,它們企圖剝奪自由的人民按自己選擇的方式生活的機會。儘管我們可能對那些支持恐怖主義的政府採取軍事行動,但我們也尋求同那些被這類政府鎮壓的人民結成聯盟」。(《紐約時報》,2001年9月27日。)這段話後來多次被布希及其部屬引用。拉姆斯菲爾德的論斷包含著美國反恐戰略的幾點重要認識:反恐戰爭的超國家性(或曰無邊界戰爭)、持久性(敵人遍布全球)、正義性(為自由而戰),需要聯盟並且暗含政權更迭的可能性。這些在「9·11」后的一年多時間裡逐漸成型,並最終成為一種國家戰略。毫無疑問,全球反恐怖之戰將是長期而艱苦的。由於恐怖組織幾乎遍布各大洲,存在於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國家,為了一個個地將恐怖主義分子繩之以法,將恐怖網路瓦解,美國及其盟友必須抱有長期「戰鬥」的準備。就連澳大利亞總理霍華德也認為,反恐「很可能持續一段長時期,有可能就如冷戰一樣延續很長時期」。2003年9月11日。負責本土軍事防禦的美軍北方總部司令拉爾夫·艾伯哈特也在此後說了相似的話,認為贏得反恐戰爭的勝利與贏得冷戰同等重要,冷戰持續了數十年,而不是幾年的時間,反恐戰爭也是同樣。換句話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反恐牌」將會長期打下去,無論是共和黨政府還是民主黨政府。由於美國打擊恐怖主義的戰略致力於把仗打到恐怖主義分子的所在之處,也就意味著先發制人乃至政權更迭的「戰爭」將很難止步於巴格達。用《抗擊恐怖主義國家戰略》里的話說,就是「運用我們國家的一切力量和一切國際影響打擊恐怖網路;削弱他們的通訊和協調能力;把他們孤立起來,不使其有結盟機會或彼此勾結;預先識破並粉碎他們的攻擊陰謀」。請注意這其中的「預先識破並粉碎」,也請注意這個戰略出台的時間(磨刀霍霍向伊拉克之際)。另一段文字中,布希政府這樣表達著決心和「勇氣」:「在這場抗擊共同敵人的鬥爭中,美國將始終力求獲得國際社會的支持。但在必要時,我們將毫不猶豫地單獨行動,行使我們的自衛權利,包括先發制人地攻擊恐怖主義分子,防止他們傷害我們的人民和我們的國家。」在這個戰略出台後,薩達姆政權看上去已經在劫難逃了。反恐與防擴散不僅成為了布希國家安全工作的核心內容,而且像左右手一樣互為助力。為了在較長的時期內,確保新的「基地」組織和新的針對美國本土的攻擊不再出現,就必須使潛在的敵人更加難以獲得更多殺傷性手段,而要達到這些目標,美國的外交政策就必須把重點放在以下幾點上:(1)建立和強化反恐聯盟;(2)加強對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控制;(3)重組國際關係;(4)緩和與阿拉伯和伊斯蘭世界的關係。其中防擴散被視為重要的基點。反恐也是經濟戰。在「9·11」事件發生后,布希政府很快便意識到,屠殺和仇恨需要錢,斷絕恐怖主義的資金來源對終止恐怖主義威脅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美國的籲請下,有172個以上的國家下令凍結了同恐怖主義有關的資金,這類資產以從美國的銀行帳戶到歐洲的救援組織到中東的蜂蜜連鎖店的多種方式存在;有315位個人、商業機構和組織被列為「恐怖分子或恐怖分子支持網的一部分」,他們名下的資產被凍結;全世界有685個同恐怖主義有關的賬戶被查封,這些賬戶中有106個在美國;制定新的反恐怖主義立法的國家超過了180個,其中有84個國家組建了金融情報機構。在這個過程中,由29個國家組成的金融行動工作組在識別和切斷恐怖組織資金來源的協調努力中發揮了特別積極的作用,而八國集團則堅決採取一系列措施沒收恐怖主義資產,亞太經合組織(即APEC)也採納了一項宏偉的反恐怖主義金融行動計劃。2003年9月19日,美國財政部很興奮地說,過去兩年來對本·拉登領導的「基地」組織的打擊取得了切實效果,「基地」組織每年的預算至少被削減了三分之二,全球範圍內被凍結的資產超過億美元。至少是在經濟反恐的領域裡,國際合作頗見成效。當然了,布希也很清楚地意識到,要想取得全球反恐怖主義的勝利,美國有必要創建並保持一個更廣泛的國際聯盟。為此,美國在「9·11」后不久就與俄羅斯實現了歷史性的擁抱,並緩和了與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關係。對於北約,美國希望通過修改憲章、擴大對「共同防衛」的傳統定義使之成為美國反恐的有效工具;在亞洲,美國加強了與印度、東南亞國家的反恐合作;在美洲,美國與哥倫比亞等國的合作正在深化;在大洋洲,澳大利亞已成為美國重要的反恐助手;在歐洲,西班牙、義大利及諸多中東歐國家都被爭取到了美國一邊;而與英國、日本、以色列等國的傳統友誼也在不斷加強。這一切,從近兩年來布希、鮑威爾、拉姆斯菲爾德、沃爾福威茨等人的出訪路線就可以一見端倪。在「9·11」之後的最初一段時間裡,美國的努力還是很見成效的,有170多個國家與各國際組織先後參加了反恐戰爭,採取了逮捕恐怖主義分子、凍結恐怖主義資產、提供軍事力量等行動。曾幾何時,人們以為美國會憑藉其建設性夥伴關係和(軍事、經濟)投射力量的獨一無二,將領導全球性反恐怖主義組織鬥爭走向一個有希望的未來,但始料不及的是,在美國張開打擊伊拉克的大網並付諸行動后,反恐事業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