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黑山
周顛用蒲扇輕輕一拍林泉的額頭，「迷魂障目已多日，還不快快醒來。」
「我……」蒲扇之下，林泉有些迷糊的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他好似想起了什麼，猛的轉頭，滿臉驚恐的指著少年道：「大師，他是妖……妖怪！」
三年前的某一天晚上，他正在熬藥。
突然一陣陰風吹來，一個黑影出現在他面前，幻化成了一個少年。
他剛要驚恐大叫，少年一揮衣袖，他便暈倒在地。
從此，他有了一個來投奔他的侄兒，每日里的煎藥之事便都落在了少年身上。
「和尚，你多次壞我好事，你可知，你在找死？」黑山目光陰沉的看著周顛，身上開始冒出一縷縷黑氣。
「你又可知，我是誰？」
「和尚原本不知，但現在知道了。」周顛目光靜靜的看著黑山。
「二十七年前，趙縣有座人人皆拜的山神廟。」
「一場瘟疫過後，山神廟毀，山神也已消失。」
「和尚一開始還以為山神死了，但見到你后，我才發現原來你沒有死。」
「是啊，我沒有死。」黑山聲音低沉了許多，手掌五指張開，一個破碎的玉璽出現在他手掌上空。
玉璽破碎了一角，其餘部分也都布滿了裂紋，好似一碰就碎。
一股濃郁的黑氣瀰漫在玉璽上，讓它看起來如同一件邪物。
「我原本庇護他們，可卻有人因為貪念而在我身上刻畫了封神咒，把我封在了山神石像中。」
「這些無知的蠢貨，還在惡人的教唆下毀了我的金身，砸了我的石像。」
「可我卻還傻傻的去與惡鬼爭鬥，在臨死之際燃燒自己的殘軀，化作凈化天地的靈雨，讓他們被鬼氣侵襲的身體重新恢復健康。」
「可是你看我得到了什麼？」
黑山瘋狂大笑，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氣越來越多，直接把他的整個身體都包裹了起來。
「我得到了什麼！」
「我為了他們，我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卻還被他們唾棄辱罵！」
「我黑山不甘！」
「我不服！」
「這群蠢貨有什麼值得我為他們犧牲的？」
「他們有什麼資格，讓我再去庇護他們！」
「既然如此，我何不為了我自己而活！！！」
黑山眼中散發出嗜血的光芒，手掌上的裂紋玉璽猛的散發出無盡的黑光，越變越大。
「從此，
我黑山，
只為自己而活！」
變大的玉璽猛的飛出，砸向周顛。
「善惡本一心，不識善惡即不識自心，不識自心則迷心為境，迷境逐物而不能自拔。阿彌陀佛！」
周顛攤開手掌，那變得如同磨盤一般大小的黑氣玉璽，居然逐漸縮小，乖巧的落在了周顛手中。
「行善雖積德，不為善德故。」
一絲絲金光從玉璽內部散發出來，瀰漫在玉璽上的黑氣頓時如同見了陽光的雪，快速消散。
「什麼？！」黑山臉色瞬間大變，目光難以置信的看著周顛手掌上托著的，已經變成了金光神聖的玉璽，「和尚，你到底是誰！」
周顛並沒有直接回答黑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天地之中，之所以有行善積德，這所謂的德，只是上天對那些做善事之人的獎勵，並不是酬勞。」
「真正的善，是不求回報，是按照自己本心之中的善去做。如果僅僅只是為了貪圖回報，才去做善事，這種善，只是虛假的善。雖也有些許善果福緣，卻不能福及後世。」
「臭和尚，羅里吧嗦的！」黑山憑空漂浮起來，手掌中黑氣凝聚成一桿長槍，槍尖指向周顛，「我最後問一遍，你到底是誰！」
看著如同魔神一般的黑山，周顛搖頭輕嘆：「當年你身死道消之時，依然用你的殘軀化作靈雨救人，可見你心中之善。現在你雖入了魔，但這天庭授予你的神印卻告訴貧僧，你心中還有神念。」
「臭和尚，既然你不說，那就去死吧！」黑山神色猙獰，手中的黑氣長槍猛的化作一道黑芒，瞬間刺向周顛。
「黑山，別讓你心中的惡，壓制了你的善！」周顛大喝一聲，手中一指點出。
纖細的手指點在黑氣翻滾的長槍上，長槍猛然一震，瞬間化作黑霧潰散。
「這和尚到底是誰？居然如此強大！」黑山心中驚懼，五指彎曲成爪，正欲抓向周顛時，一根手指從長槍潰散的黑霧中伸了出來。
手指的速度看似很慢，卻有一股龐大的氣機鎖定在黑山身上，讓黑山根本避無可避。
哧！
手指穿透黑山體表外凝聚的黑霧防罩，一指點在了黑山的眉心上。
「曾經天庭敕封的趙縣山神，此時，還不快快醒來！」
一道悠遠的聲音傳進黑山耳中，黑山渾身一震，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在他少年一般的臉上，一會兒是金光綻放，一會兒又是黑霧翻滾。
「大師……滾！」
兩股意識在不停的爭奪著黑山的身體。
一個是曾經的趙縣山神殘留下來的神念，一個是入魔后的黑暗山神。
「唵、嘛、呢、叭、咪、吽！」
周顛寶相莊嚴，身上綻放出刺目的金光，在他身後的虛空中，一尊龐大的佛影顯化出來。
佛，垂眉低目，慈悲虛懷，十色佛光在他腦後飛舞，一根金燦的佛指逐漸抬了起來，一指按向正在與神之殘念爭奪身體的黑山。
「是你！降龍尊者！！」黑山神色大變，目光驚懼的盯著虛空中顯化出來的佛影。
「歸去吧……」
佛音繚繞於耳。
「不！你不能殺我！」黑山身體瞬間化作無數道黑氣，朝著四面八方逃去。
「整個趙縣一萬五千多人，體內全部被我種下了鬼吸蟲！你若殺我，他們，所有人全部都得一起陪葬！！」黑山焦急大吼。
「降龍，你乃是佛門中人！佛渡眾生念為善，你若殺我，就是殺一萬多無辜的黎民百姓！」
「你敢殺我嗎？！！」
「孽障，都到此時還不知悔改！」虛空中，一道金光綻放，所有黑氣瞬間發出一陣陣慘叫聲，消散在金光中。
佛影，攤開手掌，在他掌中有一道虛幻的影子。
「小神，拜見尊者！」
影子在佛掌中跪拜下來。
「念分善惡，汝的惡念已除。但汝與他，終為一身，仍需承受他所惡之因果。」
「謹遵法旨！」影子逐漸虛化消失。
正在這時，整個趙縣的天空中，無數的黑氣突然翻滾，遮住了整片天空，隱隱在天上凝聚成了一張牛頭三眼的鬼臉。
「降龍，你敢與我作對？」
巨大的聲音從天上的鬼臉口中傳出。
「我便讓你身死道消，千世佛性盡毀！」